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诸多狭路相逢 在陶少荣的大力支持下,花糖糖如愿去了澳大利亚独资的那家双语幼儿园。 九月一日一大早,陶华和父母带着糖糖来到幼儿园报到。花卉妈的脚还不是很利 索,再加上糖糖读这家幼儿园的学费是陶家掏的,脸面上一时有些挂不住,也觉 得不好意思面对陶家父母,所以就推辞了没去送糖糖。 糖糖自是不会理会这些,孩子还小,还不懂得大人间的争斗和摩擦,一大早 爬起来,她觉得外面的天空格外蓝,白云特别白,连鸟儿都叫得如此动人,蹦蹦 跳跳在前面带路。 吴秀芳自从和丈夫的矛盾彻底解决后,夫妻关系似乎好转了很多,以前陶少 荣是比较以自我为中心的一个男人,处处都不会为妻子考虑。由于这次自己理短, 在孩子老婆面前丢了面子,但是她们非但没和自己大吵大闹,反而顺顺当当把自 己这个麻烦给解决了。 李婉虽然不再打电话来,但还会时时发信息来,有时语气中透露着哀怨,说 是自己对陶少荣一心一意,到最后却被无情伤了心。有时却言辞犀利,透露着一 股子凶狠,似乎不把他陶家搞得妻离子散,誓不为人。 陶少荣烦了,一方面年纪大了,上海的生意也一天不如一天,有心无力的状 态让他把公司转让了,回到昆山打算安享晚年。于是干脆把电话号码换了号,也 免得遭受这种折磨人的骚扰。 陶华是独女,他的财产将来都是她的,与其将来死了再留给她,不如现在就 用在她身上,于是首先赞助糖糖上了这家贵族幼儿园,接下来是把陶华清水花园 的房子余款付清了。陶华觉得这样一来,自己反而落了个干净,不必要和婆婆整 天为着那些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等糖糖上了幼儿园,她接下去该忙着 房子装修,准备入住新家,花卉妈无论是把那笔钱拿出来,还是不拿出来,她都 不想再去和她斗了。 吴秀芳恨女儿软弱,又哀怨于她命苦,不由红了眼圈。糖糖倒是很懂事,爬 上外婆的膝盖摇着她的脖子亲亲她的脸。看着糖糖,吴秀芳就心情好转了很多。 无论如何,陶华是自己的女儿,糖糖是自己的外孙女,骨头里都流着自己的血, 就算自己来养,就养得甘心情愿吧。 糖糖是八月份生的,所以可以比九月份以后出生的小孩少上一年幼儿园,直 接上了小班,但是她生性比较胆小,在熟人面前表现的很外向活泼的她到了人群 里,就显得有些恐惧。陶华办好手续之后和父母要走,跟她说再见时,糖糖的眼 泪唰得就掉了下来,那速度快得让陶华史料不及,不由也红了眼,她蹲下来把糖 糖擦眼泪,糖糖紧紧搂着母亲的脖子,箍着边哭边跺脚,妈妈不要走,妈妈陪糖 糖一起上幼儿园。 糖糖一哭,周围顿时哭声一片,小朋友们几乎都哭着求妈妈不要走,场面一 下子变得混乱起来,小班的三个老师顿时忙碌起来,安慰这个,拍拍那个,可是 都不管用。那些孩子个个搞得如同生离死别似的,抱着家长不肯撒手。 陶华狠狠心,把糖糖的手拨拉下来,糖糖,听妈妈的话,好好上学,在幼儿 园听老师的话,妈妈走了,老师就是妈妈,她们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你看,这里 有这么多玩具,还有滑梯,秋千,小宠物,多好啊。对吗? 糖糖仍然不依不饶。 好了糖糖,妈妈还要上班,晚上会来接你,我来的时候老师要是说你今天一 天都很乖的话,妈妈晚上就带你去肯德基,还让肯德基的阿姨再送你一个玩具, 好吗? 磨蹭了好一会儿,糖糖才一手牵着老师的手,一手抹着眼泪,吭坑哧哧看着 陶华出了幼儿园的铁门。 到了车上,陶华的心情还是没有平静下来,她有些担心糖糖会不适应,吴秀 芳在一旁笑着说,你看你,这么大了还和糖糖一样哭鼻子,你就放心吧,孩子一 玩起来就好,就不认生了。再说一个班三个老师一个阿姨呢,你还怕照顾不过来 啊。 陶华想想也是,孩子总是要成长的,总是要独自面对一些问题,哪怕是坎坷, 自己不也是这样脱离母亲的手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吗?想想心情总算回落了点。扭 头不好意思的朝吴秀芳笑了笑。 到了森林公园处,陶少荣说陶华你就把我和你妈搁这里吧,你直接上班去, 我和你妈去走走。 陶华心里乐了,自打记事起,她就不曾记得父母有过这样的浪漫,现在这样 的状态,真让她有了夕阳无限好的感慨。她万分满足这样的情景,她觉得父母和 孩子的幸福心情此刻成了她唯一生活的支柱和快乐的源泉。想到这里,不由得多 了份好心情。 到了单位,又迟到了一刻钟,张达达的脸色很不好看,走过来双手扶着陶华 的桌沿。 我说陶华,你窗口的暂停操作似乎挂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吧,这样不好吧,客 户排好长的队,我们这半年的客户满意率怎么往上提呢。你迟到都已经成家常便 饭了,刚开始你还请个假,好家伙,现在似乎银行是你家开的了,想几点来就几 点来,怎么一点集体主义精神都没有了呢? 陶华万分惊讶地问樊姗姗,怎么小樊,你难道没帮我跟主任说吗?继而转身 万般抱歉的对张达达解释,不好意思,老大,今天是我女儿第一天上幼儿园报到, 走的时候她哭了缠了我好一会儿,所以迟到了几分钟,说着万般疑惑的看了看对 方的樊姗姗,那女孩正拍着头假装忘记的表情让陶华顿时觉得她并没有象她表面 表现的那么纯真和简单。 周围的人都停下手里的工作看着陶华,似乎她的窘迫成了她们消遣的唯一内 容,陶华又气又急,张达达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陶华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难以 突破的僵局,也许在这个地方,自己已经没有容身之地了,原来王芳在的时候仗 着有她的热心肠她还能够有把保护伞,对别人由嫉妒产生的怨恨视而不见,照样 也可以过的很快乐。 但是现在陶华觉得不行了,她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力量了,她好象全 身的力气都在这一刻,在别人冷漠的眼光里消失怠尽了。 她呆怔在座位上,脑子里乱成一团,刚才的好心情一下子被这样的现实击退 了,被卷进了一个看似热闹实际上却只有她一个人存在的世界里。 她猛得站起身来,所有的人都被吓了一跳,不知道她想干什么。陶华把刚刚 放进抽屉的包包又一下子拉了出来,然后似乎当所有的人都不存在,也包括对面 的樊姗姗,扬长而去。 所有的人都在大门关闭的那一刻几秒钟后回过神来,一阵窃窃私语。樊姗姗 有些懵,有些懊丧的摸了摸头,自言自语道,我又不是故意不说的。 不管怎么样,陶华都不要再踏进这扇充满冷漠和敌意的门。花卉走后老所长 的邀请似乎还历历在目,她觉得当时她对这里的留恋基本上是属于弱者行为,是 自己太自以为是了,其实这个世界上并不缺少弱者,只是缺乏对弱者的关心,多 的是冷漠和嘲讽。太冷漠了,太寡情的世界,让她不寒而栗,当她彻底看清楚樊 姗姗的真面目,看到她眼中流露过的那一丝慌张和不怀好意之后,她在那一秒钟 之内正式觉得自己要辞职。 奶奶的,这个世界谁缺了谁活不下去呢,干嘛要这么累,这么看别人的眼色 过活,不就是迟到几次吗,是自己愿意吗,当然,陶华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但 是她也不希望落井下石。 她拿出手机给张达达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老大,我是陶华,对不起,我有 事先走了,过几天我会过去递辞职报告,再见。 她很快的挂了电话,她不想再听见任何有关虚假的声音。她觉得她自由了, 她彻底摆脱了,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和王芳分享这一刻自由的空气。 接到陶华的电话,王芳并不惊奇,反而在电话那头大快人心。 没什么陶华,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呗。你等着,我马上过来找你,我们 两个,逛街去,给自己买身好衣服,再慰劳一下自己的胃,怎么样? 行,王姐,我就在街心公园等你。陶华挂了电话抬头望天上的云彩,她发现 她已经好久没有抬头看过天空了,花卉离开后,她连走路都是低着头的,惟恐被 谁不小心同情一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她受不了。 她虽然是个弱小的女子,但是潜意识里她害怕别人看似关心的眼神,这是个 同情心泛滥的时代。但话又说回来,她一点都不抗拒王芳的同情,她觉得她和她 之间是惺惺相惜的,她所有的心思在这个姐姐面前都无需保留。 她发现虽然经历了好多事,但是天空依旧是原来的那一片,云朵也还是那么 白,空气仍然是当初的味道。不一样的是自己的心境,越来越苍老的回忆。 喂,想什么呢?王芳重重的拍了拍陶华的肩膀,把正沉浸在胡思乱想里的陶 华唤了回来。 这么快,吓了我一大跳,你没从家里出来吗? 没有,我就在步行街,想给儿子买些露营的装备,他参加了市里组织的高中 毕业生夏令营,下个星期就出发,要露营的,所以我打算提前来给他看看,这不 接到你的电话我赶紧过来了,你的事最重要。王芳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 陶华把早上发生的事情和王芳讲了,王芳大声说,我早就看那个什么樊姗姗 不对,刚开始还给你按摩,哼,这么肉麻的事情她都做的出来,她和你才认识几 天啊,这不狐狸露出尾巴了吧? 但是图了一时之快后,最重要的问题还是得先赶紧找工作啊,否则拿什么养 糖糖,我千方百计的把她送进了最好的幼儿园,结果她上学第一天,我就失了业, 回去还不被我婆婆说死啊。陶华开始郁闷。 你急什么?对了,王芳似乎想起了什么,你不是说有家公司正在招收会计吗, 还特别注明要招姓陶的,难道你没去啊? 啊,你不说我都给忘记了,对对对,那张报纸还在我包里呢。