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离婚,让自己独立而坚强(二) 1992年秋天,我大学毕业后分在了西安一个国有大企业里工作,和孙柠一个厂。 他是做技术的,经人介绍我们认识了。1993年冬天我们结婚,1995年,就在我快生 孩子的时候,厂里的效益开始明显滑坡,突然有几个月,工资就发不出来了,很多 岗位开始裁员。孙柠和几个朋友合计了一下,决定索性一起凑点钱去做生意。当时 做电脑生意的人还不是很多,他们对这个行当又比较熟悉,于是在市中心租了一个 铺面就卖起了电脑。我则请了产假,回县城母亲那里去生孩子。 工作已是名存实亡,孙柠则因为生意刚刚开始,举步维艰。他将厂里给的单身 宿舍做了库房,晚上回去贴着门缝就铺条毛毡当床。我带着儿子,他不许我回西安, 说好歹跟母亲在一起,还能有个照应。 在近三年的时间里,我们就过着这样夫妻分居的日子,但那段时间却是我们感 情最好的时候,他只要有一点点空闲,就会想办法跑到母亲家里来看看我和儿子。 虽然那时对他的生意我一样是一窍不通,但我知道,在孙柠的心里,只要我和儿子 在哪里,他的心灵的慰藉的就在哪里。 1998年中秋,一早起来就下起了大雨,他打来电话说不回来了,可店铺晚上六 点却提前关门了。他呆不住,几个朋友叫他去喝酒吃饭,都不能让他安静下来,他 自己形容那一刻就是发了疯似的想我和孩子。从太原坐汽车要三个多小时,天气不 好,长途车断断续续的,等他等到车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他半夜敲响我母亲的家门 时,全身都湿透了。 他一进门就看着我傻笑起来。我也傻了,我相信,这一辈子我都忘不掉那个瞬 间他眼里流露出的那份炽热的情感了。我给他拿毛巾擦脸,急急忙忙去热饭,不敢 让自己停下来,似乎有一秒钟的停顿我的眼泪就会忍不住喷涌而出。在厨房时,他 却终于找到了空,站在我的身后将我紧紧箍在他的怀里,脸靠在我的脖颈处,说: “ 千想万想,就想这么贴着你。” 那一刻,我心里涌上的是做女人做妻子的自豪与温情,我甚至觉得,如果只为 这么一个瞬间,再苦再累的婚姻,再冷清再寂寞的日子,我也能承受得了。 和他分开的那三年,我在家里带着孩子,他的生意渐渐开始做得有点眉目了。 紧接着,他从朋友那里撤了股,开始自己单独做。当时西安也在搞城建,孙柠的店 铺正巧被规划在了金融区内,加上朋友关系,他一下子接了好几宗大单,生意从那 时开始就好了起来。 当时我们的工厂基本已停产了,在搞资产重组,竞聘上岗,我重新回到了单位。 然而此时孙柠买了房和车,生意人的派头已经拿了起来,对我再回去挣一月六七百 的工资颇不以为然,一定要我索性辞了职,回家当太太。 他说:“你那点工资,还不够请个保姆的工钱呢。” 他十分坚持,我也是一时心软,工作便索性扔了。儿子上了幼儿园,每天我送 他去学校,剩下的时间就在家里东摸摸西碰碰,心里越来越有空落的感觉,而且对 未来充满了担忧,不是因为钱和生活,只是觉得很难再看到孙柠像以前那么需要我 了。 我曾想过,是否因为自己没有事业而变得不再重要,但又想,这要求是他提出 来的,他坚持要我呆在家里,那么凭什么又要轻视我呢? 而且我在家里并不是什么都不做啊,家务、孩子的教育、周末去看他的父母、 招待来来往往的亲戚,都是我在做啊。他是一点心都不用操的,甚至到后来,他开 始借口忙,越来越少地回家了。 张良艺说她知道孙柠喜欢在一个山庄泡,那里生意人很多,也听说过里面有很 多非法的项目,赌博,嫖娼。说过他两次,注意安全,他不快,理也没有理她。渐 渐地张良艺更是睁一眼闭一眼,也能感觉到失去激情的婚姻怎样在消磨着自己的斗 志和面对现实的勇气,内心里,对孙柠的轻慢不再上心,反而更想一点点地缩回到 与世无争的家庭里了。 那晚孙柠并没有回来,甚至连个例行的电话都没有打回来。我搂着儿子睁了一 夜的眼睛,脑海里一遍遍出现的是在高架桥上看到的那一幕。我确信,他是有了外 遇,而且似乎分析出了一个大概的情况,一定是那女孩子要他答应婚姻,而他不肯, 她便发怒了。 这个晚上,他肯定是在哄她。作为求饶的条件,手机也被关掉了。 家里有暖气并不冷,但我却像发了疟疾,浑身抖个不停。尤其是想到也许很快 就会接踵而来的摊牌和羞辱,我更是害怕得仿佛掉进了黑暗的洞穴。痛苦让我一次 次捏紧拳头,想像自己也像他一样摔了门一走了之,但一想到出去后又能做什么工 作,便害怕得要缩进被子里去。我这才发现,当年自己的一时心软造成了经济不能 独立,我还能靠自己站起来吗? 这一夜过去,早上起来,连儿子都发现了我的异样,直问我是不是生病了。看 到孩子,我内心的痛更深了一层,这种感觉我相信不是做母亲的人是很难懂得的。 我在问自己,如果事情真的来临,是否又真有勇气和孙柠分手。 紧接而来的春节孙柠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年三十的下午,他回到了家,加 上老人和他的兄弟姐妹,坐了一大桌。吃饭,喝酒,饭后几个人又打牌,我则在厨 房收拾着东西。一会儿,他走了进来,站在我的后面,半天一言不发,我很难揣测 他心里在想着什么,却坚持着不回过头去看他。他站了片刻,便悄悄出去了,这一 刻,我才发现自己竟出了一身的汗,我到底在怕什么?难道孙柠对我、婚姻对我就 这么重要吗? 仿佛虚脱一般,手扶着洗碗池,张良艺站了好久。外面是黑沉沉的夜,间或有 顽皮的孩子在偷着扔炮仗,劈啪的声音让人心悸。张良艺突然觉得自己非常可怜, 离开大学校园才十年的功夫,三十五岁还没有到,怎么就落到了摇尾乞怜的地步呢? 不,我不能再这样了。不管是以孩子的名义还是以婚姻的名义,不管事情将以 如何的面目到自己眼前,自食其力、找回自信才是最主要的。 于是从第二天开始,我便留意起了报纸和网络的一些就业信息,给自己要好的 朋友和同学也趁着拜年的时候打了招呼,请他们帮我留意工作机会。说老实话,我 这个年龄,又是个女人,想找份合适的工作并不是特别容易。有人建议我去做一些 产品的地方代理商,投资不用很大,如果肯吃苦,至少养活自己是没问题的。 他们看着我,笑着说:“重要的就是吃苦这两个字啊,当了这么多年太太,能 受得了吗?” 更多的人则对我突如其来的自立念头百思不得其解,纷纷说我是身在福中不知 福,我只能笑笑,说自己只是因为在家呆厌烦了,想出来透透气。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