出墙到回归(二) 这些零星的东西,顿时让我觉得他生活得其实很不容易。性格内向,话又少, 吃饭穿衣再少了女人的照顾,日子过得一定很苦涩吧。从那以后,只要我能早去, 就会多买一份热豆浆或是包子油条什么的,放在他的桌上。为了表示清白,我还发 动全办公室的人都给他带早点,大家也觉得没有什么不妥,嘻嘻哈哈地就将杨波关 心了。杨波很感动,开会时说过几次谢谢大家的话,处里气氛一时挺融洽的,工作 也进行得很是顺利。 转眼,快过元旦了。年底大家状态都有点拖沓,忙着过节,买东西,人心浮躁, 上班也不太准时了。可这时要到下面的企业去做调研,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杨波问 了几遍,就是没人愿去。我一想,这样对杨波有点不公平,他没家,也不是他愿意 的,何况工作是大家的,到时候项目出来,人人都会有署名,这个样子,算是怎么 回事呢?将女儿和张平安排到我母亲家里后,我决定跟杨波一起去。 企业在深山里,规模很大,矿产类的,和许多国有大企业一样,这几年经济状 况也不是很好。我们住在矿区的招待所里,厂里安排了一个人负责招待我们,给我 们提供资料等。白天两个人吃了早饭,就去厂里,很多地方要看,不少资料要读, 到了晚上,再一起回招待所,就吃食堂。杨波晚上要看书,我则在下面跟服务员一 起看看电视,然后就各自睡觉。那段日子很清闲,也很安静,可我内心里觉得比在 家里充实多了。 张平隔两天会打个电话过来,我也会跟女儿说说话。工作进行得还算顺利,只 是到元旦那两日,招呼我们的那个同志说要请假,我们也不好意思拖着人家,也只 能让他去忙。杨波说,干脆我们也休息两天吧。 这个企业除了矿区,生活区和行政区还是很繁华的,坐车一个多小时就能到。 我和杨波憋在这里的几天简直像是在农村一般,现在杨波说放假了,我就特别高兴, 鼓动着他一起“ 进城”去玩玩,至少好好吃一顿。 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好像看小孩子一般看着我兴奋的样子。 那两天,我们真的进城了,连矿区的小招待所都没有再回去,就在市区里找了 个还算上档次的宾馆住了下来。 吃饭,喝酒,不过瘾,又去酒吧听音乐。我好久没这么放松过了,看起来杨波 也和我差不多,他像个孩子似的,有点情不自禁地摇头晃脑。元旦那夜,到处都是 过节的人,我们也决定好好犒劳犒劳自己,他做出一副豪气冲天的样子来,问我: “ 今天我请你吃,想吃什么我都满足你!” 我开玩笑:“吃黄金宴。”他立刻捂住口袋,做出被吓坏的样子。我大笑,他 也不好意思了,好脾气地说:“ 是说真的呢,请你。” 我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一家俄罗斯菜馆,图个新鲜,就嚷嚷着去吃那个。果真 去了,两人都没吃过,只会照着菜谱上书里曾经看过的熟悉的字眼奔过去。我们同 时喊出一个菜名,都忍不住要发笑,这种感觉仿佛孩子一般,带着欢喜和捣乱的成 分,吃了饭,不想回旅馆,杨波主动提议找个茶馆再坐一会儿。 也是这一天,我们第一次谈到了比较内心的东西,尤其是杨波,谈到了自己妻 子。他说出事后这是他第一次谈到她。没有眼泪,他的神情疲惫而平静:“ 想到 她,我总是先想到家里沙发上的那几个颜色鲜艳的靠垫,以前她晚上喜欢抱着它们 看电视。后来我忍不住了,将它们全扔了,可扔了,却落了病,晚上有时候睡不着, 甚至想不起她的样子,那几个垫子却一定是在眼前的。”我无语,只是默默听着, 男人的脆弱和坚持,令人心疼。 那晚我们聊到很久,事实上,人都需要倾诉,虽然平时我们习惯了包裹自己, 总觉得说给别人,除了不理解,就是再伤一次自己。可积淤已久的东西,爆发出来, 真令人难以承受。对我来说,同样很久没有这么仔细、温柔地检点内心的世界了, 张平没有时间听我说这些,即使有时间,夫妻之间又哪里能有这样的心情,听对方 说些不着边际的感受啦感觉啦什么的。我也才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有这样好的口才 和心境,还能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细细地描摹出来。虽然说的都是过去的事情,两 个人却渐渐都能觉察到,生命中的孤独和寂寞,一点点渗透了出来。 男人女人,一辈子都在寻找着一种理解,和杨波的谈话,让我突然想到也许这 么多年我渴望的激情,可能就是希望能有一个人听我说话,说出那些点点滴滴最细 微的感受,激起我内心最想说的那一部分。 这次出差再回到单位,我和杨波突然都发现关系有点不自然了。在外面那些亲 切随和的玩笑似乎已经超出了同事的关系,我们的言谈中带上了浓厚的温情。而办 公室的环境突然比以前更加窒息和机械了,这样的感觉,让我们俩变得古怪起来, 以前轻松的早餐成了负担,我有意识地不再给他带了。而他,和所有人都开玩笑, 可就是躲开我。 这样的变故,在成年男女之间,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会在沉默中灭亡。我承 认,一想到杨波,我的内心就会出现一股奇怪的暗流,这是多年婚姻生活里没有的 现象了。男女之情好像突然被唤醒了一样,内心总是充满着一阵阵的幸福和焦虑。 想见他,又怕他,想逃避,又想念。 春节到了,年三十晚上,张平好容易有了一个休息的时间,却又被老板拉去陪 来度假的客户吃喝玩乐。这让我感到特别不能忍受,张平也是一脸无奈,可又不能 拒绝。初二的晚上,我正无聊地坐在电视前,杨波突然给我发了一条短信,除了号 码,竟一个字都没有。 我觉得很奇怪,回过去。他不语,再回两个,问什么事,他回话了,两个字: “想你。” 现在想起来,这两个字如同阵雷,轰地打开了我们内心的大门。 接下来的故事和很多的婚外情开始时一样,杨波确实给我带来了激情和热烈的 燃烧,激情的来临无须理由,我难以逃避地落入了他的情网。从开始两个人倾诉烦 恼和思念,到后来越来越难分难舍:下了班他会先送我回家然后再自己回去。我回 到家第一件事就是上网找他,邮箱里总有热烈的情书。每次约会,两个人好像比赛 一样制造着浪漫和惊喜。这样的日子使我的生活突然焕然一新,灵魂也变得鲜活无 比。我不再在乎张平的冷漠和在家里的表现,甚至心里更希望他出差,不在家。我 以他回家晚会吵到我为借口,分房而居了。半夜,他睡得很死,我则悄悄地再爬起 来,跟杨波通话。我们有说不完的话,甚至可以一通宵一通宵地聊天而不知疲倦。 我们有那么多的共同兴趣,生活观念也惊人一致,好像从没碰到过这么心心相印可 以无话不说的人,每句话语都能穿透自己的内心。 那个阶段,我完全幸福得盲目了,觉得结婚这么多年,乏味的生活总算有了补 偿。怕被旁人窥出端倪,在办公室,我们基本不说话了,可这样的隐蔽似乎带来了 更大的刺激,甚至走廊上偶然的遇见,都让我有激动得要昏过去的感觉。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