陶华兴奋起来, 立刻在包里找那张报纸。 对了,就是这张,你看看,我马上就去,王姐,你陪我去行吗?陶华哀求道。 王芳摇了摇头,我说你急什么,你看看你,你去面试总也得穿身象样的衣服 吧,难道你穿着我们行里的工作服去应聘?亏你想的出来。 陶华看了看身上,不好意思的笑了,走的急,竟然忘记回更衣室换回自己的 衣服了。 于是两个人在步行街的商场逛了数个小时,脚都走肿了,王芳还乐此不疲的 拉着陶华每家每户的看,一件一件往她身上比划。陶华不是说这件太鲜艳就是嫌 那件太老气。两个人把整条街都逛遍了,总算在最后一个小店里发现了一件看上 去比较职业也比较休闲的套装,讨价还价后终于拎在手里了,出了门,看到KFC 的标志,陶华象难民似的冲了进去,一屁股坐在冷气充足的餐厅里,再也不肯起 来了。 王芳笑着,你看你,平时锻炼的少吧,走了这么多路就不行了,女人都是天 生的购物狂,我看用在你身上一点都不象。 其实我以前挺能逛的,可能今天不在状态,干什么事都得有心情,我今天就 不适合逛街买东西,一个失业的人哪里还有资格拿购物撒气。 你别老是失业失业的,说的好象我们多无能似的,现在有能力的人一般都炒 老板鱿鱼知道吗,哪能在一棵数上被吊死啊。王芳看不起陶华这副小女人的没出 息样。 下午陶华换上刚买的那套衣服。按报纸上的地址找到了那家公司,按招聘广 告上说的是家广告设计公司,果然,已经大门,公司的气氛和整个装修就非常独 特,很有品位。陶华没有在企业工作的经历,心里不由有些忐忑。 前台的漂亮小姐得知她来应聘,很热情的把她带到会议室,倒了杯水放在陶 华面前。您先等一下好吗,我帮你去通知我们经理。 陶华起身说了声谢谢,在前台小姐转身带上门的那一刹那,她突然觉得她的 背影似乎很熟悉,但又不知道在哪里见过。想想又不可能,继续心情忐忑的等待 面试的经理。 五分钟后,一个看上去很精明的三十岁左右的男的走了进来,说是人事部经 理,粗略的问了问陶华的情况,拿着她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简历草草的看了一眼, 陶华心里很绝望,看这架式自己是没戏了,一个财务会计这么重要的职位,怎么 着也得谨慎又谨慎的请进门的。 让她出乎意料的是,人事经理很快的站起身伸出手来,欢迎你加盟,陶小姐, 我对你的一切都非常满意,您几时方便过来报到呢? 陶华愣在那里,几乎忘记了说话,等回过神来,人事经理的手似乎已经在那 里等了几千年,陶华忙不迭伸手出去,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太意外了,我没 想到你会用我。 人事经理笑了,这可不是一个自信的财务人员该说的话哦,不过,用我的不 是我,而是我们总经理,公司是他开的,我也是打工的,对吧? 陶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实在太意外也太惊讶了,没想到失去一份工作又 很快的得来一份新工作。 人事经理把陶华送出大门的时候,似乎松了口气,对她说,总算是尘埃落定 了,你知道我们这个职位已经空了好久了,不知道我们总经理为什么一定要招一 个姓陶的,而且来应聘的人中姓陶的非常多,但是都被他回了,这次终于可以定 下来了。谢谢你陶小姐,我还觉得是你帮了我的忙呢,要是你再不及时出现的话, 我的任务可就一直完不成哦。 陶华问真的吗,真的已经来面试过很多人吗。既然总经理都不满意,为什么 对她这么工作经验并不丰富的她感兴趣呢? 人事经理也觉得很奇怪,但没再说什么,陶华答应下星期一就来报到,把前 面单位的事先了一下。辞职报告总该递的,这是正常的流程,也是规定。 出了门,陶华才想起那个人事经理并没有和她谈到待遇的问题,她觉得自己 太冲动了,怎么自己的利益没落实就草草的答应了人家。想想反正人家有试用期, 到时候不满意的话可以再选择走也不迟,王芳说得对,人不能在一棵数上被吊死。 晚饭时分,花卉妈在饭桌上说今天去医院复查的事情,有意无意的又提到了 钱,说现在看病真是贵啊,简单的伤风感冒动辄就要一千多,她这次也幸亏有了 点社会保险金,否则真的是劳民伤财了。 陶华看了她一眼,心里很不舒服,婆婆最近老是埋怨钱花得快,今天油涨价 明天肉变贵,饭桌上的花样也越来越少,偶尔烧几个好点的菜,三个大人都是往 糖糖碗里扒拉,陶华想说这日子并没有那么难过吧,为什么非得造成一股快过不 下去的阵势,用来证明什么呢,证明她买房是一个天大的错误吗,何况这房子的 一大半款子还是陶华父亲赞助的。 陶华觉得食之无味,本来想说几句,无奈今天刚刚没有了工作,少了几分底 气,新工作还不知道怎么样,工资待遇会不会有原来银行里高还是个未知数,她 实在没有理由开这个头,好象搞得自己多么腐败似的,他们能过的日子,自己也 能过,索性把话咽到肚子里,暗暗的在心里决定了,趁这几天还没到新公司报到, 去把装修公司的合同签了,能多快速度动工就多快动工,免得还要面对这样的尴 尬。 说到装修,陶华又想起了一件事,虽然父亲答应装修的资金也由他来出,但 是房款他已经出了三十多万,总得留点钱在身边防个老吧,他不象花卉爸妈,一 辈子的老工人,有社会保险做保障,生病也有报销,陶少荣不一样,他没有任何 社会保险,年轻的时候也没有保过商业保险,以后的日子总有个病有个灾的,身 边一点钱不留怎么行。 想来想去,陶华不想让父亲来出这笔钱,她决定再次向婆婆开口,她想如果 她爽快的把这钱拿出来的话,以后她就算饿死也不会再想她开这口,就算那二十 万和这笔装修金是属于她陶华的也不过分。 要多少呢,一百二十个平方左右的房子,陶华咨询过了,十万元的装修费差 不多够了,她不多要,就决定要十万,她的要求并不高,房子装修好了,自己简 单添些家具和电器,等以后日子慢慢好起来了,再慢慢添置东西,反正糖糖还小, 家嘛,只要温暖舒服就行了,她不在乎有多奢华。 什么?又要钱? 果然,花卉妈的眼睛睁得象铜铃似的,你怎么又要,没告诉你了吗,我的股 票被套牢了,上次拿出来二十万已经认灾了,你这么这样啊?没有没有,这次我 不能再听你的了。 可是,妈,陶华咬咬牙,房子的余款我爸已经帮我付掉了,你知道我爸这几 年在外面做生意也不容易,现在也退休了,该享受晚年了,却还把积蓄全部拿出 来给我买房子。他是没有保险金和退休金的,以后一旦有个病有个灾的,也是要 花钱的对吧。这房子买也买了,总得装修吧,否则放在那里空着有什么价值呢? 何况,这次我问你要十万,加上上次二十万,说实在的,也并不多,说句难听点 的,这笔钱属于我并不过分吧,还有妈,你要搞明白,我并没有多要,接下去, 你看着办吧,更难听的我不想说,花卉知道了也不会开心。 哦,花卉妈瞪着眼睛,你也知道花卉会不开心,你也在乎他的灵魂会不安, 你的灵魂安心吗?你是不是真的要分家啊,你找到人了吗,这么迫切的想搬出去, 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不对,我并没有逼你留在这个家里,逼你以后不要嫁人, 是你自己跑来对我说的,你说妈,我不会改嫁,要我放心你,我还把祖传的镯子 给了你。你说,你不是前后自相矛盾吗?你说,是什么改变了你,你一次次变本 加厉的从我这里把钱一点点挪走,是不是外面有人指使你这么做的,我说你可别 犯糊涂啊陶华。 陶华觉得如鲠在喉,果然话是越说越难听。她不想在婆婆面前掉眼泪,可还 是控制不了委屈的眼泪一颗颗往下掉,糖糖在旁边看了又受不了了,一个劲的推 奶奶,奶奶坏,又让妈妈哭,奶奶坏死了,不要奶奶,不要奶奶。 花卉妈爆发了,我就知道你这小逼,再怎么对你好都是白搭,奶奶没少疼你 吧,你怎么不知道心疼奶奶,奶奶在心里哭你看见了吗?只知道护着你妈,不知 道怎么教育的,就知道鼓动孩子排挤我,我看哪,你是早晚要从我这个家里走人 的,但是请你别忘记了,糖糖姓花,你没有权利把一个花家的孩子教育成一个仇 恨花家人的孩子,这对孩子有利吗? “啪”,花卉爸终于忍不住了,把手里的筷子重重的砸在桌面上,大家都吓 了一跳,花卉妈横着眼睛,你发什么神经啊,死老头子,吓死我了。 你给我闭嘴,老爷子不知哪里来的脾气,明天你就去把你那什么破股票给我 抛了,谁让你自说自话的,户口本上好象户主写的是我的名字吧,都多少年了, 你改不了你这独断专行的习惯,对我这样,我容忍了,但是对孩子也这样,你不 觉得过分吗。应该反省的人是你,你别忘记了,为花卉守寡受苦的人是陶华,你 不心疼她也就算了,何苦还要处处为难她呢。房子既然买了,当然应该装修,你 必须把这钱给她。 你……花卉妈被老头子这话堵得有些懵,想反驳却有没有理由。 我什么?看来老爷子今天是不吐不快了。冲着花卉妈一顿数落。 是谁整天在家里捶着你的老腰说累啊累,收拾房间累,烧饭累,洗衣买菜累, 那就让她们搬出去呗,你不是也乐得清闲吗。再说了,我相信陶华这孩子不是无 情无义的孩子,她总会时常带糖糖回来的,糖糖一放寒假暑假,就回来住住。有 什么不好呢?而且,这买房也是一劳永逸的事情,是价值投资,放在那里也可以 升值,将来不是糖糖的吗?你心里有什么不舒服的呢?倒是你那什么股票,我是 不懂的,但是我懂得一个真理,炒股就是赌博,十赌九输的道理你不懂吗? 花卉妈彻底说不出话来了,愣在那里看着桌上的饭菜,她没有想到平时逆来 顺受的老头子在关键时刻力挺了陶华一把,不由满肚子委屈,搁了碗筷一句话不 说回房了。 爸,陶华喊了声公公,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不想因为这件事引起他们老两口 的矛盾,她和婆婆闹就闹了,过了就好了,就象他说的,总要搬走独自生活的, 但是他们不同,他们是搭伴过日子的夫妻,她心里有股犯罪感逐渐在往起冒,她 不想因为她这个要求让他们反目。 花卉爸似乎看出了陶华的心思。 小华啊,我知道我们花家对不起你,你做得一点也没有错,年轻人应该有自 己的天空,有自己的自由。买房这件事我们是应该支持你而不该投反对票的。我 知道你婆婆一直对你不怎么样,她始终没把你当真正的自家人看,你看她还好意 思提她那祖传镯子,她要是真把你当儿媳妇,你和花卉结婚时她就应该拿出来给 你了。 爸,我不在乎这个,陶华小声解释着,糖糖在旁边象犯了错误似的,眼泪满 满的鼓在眼框里,就是不让它掉下来。 花卉爸搂过糖糖,糖糖,你告诉爷爷,你想和妈妈搬出去住吗,离开爷爷奶 奶你愿意吗? 糖糖看看爷爷,又看看妈妈。很认真的对爷爷说,爷爷,我想搬出去住。 为什么?爷爷问。 因为奶奶老是让妈妈哭,有时候我夜里醒过来,妈妈也在偷偷的哭,我就不 敢叫妈妈把我尿尿,老是憋着。 花卉爸叹了口气,小华,糖糖这孩子真的很懂事,人家三周岁的孩子哪里说 的出这样的话来,糖糖也是命苦,没有完整的家庭给她完整的爱,接下去,我倒 真的希望你好好找个人,好好的给糖糖找个爸爸,不要顾别人怎么想,自己的路 要自己走,自己的生活也是自己的过对吗? 陶华非常感激公公对自己的理解,但是她还是不敢确认婆婆会不会把这笔钱 拿出来给她,虽然经过这一闹,婆婆的气焰灭了一些,但是钱毕竟在她手里,她 不肯拿出来,陶华也耗不起,房子总是要装的。 花卉爸站起身来,从兜里掏出一个折子,递给陶华,小华,这五万你先拿着, 房子先装吧,这几天我会继续做她思想工作,直到她把所有的钱都取出来,这些 是我这几年的私房钱,你就先别声张了,你婆婆知道了又该和我闹了,虽然不多, 但已经是全部了。 陶华烫手般把折子推过去,这时门开了,花卉妈走出来,一把扯开花卉爸的 手,打开一看,象翻了天似的大喊大叫起来,好啊,花得胜,你可以啊,你什么 时候背着我偷偷存了这么多钱,你想干嘛啊,啊,你到底想背着我干嘛啊,你还 有什么,你全拿出来给我看哪,这么多年,一直以为你老实呢,真是知人知面不 知心,太让我失望了你。 婆婆的嘴不停的在眼前煽动,陶华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陈年往事都提了 出来,陶华似乎还听到了刘娟娟的名字,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天哪,又是这样 的争吵,又是这样的状况,这个家,真是越早离开越好。 她领起糖糖回了房间,把门带上,糖糖也哭了,她说妈妈你怎么了,妈妈你 别哭了,我们回外婆家好吗? 陶华摇了摇头,蹲下,搂过孩子,糖糖,你是个苦孩子,虽然没有了爸爸, 但是你还有妈妈,你别怕,妈妈会有一天不再哭,只要你也不哭,好吗。我们说 好了,以后谁也不准再哭好吗? 好,糖糖抬起小手用力擦干眼角的泪,妈妈,我们拉钩,以后我们谁也不哭, 我上幼儿园也不哭了,我会做一个最聪明的乖宝宝。 恩。乖。 第二天,陶华带着糖糖出门前,花卉爸还是把昨天那张存折塞进了她的手心, 陶华推辞着不要,花卉爸非常坚持,要她先拿去装修房子。 陶华不知道这张存折最后怎么没有被花卉妈收去的,但是有一点她非常清楚, 她知道花卉爸肯定是做了最后的努力,而且这个努力是花了大半夜的代价,因为 她分明看到公公的眼圈红着。 看到公公憔悴的神色,陶华还是决心接过他的这片好意,于是她接过了这张 沉甸甸的存折。 装修公司是陶少荣请朋友找来的,是K 城比较知名的一支装修队,活干的非 常漂亮,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他们一般不同时兼顾两家,总是定时把任务完成, 这样正合了陶华的意,她就想尽最快的速度把房子装好,然后利索的搬出来。 谈价格的时候,陶华犹豫了一下,她想这房子是要住很多年的,自己也不会 有能力再买第二套房,那么理应一步到位把它装修好一些。但是手里握的钱不够, 她把自己的要求和想法对装修队说了,装修队报出了十二万的价,陶华摇头,太 高了。不行,顶多八万。 八万的话你材料就得用次一点的,卫生间的洁具也得用普通的。包括水龙头 也不能按您的要求用TOTO。 陶少荣说那就十万吧,取个中间价,都是老朋友介绍的,该便宜的地方你们 也得便宜点,要不还托老朋友找你们干嘛呢,就是图个放心不是吗? 装修队长看上去还算爽快,没有太多的讨价还价,双方核定了装修材料的颜 色和品牌,包括价位后,就签定了装修合同。 出小区门的时候陶华很伤心的把昨晚的事告诉了陶少荣,陶少荣埋怨陶华, 你不该再去张口,我不是告诉你了吗,这装修的钱我来出,我倒要看看这花老太 太能把这钱带到棺材里去,你看,眼睛肿成这样,昨天又和她吵了吧。 听说花卉爸出面干涉了,还把多年的私房钱拿出来赞助了陶华,陶少荣摸着 下巴啧啧称赞道,这次倒还有些男人气概了,呵呵,行,陶华啊,就冲着你公公 这样的人,你都不该再闹下去了。 可是爸,我不想再用你的钱。陶华抗议道。 傻孩子又说傻话,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我赚的钱不给你还能给谁。 可是爸,你别忘记了,你没有养老金也没有保险金,你总得给自己留些的, 你和妈妈年纪都大了,不干事业了,照理应该和其他老头老太一样出门旅游,玩 玩什么的,可是我非但没有赞助你们一下,还这样拉你们的后腿,我真的很抱歉。 放心吧,陶华,爸还有钱,爸还有好几十万都存在你妈那里呢,你妈这人胆 小,她身边不放点钱连睡觉都不会安心的,所以我在把钱给你预备出来之前,已 经把五十万的存款给她了,我们还有这笔钱,晚年生活还怕什么。 陶华还想说什么,可是陶少荣阻止了她,陶华,再说你就不是我女儿了啊。 张达达接过陶华的辞职报告,眼神停留在那短短几十字上面似乎几百年了, 还是沉默着不说话。 老大,怎么,有疑问吗?陶华忍不住提醒他。 陶华,张达达这才把那封辞职报告放下,年轻人干事情不要有情绪吗,我那 天也没有说什么对不对,干嘛要弄得辞职这么严重呢。小樊已经和我解释过了, 那天柜台忙,她接了你的电话之后一时没走的开就给忘了,你别想那么多嘛。 不是的老大,其实我想走已经很长时间了,我辞职不是因为任何一个人或者 事,我只是由于一些个人原因,想换个环境而已。 真的不再考虑了吗陶华,你知道现在有多少大学生削尖了脑袋想往我们这个 系统跑,都进不来,你这么轻易放弃了以后再想进来就不容易了。张达达还是想 挽留陶华,虽然她经常闹些迟到走神之类的毛病,但是她的工作能力还是值得肯 定的,特别是每周的报表做的天衣无缝,让人不得不服。 陶华吸了口气,老大,我已经决定了,而且考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就批 了吧,我真的只是想换个环境,没有情绪,真的,你相信我。 好吧,张达达无奈的说,陶华,希望你一路好走。我还是很看好你的。 谢谢。 陶华回到自己的位置,把手头的工作和樊姗姗做了交代,然后收拾了自己的 私人用品,抱起冲正在围观的同事深深的鞠了个躬,谢谢大家以前对我的照顾, 我走了,也希望大家接下去的工作顺利。 也许是因为陶华要走了,那些平日里看起来并不友好的女同事竟然都过来惺 惺相惜的与她拥抱了一把,还说了些煽情的话,虽然陶华听起来觉得好笑,但还 是假装感动了一把,是啊,知道她是要走的人了,以后在这个城市里仍然会见面, 何必多个仇人少个朋友呢,反正已经没有了任何利益冲突,虚情假意也好,假模 假式也罢,用这样的方式道个别吧,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出了单位,陶华一身轻松,她径直去了王芳家,开门的是刘娟娟,看到陶华 又惊奇又亲热。 花卉媳妇,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快进来,大姐在呢,大姐,陶华来啦。 快进来,丫头,房间里传出王芳的声音。 你干嘛呢,大白天呆在房间里不出来,陶华寻着声音找王芳。 嘿,侧面冒出来一张煞白煞白的脸,陶华“啊”的一声被吓得弹出来老远, 干嘛呢,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大上午的你做什么面膜啊你,等回过神来,陶华 方才看清王芳原来是顶着张面膜,仍然惊魂未定。 唉呀不行了,老了就是老了,不能和你们这些年轻人比啊,再不保养一下自 己的皮肤,就真的成老太太了。王芳自嘲道。 陶华撇了一个卫生球给她,王姐,谁要说你是四十岁往上的女人你来找我, 我去和她拼命,你根本不需要保养,你生性长了张娃娃脸,说不定等我到了四十 岁,你呢,还是现在这副模样呢。 王芳听了这话高兴的哈哈大笑,诶,你这话说对了,大家都说我是长了张娃 娃脸,不容易显老,不过我觉得这女人啊,还得对自己好点,心态最重要,睡眠 最重要,快乐也最重要。 陶华环顾了一下四周,家里收拾的挺干净的吗,刘娟娟挺能干的吧,我没说 错吧。 也不看看是谁介绍来的,王芳在沙发上躺下,给陶华戴上一顶舒服的高帽子。 刘娟娟从厨房端来一盘切好的水果出来,听到这话,相当受用,又十分感激 的说大姐对我那么好,我再干不好哪里对得起人家。花卉媳妇,也谢谢你,谢谢 你帮我找了这么个好人家。 陶华忙说不谢不谢,又问王芳,家驹露营去了吗? 是啊,趁成绩没出来,赶紧好好玩玩去,我不想这孩子太有压力,努力尽力 就行了,刚才我不是说过了吗,人生快乐最重要。 陶华又想问她和安战魁的事情发展到哪一步了,又怕触及她的伤口。正踌躇 着不知道怎么开口呢,只听见王芳说。 我把离婚协议寄过去了。 啊,陶华惊讶了一把,你真的想好了吗,他不是没和你谈吗,说不定他后悔 了呢。 后悔什么?王芳反过来问陶华,难道你想让他先提出离婚吗,难道你要我做 了一个被丈夫背叛的妻子后还要没皮没脸的等待他的回头施舍吗,我是那样的女 人吗。陶华,其实,这个世界谁离开谁都能活下去,说不定啊,会过得更好。我 就当他死了,彻底从我生命里消失了。 陶华无语,她想如果花卉可以不死的话,她宁愿选择因为他背叛她而离开了 她,这样的天人永隔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永远也无法感同身 受的。 但是她无法对王芳说出她的感受,她了解王芳,她看上去大大咧咧,但是同 样追求完美,极度理想主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何况现在他们的孩子已经长大 成人了,她完全有权利重新选择自己接下去的人生。 那,家驹知道吗,他会同意吗? 同意啊,王芳仰起眉毛,双手从下巴处撕下了那张面膜,在一旁的刘娟娟赶 紧伸手接了过去,转身进了厨房。 王芳坐了起来,对陶华说,你都不知道那孩子有多乐观,我对他说爸爸妈妈 离婚了你别难过啊,你并没有失去我们两个,我们只是分开了,但是还会同样爱 着你。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什么? 他说,这个世界上好象还没有让他难过的事情,也没有困扰他的事情。哈哈, 我庆幸我生了个天生乐观的孩子,他使我在婚姻这场赌局里,输的时候压力也不 至于那么大。 那老安怎么说? 不知道,昨天刚寄的,还没收到呢,哈哈。 我觉得他不那么容易离的,毕竟那么多年夫妻了,还有家驹在,如果他真的 要离婚,上次他回来怎么样也要和你谈一谈的,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你不 觉得奇怪吗? 刘娟娟说那女的来家里的。王芳轻描淡写道。 什么?陶华非常惊讶,她怎么敢堂而皇之来家里,你们还没离婚呢,她就这 么迫不及待要反客为主吗,现在的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真的,不信你问刘娟娟好了,是她打电话给我的。王芳拿起一块苹果丢进嘴 里。 是的是的,刘娟娟赶紧接话,那女的进门时还把我当成大姐了,呵呵,我哪 里有大姐那气质,那女的真是一点眼力都没有,还送了我一件衣服,我才不要, 臭女人不要脸。你们可没见她那驾式,整个她是女主人似的,还指挥我干这干那 的,看在大哥面上我没和她多计较。 陶华皱了皱眉,娟娟,你别老是当自己是家里人似的,主人家的家务事无论 你是看得过去也好,看不过去也罢,你都别管,你的任务就是把这个家当好,把 家务干好,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有些不平,大姐那么好的人,没有理由受那种女人 的气,大哥也是没眼光。刘娟娟还有些意犹未尽。 你还说。 见陶华不高兴了,刘娟娟才闭了嘴进了厨房。 陶华有些歉意的朝王芳笑笑,王芳释然的也咧了咧嘴,似乎并没有在意。这 些日子以来,她已经彻底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婚姻就是一场局,既然输了就及时 退出来,才不至于到最后搞得身无分文,满身疲惫。 陶华和王芳说了下周一去新公司报到的事,心里仍然有些忐忑不安。王芳好 心安慰了几下,两个人都窝着不说话,各自都沉浸在了各自的心思里。 白静这几天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心情不好不想吃饭,胃病就又犯了,痛得 直犯恶心,安战魁仍然没有电话来,她又不想舍下面子去求他,再说她觉得已经 没什么好说的了,如果她愿意回去,安战魁是肯定不会赶她走。在他回老家之前, 白静倒还没想过要他离婚的事情,觉得两个人只要相爱,并不在乎那一纸证书, 但是既然王芳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安战魁反而就退缩了,不想谈了,这就让白 静心里不舒服了,她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心爱自己了。 女人是容易患得患失的动物,在爱情的挣扎里,始终都处于被动状态,因为 是她先动的心,是她先走的这一步棋,现在看来满盘皆输的就是她自己,而王芳 虽然不争不抢,却立场分明,始终稳当当的坐在那里。 她没有力量去说服安战魁,她了解他,他是个老实人,也是个倔的抽筋儿的 主。暗地里拿主意的人,谁也没办法做左右他的思想。 她不想去闹去吵了,她觉得很累,既然这样,就让他自己决定吧,就算他不 要自己了,也是给自己的一个答复,虽然这个结局没有最初自己所设想的那么美, 至少,至少自己知道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的脑海里又划过了一个人的影子,没错,是耿震,她开始怀念起他在电话 里的声音,这个房子里的每一个角落似乎还残留着他的味道,可是是自己把他赶 走了,投进了安战魁的怀抱,如飞蛾扑火般不计后果。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有 些心疼,心疼耿震当初同意离婚时的眼神,心疼他离开时的背影。 她知道其实他还是在乎自己的,否则他不会借用拿保险单的名誉再次打电话 给她。那么如果有一天,她向他忏悔,向他恳求原谅,他是否会用最博大的胸怀 再次接受自己。 不不不,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思想,怎么可以如此自私贪婪,有些东西,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让他再重回啊。 可是,可是现在的自己,怎么会这么想他。 瞧瞧,女人的爱情,多么的不堪一击,所以千万不想相信所谓的激情带来的 爱情效应,它将会把你烧毁怠尽,到最后你所想所念的还是最初给你温暖的那个 人,虽然他不能让你心潮澎湃,却始终时时牵挂着你的心你的肠,让你在最忧伤 的时刻,不停止的回忆他。 但此时的耿震心里充斥的却是陶华的影子,她的一蹙眉一展颜,都时常牵动 着他的心。他觉得在遇到陶华之前自己并不曾真正明白暗恋一个人的滋味。他爱 过白静,但是白静无情的伤害了他,伤的看似不留痕迹,因为在他们短暂的婚姻 里,并没有过爱的痕迹,有时候双方客气的几乎是个陌生人。 刚开始他不能释怀,但是后来他明白了,没有爱的婚姻是不幸的,至少是不 快乐的。所以他很快的从失败的婚姻里走了出来。到昆山后,这样的痛苦更是与 日俱减,虽然父母时常还会唠叨,为什么会这么草率的两地分居,有几次他话都 到嘴边了,他想告诉他们白静老早就不要他了,跟着别的男人跑了,但是他说不 出口,他怕白静的名誉受损,更怕自己的自尊心蒙蔽灰尘。 北京的房子老就属于白静了,他是男人,到哪里都能混得下去,可白静不一 样,如果那个男人哪天对她不好了,至少她还有个容身之地。所以,对了,为什 么白静又会在那个家里,而且听上去她的声音里并没有快乐,甚至有些哀伤?她 和那个男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他觉得自己其实没有真正关心过她,没有真正走进 过她的世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所以白静离开了他。他也是有错的, 这个错就是他的性格,他不善于与人沟通,不善于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别人,所以 他并没有婚姻存在的时候,把那块痒痒肉给割掉,一旦发生了风吹雨打,这块肉 很快就烂掉臭掉了,只能扔进了垃圾筒。 正陷入沉思中的耿震被突然敲门进入的杜思雨吓了一跳。杜思雨有些吓住了, 不知道是否惹恼了总经理。正进退两难间,耿震闭了闭双眼,进来吧,小杜,什 么事? 耿总,您清水花园的房子装修已经进一半了,但是这些天遇到了一些小问题, 比较棘手,还是您亲自过去看看比较好,因为房子在底楼,前些天暴雨倾袭,底 下的井盖好象被堵了,水都进客厅了,地板都快铺好了,现在只能重新拆掉再装 了。 怎么会这样?耿震皱了皱眉,通知物业来检查了吗?他们怎么说? 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弄,这是房子建造的时候遗留下来的毛病,要彻底解决可 能要请原来的施工单位来修葺,现在物业所做的只能是用泵先把水引出去。杜思 雨这几天帮耿震在盯着房子装修的事情,事事亲力亲为,她却觉得很开心,她觉 得他把这样私人的事情交给她去办,是充分信任她,是把她当自己人看待。 耿震挥了挥手,好吧,今天下午我会去看看,辛苦你了小杜。 不辛苦,耿总,您看上去好象有些憔悴,是不是没休息好,我帮您泡杯热茶 吧。说着拿着杯子走向饮水机。 耿震看着杜思雨的背影,恍惚间他觉得她就是陶华,突然又转换成了白静, 她拿着杯子装了水,掉转身来,冲他走过来,他莫名的伸出手去,想抓住她的手, 杜思雨有些不太理解他的动作,又似乎有些受宠若惊。 总经理,您? 耿震不说话,手仍然呆呆的伸在那里,停留在半空中,象是一个需要父亲呵 护的孩子,杜思雨心头掠过一股暖流,她鼓起勇气伸出手来与之相握在一起。耿 震紧紧的缠住她微微发颤的手指。闭上眼睛,不说话。 良久,他似乎猛得回过神来,急忙收回自己的右手,哦,小杜,对不起,我 有些恍惚,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杜思雨抽回自己的手,耿总,没什么事我先出去做事了,房子的事情 您还是亲自跑一次比较好,把问题一次性解决掉,否则以后有后顾之忧就不太好 了。 好的,我知道。耿震低声应道。 下午耿震在清水花园偶然的遇到了陶华,他觉得非常意外,当他看到她正在 自己隔临的房子里和装修队讨论,突然就释然的笑了,他才明白什么叫缘分,什 么叫天赐良机,近水楼台这四个字一下子就跳入了他的脑海。 当陶华发现他这个邻居的时候,也非常的诧异,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是 的,上次自己并没有看错人,果真是他,那么和他同行的还有一位年轻的女子, 会是他的妻子,还是女朋友?陶华摇摇头,现在的男人太贪心,总是吃着碗里想 着锅里,自己真是庆幸,没有轻易相信他的鬼话。 他看上去脸色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不好,还是心情不好,不过,都和 自己无关。这些日子已经够乱的了,这个时候她实在不想有什么人再闯进来扰乱 原本就不够平静的日子。于是她打了个简短的招呼就离去了,边走边独自郁闷, 怎么这个世界就那么小。 周一是陶华去新公司报到的日子,糖糖却赖在床上死活不肯起,最初上幼儿 园的新鲜感似乎已经退却,最近还由于午睡未能及时入睡受到了老师的批评,并 连续三天没有拿到五角星了,小女孩的尊严似乎看起来微不足道,但抵触的情绪 却已经在她小小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原来这上幼儿园并非象自己想象的那么好 玩,首先没有那么自由了,幼儿园的滑梯虽然比小区的漂亮,可是小朋友实在太 多了,老是滑不到几次就被人家抢占了去。还有啊,喝牛奶的时候老师总是逼着 我们全部喝掉,可是我就是不喜欢喝没有甜味的奶嘛。 糖糖,妈妈今天要去新公司上班,你听话啊,快点起来,要不妈妈会迟到的。 陶华边从衣柜里取出糖糖的衣服边好言哄着女儿。 不嘛,妈妈,我以后都不要去幼儿园了,幼儿园一点都不好玩,老师也不好, 她们老师逼小朋友睡觉,让我们喝不喜欢喝的东西。妈妈,为什么要上幼儿园, 在家里有什么不好? 傻糖糖,不上学怎么学文化呢,怎么会看书写字呢,你看,你如果有一天迷 路了,只要你认识字,你就可以自己找回家来,否则走丢了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哦,糖糖似乎相信了陶华的话,慢慢腾腾从床上爬起来。 吃早饭的时候,糖糖又产生了退缩的情绪,陶华看看时间已经快迟到了,再 加上送糖糖的时间,已经非常紧张,心里一着急口气就变得厉害起来,喝斥女儿, 你今天怎么回事,已经上学的孩子了,应该懂事了,妈妈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人都要上学,上了学才能懂知识,你得体谅妈妈,好不好? 不,我就不,我要爷爷带我去公园看鹦鹉。 陶华一下子就火了,一把扯过糖糖,按在凳子上,你给我老实坐好,现在开 始吃饭,然后端起桌上的粥,舀了一勺看也没看就往糖糖嘴里塞,谁知道那粥还 非常烫嘴,糖糖一下子被烫得哭了起来。 烫啊,烫,妈妈坏,妈妈不宝贝我了,呜呜呜……糖糖不依不饶起来,用力 吐出那口粥在地上,坐在凳子上甩着两条小腿死活就不肯再吃。 花卉爸闻声赶来,怎么回事啊宝贝,来,让爷爷看看,乖啊,不哭,都上幼 儿园了,大孩子了,不哭了啊。 陶华站起身,抹了抹头上的汗,九月的秋老虎还是很厉害,早上起来不动还 好,一动就一身的汗,再加上糖糖这么一闹,早上洗的澡又白洗了,整个人粘粘 的,头发都湿漉漉的贴在额上。 妈,能不能把空调打开,天太热了。 开什么空调,电扇不就在你后边吗。真是不当家不知油米贵,现在电费多贵 啊,过了早上七点,就不是夜间三毛钱的价了,你们交过电费水费吗,享受谁不 会啊,关键也得有资本享受啊。花卉妈在客厅里摇着把扇子看着报纸。 陶华翻了翻白眼,差点被她气的劂过去,这老太太越来越过分,陶华也无心 和她计较,眼下当务之急是把糖糖先解决好,然后赶紧去新公司上班,第一天上 班,陶华不想让人看笑话。 我说老婆子,你就不能过来哄一下糖糖,让她把饭吃下去吗。花卉爸喊道。 哎呀,怎么这会儿需要我了,不是长本事要搬出去自己住了吗,怎么,搬出 去了到哪里去找我帮忙啊,你们啊,从这会儿就慢慢适应起来吧,啊,你们心里 没我,嘿,我也想明白了,我乐得清闲,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也应该安享晚年 喽。花卉妈得意洋洋的继续摇着扇子,看也不往这边看。 花卉爸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转身和陶华商量,要不今天,咱就让糖糖在家玩 一天吧,反正只是幼儿园吗,少去一天没多大关系的。 爸,不是少去多去一天的事情,糖糖今天一闹,然后可以不用去上学,那么 她以后还会故伎重演,反正她知道只要她一闹就可以不用去幼儿园,以后我们再 想说服她就难了,所以无论如何,只要不是生病或者其他特殊情况,我们必须让 她趁早适应这种生活,不能把她包在肚子里养了,你说呢爸。陶华对公公耐心的 解释着。 好说歹说,最后决定陶华先去公司上班,糖糖由花卉爸去送,走的时候,花 卉爸向陶华保证一定会说服糖糖去幼儿园,陶华这才放心的出了门。 下楼的时候陶华想起婆婆的话,越想越气,婆婆老是在他们面前有意无意的 说自己有多省,多么无私的为这个家奉献着,夏天她只要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 再热她都不会开空调。可是陶华有几次中午回家拿忘记在家的文件,敲门后婆婆 总是好半天才来开门,陶华开门后却总是感觉一股冷气,看看空调却是关着的, 陶华还纳闷呢,怎么家里比外边凉快那么多。原来都是婆婆故意表演给陶华看的, 她只是在她进门前提前把空调关了而已,让她看看她有多么节俭,可陶华毕竟不 是傻子,嘴上不说不代表心里不知道。 但是陶华不想在这种小事上与婆婆计较,因为这些事情实在太小太小了,小 到不值得拿出来评论。她就象看戏一样的看着婆婆表演,她说她不舍得买补品, 可是有一次陶华去婆婆房间拿糖糖的新袜子,就在最底层的抽屉里发现了全套的 安利产品。 这些陶华也没有拿出来说,她甚至觉得婆婆这么大年纪了对自己好点也是理 所当然的。前阵子自己不也是给她买了蜂胶吗,虽然她嘴上说不用不用,心里的 受用还是显而易见的。但是陶华没想到婆婆会如此虚伪,吃就吃吧,用就用吧, 自己并不是那种小鸡肚肠的人,何必遮遮掩掩的。 这样的事情太多了,直到陶华已经觉得见怪不怪的时候,她就彻底放弃了对 婆媳关系的挽救。她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儿媳妇,花卉刚走那会儿,她有 过错觉,觉得婆婆其实是个好婆婆,可是那是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一旦有了利 益冲突,所有的矛盾都如冰山的角,不可遏制的都冒出来了。 她不想带着坏心情上班去,在车里放了点轻音乐来听。车里的CD还是花卉在 的时候买的,陶华一直没换过,是蓝色生死恋的小提琴版,陶华反反复复已经听 了无数遍,她和花卉,不就是隔着生与死之间的距离吗,琐碎的生活已经彻底埋 葬了陶华心底那股对花卉的爱恨情仇。 到雅典娜广告设计公司时,那位人事经理已经等候陶华多时了,见到她非常 高兴说你来啦,我还以为你到现在不来是不是有了更好的就业选择了呢。 陶华不好意思的笑笑说因为有点事情路上耽搁了报到的时间,真是不好意思。 人事经理忙摇摇手说没关系没关系,你能来就最好了,也没迟到多久,就十几分 钟而已,现在我先带你去你的办公室,然后总经理会有工作交代给你,我带你过 去吧。 好。 饶过走廊,陶华看到了自己用玻璃独立隔断的小小办公室,她非常满足,从 此,她将有一份新生活在这个小小天地里展开了。她觉得未来充满了阳光,一时 之间,对自己也开始充满信心起来。 人事经理又把她带到总经理室门口,然后转过身说你自己进去吧,耿总在里 面已经在里面等你了。 陶华道了谢,推门进去。办公室却没有人,陶华有些局促,轻声唤道,总经 理在吗? 巨大的办公桌后面,一张高大的摇椅慢慢的转了过来,那个人正神清气爽的 朝自己笑呢。 陶华差点晕过去,天啊,生活给自己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吗?陶华好不容易在耿震对面的椅子上坐定,问道。 呵呵,是我设计的,但是我可没有逼你也没有勉强你,我只是设了个套,没 想到你还真的进来了。耿震得意洋洋的笑着。 呵,陶华有些无奈,她才明白过来,为什么那个招聘广告这么怪异,非得要 姓陶的,然而有无数姓陶的来了,都被他无情的拒绝了,直到她来了。他早就注 意到她每天必看的报纸,然后在那张报纸上日复一日的做广告,直到她落入他的 法网。 这真是一个太拙劣的游戏,然后他却奇迹般的成功了,她竟然真的辞了职, 欣欣然地跑了来,没有给自己留任何退路就答应了。 陶华惟有苦笑的份,为什么早就想不到呢,但是他的苦心积滤究竟是为了什 么呢,真的是对自己有兴趣吗,可是他明明好象有女朋友啊。 放心吧,陶华,身为一个公司老总,我还不会傻到把工作和私人感情混为一 谈,你就放心的做你的事情吧。就当是给自己一个机会。耿震边说边从边角的抽 屉里取出一摞资料,喏,这是上半年的财务报表,你重新过目一下,这个月的帐 目还没理呢,你接下去做吧。 陶华被他这样一弄,反而没有了主张,只好顺着他拿着文件出了总经理办公 室,回到自己的小天地里,陶华还是没能回过神来。 她给王芳打了个电话,在电话里把事情告诉了她,虽然说的有些语无伦次, 但王芳似乎还是听懂了。 你的意思就是说那个一直给你送花的人,其实是你现在公司的老总,你三番 五次的拒绝他的求爱,然后他就设计了这么一个拙劣的招聘计划,然后你这条傻 鱼就真的游进了他的网,是这样吗?哈哈哈哈,王芳在那边笑得直不起腰来。 陶华沿着电话线给她送过去一个卫生球,怎么话到你嘴里都变味了,唉,不 过意思也差不多啦,反正我现在进退两难,继续做下去,又避免不了与他纠缠不 清,不做吧,可现在连工作都没有,早上我婆婆还为生活费的事情和我拌嘴呢。 做,干嘛不做,王芳喊了起来,真是的,这么好的机会干嘛不要,有机会做 主办会计不好啊,你不是一直想锻炼锻炼吗,这下机会来了你倒退缩了,没你这 样的。他还能是老虎啊,能把你吃掉?再说你现在是自由身,他有权利说爱你, 你当然也有权利拒绝他,更有权利接受他。 切,不和你说了,越说越没边。陶华挂了电话,仔细研究起手里的资料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在食堂,杜思雨拿着餐盒坐了过来,陶华认出她就是当初引 见她与人事经理见面的小前台,不由对她产生了一份好感,招呼她坐下。 杜思雨刚坐下,就若有所思的看着陶华,陶华被她看得坐立不安,你怎么了, 我脸上有花? 陶会计,你说我们总经理为什么一定要你来我们公司做会计呢,你们以前认 识吗?还是有过什么渊源,否则他不会这么兴师动众的打那份招聘广告。 陶华笑笑没说话。 杜思雨仍然看着陶华,陶会计,你结婚了吗? 结了。陶华说。 哦,那就好。杜思雨似乎话里有话,陶华却无心研究,对她来说,到这个公 司,惟有好好工作,才不背叛她的初衷,况且财务部是一个相对比较独立的部门, 她也无心与周围的同事应酬,想着慢慢总会彼此熟悉起来的。 陶会计,你有孩子了吗?杜思雨打破砂锅问到底。 陶华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你对我感兴趣? 不不,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陶会计,那你慢慢吃,我吃好了。 陶华万般诧异的看着这个小杜姑娘端着一份一点都没动过的饭菜转身离开, 径直倒在了窗前的垃圾筒里,然后扭着小腰昂着头走出了食堂。 怪人,陶华嘟囔着。 下午一位自称业务部经理名叫华子的男的过来找陶华,说是街心公园他们帮 一家汽车销售公司做的广告牌由于前几天下暴雨倒了,油布也都卷了起来,幸而 没砸到人。今天必须过去做一下售后服务。但是令人头疼的是这个业务是上一任 业务经理揽的,没有经过城管的同意就直接上了架,现在人家要求罚款,事情闹 的比较大,雅典娜面临着汽车销售公司和城市管理局两方面的经济损失,上一任 业务经理是本地人,仗着在市政府认识点人,做起事情来有些不管不顾的,现在 事情闹大了,他却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一摊子事给了华子。 看上去他正头疼着呢,陶华问那我能帮助你什么。 陶会计是本地人,你应该认识一些朋友,看看能不能帮我们公司通融一下, 说说好话。 华子经理满脸笑容。陶华觉得奇怪,业务上的事情不去找总经理来找我干嘛, 又不好当面拒绝,只好答应试试看。 第二天陶华还没进公司大门,就看见华子正满脸堆笑点头哈腰的送一个女的 出来。看到陶华得意的做了个V 的手势,陶华有些疑惑,什么事情值得这么高兴, 不会是街心公园广告牌的事情解决了吧,那么神速? 那女的回过头来走下台阶,陶华定睛一看,竟然是许久未曾见面的李秋。两 个人都有些愣住了,都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陶华呆了几秒钟,挤出一个笑容, 怎么是你李秋? 是啊,陶华,广告公司找我有点事情解决一下,你呢,怎么,找人啊? 我在这里上班,陶华说。 啊,我记得你是在建行上班啊,怎么跳槽啦?李秋表示很诧异,但是碍于华 子在场,就没再多问。 哦,对了,陶华,你给我留个你的手机号吧,什么时候我们找时间坐坐,好 吗?李秋的神色流露出一股关切。 陶华心里很难受,她知道李秋此时的心情是因为花卉而爱屋及乌了,花卉走 了,对他的恨也消逝了,剩下的是对陶华的同情呢还是对自己的庆幸,陶华摇摇 头,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小人心态了,不管怎么样,还是把自己的手机号给了对方。 李秋走的时候,突然拥抱了一下陶华,让陶华有些受宠若惊,李秋在她耳边 说了句,陶华,你要好好的。 陶华的泪掉了下来,当初因为李秋,婆婆一直都不喜欢自己,她也曾经迁怒 于她,觉得是她彻底先下手为强,破坏了她们之间的感情。但是现在李秋这短短 的一句话,竟然让她心里充满暖意。 或许她们都是爱着花卉的人,有着共同的灵魂和善良的心。陶华感觉此刻对 李秋的怨恨全部全部的消失不见了,甚至有扑到她怀里大哭一场的冲动。 但是除却花卉的关系,她们之间并不熟悉,甚至没有说过话,只有在和花卉 交往的时候在花卉家碰巧见过两次,都是李秋主动上门找花卉,当时还非常尴尬, 面对婆婆对自己和李秋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陶华的不快和花卉的坐立不安,如 今看来,都成了她们唯一能牵连到一起的一次遇见,一个缘分。 李秋走后,陶华的心许久都没有平息,旧事如同隔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如 今回想起来,真象是做了个长长的梦。 李秋的父亲是环保局的一把手,也是政府要员,她的女儿出面解决广告牌这 次这样的小事,是手到擒来的,陶华并没有去问华子关于李秋出现的原因,也不 想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她只是深深的,又陷入了对花卉的无限思念,沉浸在 了对现实的无限悲痛中去了。 咚咚咚,有人隔着玻璃敲门,把走神的陶华吓了一跳,抬头一眼,却是耿震。 耿震在玻璃窗外已经注意了她很久,看到陶华的神情,他又微微皱起了眉, 怎么,她又开始忧伤了吗,又陷入什么样的回忆了吗。如果可以,他宁愿做那个 拂平她内心创伤的使者,如果可以不再伤心,可以不再有怨意,可以始终开心的 露出她美丽的笑容。他愿意为她做一切。 他的心里在初次见到陶华的那一刻,他竟然对自己说:我愿意为了这个女子 下地狱。 然而她不知道他愿意为了她下地狱,她甚至不给他任何的机会靠近,他没有 机会为她下地狱,她整个人的灵魂没有一个角落属于他,她偶尔流露出的微笑, 总也是那么转瞬即逝,想伸手抓住却早已灰飞烟灭。 什么事,耿总?陶华站起身,为耿震开了玻璃门。 陶华,还习惯吗?我是指你的新工作。 还好,过去的一些帐目看来有些混乱,我想重新把它们整理一遍,但是需要 些时间。 恩,耿震右手握着拳,大拇指顶着下巴,看来这是他的招牌动作,他总是喜 欢这样,等待的时候这样,与人交谈的时候这样,有时候开车的时候,陶华也会 见到这个动作。 陶华,我觉得我们之间有缘分,说实话,我千方百计想靠近你,但是你却不 让我靠近,好,现在我们成了同事,而且更有意思的是,我们竟然成了邻居,哈 哈。 陶华无语,她抬头看着耿震,这个看上去儒雅成熟的男人,他为什么会这么 垂青自己,他说他千方百计想靠近自己,那么他做到了,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是一个成功的商人,而自己,却是一个拖着拖油瓶的寡妇。 当然,这一切也许他并不知道,如果知道了,他会不会还会象现在一样,对 自己充满幻想,充满靠近的希望,还是会落荒而逃? 上大学的时候,或者说花卉走之前,陶华是一个非常自信的女人,她的自信 不是因为她的美丽,而是她天生有着乐观的心态,有着磅礴的动力。走路的时候, 总是抬头挺胸,轻易不把别人看在眼里。 但是花卉走后,琐碎的家务和与婆婆之间的斗争让她逐渐由一个光鲜的女子 蜕化成一个怨妇。她的自信心开始滑坡,甚至她不再使用昂贵的化妆品,不再要 求穿名牌的时装,走路的时候,高挺的腰杆如今很自然的弯了起来,有时候看着 镜中憔悴的自己,她也无法对那张脸爱的起来。 她觉得生活是绝望的,在命运的安排之下,自己只能逆来顺受,否则花卉那 么鲜活的生命怎么转眼之间说没就没了呢。婆婆对自己,时好时坏,围绕着一个 钱字,那脸色变得跟变色龙似的。她确实已经无心修饰自己。 想到这里,她竟然有一些恐慌,无论面前这个男人是自己喜欢着的还是喜欢 着自己的,她都觉得把一张憔悴的脸放在他面前是一种罪过,她的潜意识里竟然 产生出这样的一丝想法,她不想让眼前的男人失望,虽然她在拒绝他的好意,但 是她希望他继续赞赏自己。 是不是疯了,难道自己也会有这样的想法。 靠近?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词,充满着暧昧和诱惑,也让人幻想,却有些 无法抗拒。 她想起了那首《每一次当爱再靠近》,内心深处,竟然开始对耿震产生了一 股无以名状的感觉。 就因为这样两个字,陶华深锁的内心突然被什么给触动了,给开启了。甚至 有一股熟悉的感觉从身体里掠过。 是当初接受花卉那个泥罐礼物的时候,自己也有过同样的感觉吧,是的,就 是这样。陶华的脸一阵滚烫,她看着耿震走出她办公室的那一刹那,望着他的背 影,她突然就觉得,他和花卉之间,有着某种冥冥之中的联系,他们都是上天派 来爱她,拯救她的男人吗? 但是这样的想法真的只是想想,陶华断不敢把自己和耿震的生活联系到一起, 她根本还没有做好再次恋爱的准备,或者说她根本不想有这样的准备。而且耿震, 他对自己的态度,到底是一时新鲜,还是真心诚意呢?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男 人呢? 陶华努力把他从脑海里抹去,把心思全部放在工作上。上任会计因为回家生 孩子去了,遗留下很多问题,需要重新补过。财务工作是琐碎但是又极其重要的, 一不小心的失误也许就会导致难以挽回的错。更重要的是,陶华不想让耿震失望。 或许如果耿震对自己没有爱慕之心,那么也许陶华可以工作的更得心应手一 些,但是她现在充满着压力,他希望他对自己满意,希望他发现她的工作能力和 外表一样,是值得肯定的。 心里有过甜蜜的表情,她敏感的捕捉到了,她觉得自己似乎逐渐开始接受他 的好来,但是她不想承认,她始终觉得,自己的心,已经随着花卉走了,凋零在 了繁盛的彼岸花丛里。 白静还是回到了安战魁的小屋,她用钥匙自己开了门,他却不在。 家里很零乱,没有了她的气息,他怎么可以这样熟视无睹呢,当初对她的爱 情哪里去了,海誓山盟呢,那些关切和心疼呢?就是因为她跟随他去K 城了吗, 是自己惹恼了他吗?哦,不,如果他真的爱自己,真的决定娶自己,为何要迁怒 自己,索性把问题摊开了解决啊,为什么要退缩,这一切都让白静绝望。 是的,思考了很多个夜晚,也等待了很多个夜晚,他终究没有找她,如同从 来没有认识过自己,更别说爱过自己。 她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来这里,真的只是要一个已经预见的答案吗? 她很快的在桌上发现了一个已经拆启的信封,来自昆山,她犹豫了一下,打 开了。 是王芳寄来的离婚协议书,白静的心砰砰的跳了起来,心象被火灼了一下。 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了过去,那个女人,她没有要任何财产,房子,存折都给儿 子,她只要离婚,除了离婚协议,冷冰冰的几行字,竟然没有一丝或者责骂或者 埋怨的字句。 白静发现安战魁还没有签字,他在等什么呢,上次他弟弟来了,他不是和他 谈过了吗,他不是已经让弟弟回去告知那个女人了吗,他不就等着她主动要求离 婚吗?那么,他还在等什么,他还需要等什么? 他在犹豫吗?他不知道他每一分钟的犹豫都深深的刺痛着自己的心,疼的几 乎要死过去。他也许更不知道,自己的胃病在离开他之后短短的几天里,竟然又 再次复发了,他如果知道了,还会心疼吗,还会给她熬药,还会在出差的时候千 叮咛万嘱咐吗? 白静觉得自己被动的如同一条搁浅的鱼,等待着哪位好心人前来解救她,但 是那个人一直都未出现,她已经濒临死亡。 她决定自己解救自己,她拨通了安战魁的电话,说了简短的一句话,就挂断 了。 我在你这里,你回来一趟。 但是很晚,安战魁才回去,白静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安战魁正 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她也使劲的看着他,他的眼中有个小小的自己,闪烁着无 以名状的光芒。然后,数秒钟后,他们同时扑向对方的怀抱。紧紧的抱在了一起。 白静狠狠的捶打着他的背,眼泪象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接连不断的滑落,很快 就浸透了他的肩膀。 白静边哭边喊着,为什么,为什么不找我,为什么不离,为什么为什么? 安战魁什么都不说,只是更紧的把她拥在怀里。 白静挣脱开来,眼里带着泪,看着他的眼睛,为什么,你回答我啊,我都为 你离婚了,你为什么就不能,你知道这几天我怎么过的吗,度日如年,你知道吗, 你都没有找过我,是不是我今天不来,你就永远把我从生命中抹去了? 静,别哭,我也很为难,你知道吗,王芳事实上是个好女人,家驹也大了, 你也许会说我自私,但是如果我离婚的话,王芳绝对会把家驹带走的,你知道吗, 家驹是我的唯一,而且,我实在对王芳说不出口,她没有错,错的是我。安战魁 连忙安慰并解释着。 哼,安战魁,你终于说过来了,家驹是你的惟一,没错,我算是什么呢,当 初是我哭着喊着投奔你的,你只是暂时收留了我,你并没有对我下保证书对吧。 说什么对她说不出口,现在还用你说吗,人家都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并且把离 婚协议都寄来了,这么好的台阶你都不要下,你根本就是不想离婚,你竟然还在 口口声声维护自己,给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安战魁,你是个伪君子,我 以前是瞎了眼,错看了你。白静声泪俱下的控诉着。 对对对,我是虚伪,我不是君子,白静,我求求你,不要把问题庸俗化,你 从来都没有要求我离婚对吧?你跟着我完全也是心甘情愿的,我承认,当初是被 你吸引了,并且被你勇敢离婚的行为感动了,但是,你能不能换个角度帮我想想, 我还有个孩子,我所有的希望和牵挂,不能因为我一个人的过错,而将他全部抹 杀掉啊。安战魁烦躁起来,点上一根烟,又啪得把打火机扔到茶几上。 白静愤恨的擦去不断滑落的泪,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会不会签字? 签什么字?安战魁问。 这个,白静把桌上那张离婚协议举了起来,啪的甩到他身上。 安战魁把烟狠狠的踩到脚底下,白静,我需要时间。 多久? 不知道! 白静转身进了卧室,泪雨纷飞中飞快的整理自己的衣物,她把过去安战魁给 她买的衣服,礼物,全部重重的甩到了地板上,发出零乱嘈杂的声响,安战魁痛 苦的闭上双眼。 白静拎着自己的东西走出房间,安战魁仍然保留着刚才那个位置,看到白静 真的要走,他伸出手来,举在半空中,希望白静别走,希望白静过去,握住他的 手,继续留在他身边。 那么,你到底签还是不签?白静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她觉得也是在给自己, 她希望他果断的捡起那张纸,然后果断而快速的签上自己的名字。她会飞快的扔 掉手里的东西,蹦上去抱住他的脖子。 可是,可是,他只是闭上了双眼,什么都没有做。他的脸上甚至看不到犹豫。 1 ,2 ,3 ,4 ,5 ……白静在心里数着数,她想如果数到十,他还没有动, 她就离开,永远都不再回来。 可是,数到了10,11,12,13……. 他仍然没有动。 她绝望的拉着行李冲出了房门,飞快的下了楼,把痛苦和回忆永远的刻在了 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里。 耿震接到白静的电话,已经在一个月后了,十月的昆山,已经微有凉意,街 道上的人们有的已经穿上了厚的外套,爱俏的小女生却还穿着露出膝盖的短裙, 真是个乱穿衣的季节。 有微黄的梧桐叶子飞扬的飘落在空中,然后打着旋儿,落在每个人的身上。 天空总是泛着蔚蔚的蓝,天很高,气很爽。 陶华已经慢慢褪去了对自己的敌意,看上去,形势有些好转起来,他想着圣 诞节的时候,和陶华一起搬进清水花园,他还准备了一个周全的计划,给陶华母 女两一个大大的惊喜,他还决定在那一天向陶华求婚,对她说他爱她,并且一生 一世永远保护她。 可是在这个设想才刚刚开始的时候,白静却要来了,他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她只是在电话里问他,你还要我吗耿震? 耿震不知道这个要是什么意思,她还想回到自己身边吗。继续他们的婚姻, 还是她只是偶尔受了伤,需要他的安慰和临时的庇护?他知道她这样的女人,注 定不属于自己,他从来就没走进过她的内心。 然而白静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就独自拉着行李箱到K 城来找他了,直到到 了火车站给他打电话让他去接她,他才开始意识到事情好象严重起来。 他们隔着火车站厚厚的人流,寻找到了彼此,然后,长时间的对望,白静就 那样朝他奔跑了过来,紧紧的抱着他,在他耳边说,亲爱的,我回来了,你还是 原来的你吗? 太讽刺了,就算当初他们刚结婚时,耿震都没有感受过白静如此热烈的拥抱, 如此暧昧温存的语言,而今,她竟然在与他离婚之后又回来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女人把她甩了吗?那么她又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她觉得 他耿震是个垃圾回收站吗? 可是终究,耿震什么都没问,只是牵着她的手,走出了人流。 因为白静的到来,耿震的计划全部被打乱了,首先,他不得不提前入住了清 水花园,白静看到那么漂亮的房子,欣喜的跳了起来。 亲爱的,你买了这么漂亮的房子,是不是知道我终究会有一天,飞累了回到 你的身边来。 耿震对她突然对自己态度的转变很不习惯,她叫自己亲爱的,在她心中,他 亲爱过吗?没有亲也没有爱,就那样绝情的离开了他,如今什么都不解释的回来 了,叫他亲爱的,呵,这真是个变化莫测的世界。 他看着欢呼雀跃的白静,她还是那么漂亮,只是似乎从来就未曾属于过他, 不错,一开始,她给了他婚姻,但是没有给他爱的允诺,直到她离开,就带着骨 子里的绝情,他用了两年多的时间来疗伤,直到遇见了陶华。 可是,如今她又回来了,回来的如此顺其自然,似乎她从未远走,他们从来 就没有离婚过,只是她出了趟远差,现在又到家里那么简单。耿震非常想问,是 不是那个男人不要你了,可是他竟然发现他说不出这话来,他觉得自己还是那么 怕伤害到她,虽然她曾经义无反顾的伤了自己。 他觉得自己就象一只陀螺,被命运的鞭绳又抽到了原处,他更是怕揭穿白静 伪装成那么快乐的脸庞,他宁愿自己被蒙在鼓里,也希望她可以在他面前笑。 是的,她在他面前,露出微笑的时间太少太少了,少到如果她不来,他已经 记不得她的笑容。 白静没有向耿震做任何的解释,就象一只欢呼的小鸟,开着耿震的蓝鸟飞一 般的到了全市最大的超级市场,购买了最齐全的生活用品,然后奔到花店,买了 满束的玫瑰,百合,马蹄莲,放了满满的一后备箱,然后刚刚装修好的房子,立 马变得温馨舒适起来,耿震恍惚觉得,这真是个圆满的家了。 但是他立即警觉到,无论这个家看上去有多么完美,有多么漂亮,他的心已 经不圆满了,虽然他可怜白静,他明明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一些事,他不忍心去 揭开她的伤疤,只好象纵容小孩子一样的任凭她去折腾,只要她开心就行了,毕 竟她是自己的前妻。 但是静下心来,他想到了陶华,想到这个苦心积虑被自己弄进公司,又阴差 阳错成了自己邻居的心上人,她怎么办,虽然她现在根本还没有接受自己,但是 白静一来,把他的计划全盘落空了。如果陶华看见白静住在自己的屋子里,那么 自己又该如何象她解释?她会不会就这样彻底的误解了他,看轻了他? 他很烦乱。但此刻的陶华也正处于一种尴尬的境地。 其实刚到公司的几天,她就从杜思雨的脸上看到了一些异样的神情,偶尔从 同事们身边走过,也能听到窃窃私语的嘀咕。陶华觉得挺奇怪,为什么所有人看 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后来一次无意间上厕所时听到行政部两位同事的话才猛然 醒悟过来。 行政部的季敏和肖云在悄悄议论着一些事情,陶华虽然不想偷听,但是卫生 间笼共就两个抽水马桶,仅隔着一块门板,想不听见也难。 季敏是个三十五六岁却还没有结婚的大龄女子,有好事者经常怂恿她倒追总 经理耿震,说以她的吨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季敏倒也长得五官端正,面目清秀, 可唯一的缺陷就是太胖,虽然她一直自栩那并不是胖是丰满,但是在潜意识里, 她还是非常自卑的,所以平日里几乎不太和那些穿着时尚,年轻漂亮的小女孩来 往,经常和那个结了婚并且有个八岁儿子的肖云在一起,肖云不漂亮,虽然不至 于象季敏那么胖,但是她脸上有生孩子时留下的灰色大块的斑,所以三十多岁看 上去显得有小四十似的。 也只有和她在一起,季敏才觉得自己颇有点姿色并且洋洋自得。 陶华听到她们在偷偷议论耿震,说他的私生活很神秘,看上去似乎还没有结 婚,但是又很奇怪为什么三十多岁了连个女朋友都没见着,是不是眼光太高了。 陶华本想偷偷带上门出去,谁料又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虽然季敏非常神秘的压低了嗓子,陶华还是听得非常清楚,她想一个雕塑一 般矗立在卫生间的隔层里面,动弹不得,她有些好奇,又有些紧张。 听说了吗,肖姐,财务部刚来的陶华是我们耿总花大价钱请来的,专门为她 登的那个招聘启事你知道吗? 哦,她那么大本事?不过,看上去长的倒是眉清目秀的,挺讨人喜欢,就是 看上去好象有些忧郁,平时也不看她与什么人交谈。 怎么,你没看见那个新来的华子老是往她办公室跑吗,耿总也真是,不就是 一个财务会计吗,用得着这样兴师动众的找,看来还是花了一番心思的呢。季敏 似乎对耿震的行为颇有些不满,眼看着办公室的女士们个个比自己苗条比自己漂 亮,她嘴上不说,嗓子都快急出火了。 怎么?肖云开她的玩笑,戏谑道,你是不是担心你的耿总被人抢走啊? 你少来这套,你没看见吗,杜思雨这几天小脸绷得那叫一个紧,真正紧张的 人是她,我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陶华的心似乎被什么重重的拽了一下,心口就生疼起来,她坐在抽水马桶上 不敢动,直到季敏对着肖云唠叨着离开许久,有别人进卫生间敲门时,她才回过 神来。 整整一天,陶华都被这种莫名难过的情绪控制着,以至于月底的报表连续做 错了两次,她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做错了,她不该进雅典娜广告公司淌这趟混水的, 她明白自己的份量,她没有精力来和这些人勾心斗角,也没有力量来堵流言缤纷 的嘴巴。 中午吃饭的时候,杜思雨还是冷冷的坐在一旁,不时的用眼角瞟着陶华,看 样子真的要和她不依不饶下去了。华子看见陶华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角落里,过 来凑热闹,刚坐下,陶华就听到后面有人窃窃私语,华子还没开口,陶华就借口 吃饱了先走,端起饭盆,象逃乁般的离开了食堂,连看造谣者是谁的勇气都没有。 一天都没有什么好心情,回家的时候自然落寞。但看见来应门的糖糖脸上挂 着的纯真笑容,陶华还是笑了,她觉得现在一切的生活重心和未来的希望都寄托 在了女儿身上,她就是自己活下去的唯一力量。 花卉妈似乎今天心情格外好,破天荒的做了一桌子好菜,自从和陶华因为买 房的事闹翻之后,基本上陶华没在饭桌上见到好好的饭菜,每次回家都是他们已 经吃完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了,陶华就匆匆扒几口冷饭,匆匆的洗了澡,匆匆的 逃回房间,她惧怕看到婆婆的脸,她此刻只希望新房能够快点快点的装修好,自 己能够逃离这个让人压抑逼纠的环境。 陶华无心弄明白婆婆好心情的源头,低低的叫了声爸妈,坐下来默默吃饭。 自从去幼儿园上学有,糖糖就开始自己拿勺吃饭了,但是在家里,她还是觉 得应该享受爷爷奶奶和妈妈的宠爱,吃饭的时候很少一起上桌子,而是一个人在 客厅里玩,等大人们吃完了再去喂她。 大人们也都习惯了,总是急急忙忙的吃完,惟恐宝贝孩子饿着了,但是今天 陶华由于心情不好,吃饭的时候一直想着白天的事,一直坐在那里若有所思的数 着米粒。 小华,房子装修的如何了?公公突然开口问。 哦,木工刚进去,昨天我和我爸刚去买了木材,有我爸在那里监工呢,爸你 就放心吧。陶华对公公还是相当的尊敬。 花卉妈鼻子里哼了声,本来嘛,我们有什么不放心的,这房子装修好了也不 是我们住,我们也不去操那份心,你爸将来是要和你妈搬过去的吧,所以现在多 操点心也是当然。 你就不能少说两句,花卉爸不满的神情让陶华觉得在这个家里,自己还算不 是孤独存在的,看着公公的脸,她心里掠过一些温暖。 花卉妈不乐意了,这些天为了陶华买房的事,老头子明显的长脾气了,从前 从来不对自己大吼大叫的他,现在基本是一遇到问题就脸红脖子粗,她觉得自己 的地位在这个家里是与日俱减,看着陶华一股小媳妇的委屈相,她就气不打一处 来。 你操的哪门子心,有了你的赞助,陶华还能不把房子装修好,真是,咸吃罗 卜淡操心,将来难道你以为那房子还能有你的房间,有你的容身之地不成,真是 的。 陶华用一种讶异的眼神看着婆婆,她不明白为什么一遇到钱这个字眼,婆婆 就会象一只随时准备应战的公鸡,惟恐怕人家把她兜里的钱抢了去。 陶华觉得很累,三口两口把饭扒完了,进厨房盛了一小碗米饭,盖上一些鱼 和蔬菜,准备去喂糖糖。 这时糖糖象想起来什么似的,兴奋的跑到餐厅,大声说。 妈妈,明天我还要上幼儿园的。 为什么,明天不是星期六吗?陶华很奇怪。 明天我们幼儿园举行幼儿宝宝爬行比赛,妈妈,你和奶奶一起去好吗?糖糖 摇晃着手里的玩具汽车,一脸期待的神情。 咦,糖糖,刚才奶奶去接你的时候你怎么没跟奶奶说啊?花卉妈侧着身体问。 嘻嘻,我忘了,糖糖摸着脑袋笑着说。奶奶,明天我要你和妈妈一起陪我去, 好吗? 花卉爸笑着问她,糖糖,为什么不叫爷爷去呢,爷爷也非常想看糖糖比赛呢。 可是,糖糖歪着头非常认真的回答道,爷爷,老师说了,只能带两个大人, 幼儿园会站不下的,你还是在家和张爷爷下棋吧,我下次一定带你去,行吗? 几个大人都被逗乐了,陶华总算恢复了一点好心情,她弯下腰和女儿商量, 可是糖糖,明天妈妈想去新房子看看进度,让爷爷奶奶陪你去行吗? 不行不行,糖糖的头摇成了拨浪鼓,妈妈,人家都是爸爸妈妈一起去的,我 没有爸爸,但我还有妈妈,妈妈,你后天再去新房子好吗,明天你就和奶奶一起 去嘛。 好了,花卉妈在一旁开口道,就被扫孩子兴了,这孩子,已经够可怜了,你 那房子什么时候不能去看啊。 陶华闭了嘴,其实她只是找个借口,是啊,新房子是随时都能去看,但是她 不想和婆婆一起去,她觉得现在她已经和婆婆五话可说,一开口就是拌嘴吵架, 能不碰在一起最好还是分开。 但是看着糖糖殷切的眼睛,陶华还是点了头。 陶华没想到第二天会在幼儿园碰到李秋,她们刚下车,就被人重重的扯了一 下,陶华定睛一看,竟然是李秋,刚想开口问你怎么也在这里,花卉妈也发现了 李秋,激动万分的转过车身跑过来,拉着李秋的手,小秋啊小秋,你可真是越来 越漂亮了。 伯母,您也来啦,唉呀,这就是糖糖吧,长的真漂亮,真象她爸,说着就要 摸糖糖的头。 糖糖生性比较怕陌生人,见李秋的手伸了过来,忙不迭的躲开了,躲在陶华 的身后去了,李秋有些尴尬的把手缩了回去。 李秋点点头,恩,我结婚了,我爱人是税务局的公务员,还没有孩子呢,我 们还年轻,想过几年再要。 花卉妈嗔怪道,年轻人有事业心是好的,但是孩子还是得要,孩子是希望啊, 对吧,小秋。 陶华觉得她在一旁几乎是多余,拉着糖糖想离开的时候,李秋转过身来对陶 华说,哎陶华,上次说好请你喝茶的,今天正好碰上了,等下我们一起坐下来聊 聊吧,叙叙旧。 陶华心想我和你有什么好聊的,根本无旧可续,总共见面的次数都是屈指可 数的,更别说没说过几句话了,当时见面的情景都是非常尴尬的,陶华非常明白 李秋对自己,心里不可能是没有恨意的,不过,现在横在她们中间的那个男人都 已经走了,她对自己也许更多的是同情或者是对自己的庆幸而已吧,而这样的同 情,陶华觉得有种幸灾乐祸的意味在里面,她不想给自己添堵。 但又不知道如何委婉的拒绝她,只好顾及左右而言其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不是还没有宝宝吗? 哦,我是陪我姑姑来的,她儿子也在这个幼儿园呀,说着冲远处一个烫着大 波浪的女人招手,姑姑,阿布快过来,给你们介绍一下。 等到陶华想逃走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觉得热血疯狂的在上涌,以至于在颇有 凉意的十月,她还是觉得有种大汗淋漓的感觉。 那个女人走近了,看到陶华也瞪大了眼睛,诧异的表情绝不亚于陶华。 陶华就算想破了脑袋就没想到自己会在糖糖的幼儿园里碰到李婉,这个差点 毁了她一家的女人,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空白到一时失了语,她只想拉着糖糖走, 可是双腿却象定住了一般,怎么样都移动不开脚步。 陶华把眼神移到了李婉牵着的那个男孩身上,看样子,他的年纪比糖糖还要 小一点,应该是小小班的孩子,非常奇怪的是,他非常瘦小,一点都不象李婉, 胳膊小腿都非常的细,鼻梁有些下塌,嘴唇偏厚,惟有眼神里有些与李婉相似的 神情。 不知怎么,陶华直接想到了父亲陶少荣,她忍不住把眼前这个孩子与陶少荣 相比,这一比让她心安不少,因为从这个孩子身上,她未曾找到与父亲有一丝一 毫与父亲相似的地方,这个发现不由让她理直气壮起来,她有些清蔑的看着眼前 的女人,心里在想,这个世界,真的是小的可怜,她想到了八个字,冤家路窄, 狭路相逢。 李秋觉得两个人的样子都有些奇怪,推了傻在一旁的李婉,怎么了,姑姑, 你认识陶华啊? 不不不,我不认识,不认识,呵呵,我刚从上海回来,你也知道,在K 城我 几乎没有什么朋友的,不认识,不认识。李婉急忙否认。 李秋用狐疑的眼神看了看李婉,又看看了陶华,好了,不管你们认识不认识, 我们现在都该进去了,孩子们都该等着急了。 糖糖欢呼雀跃着,拉着各有心思的妈妈和奶奶,往教室走去,在她年幼的心 里,也许已经体会到了自己与别的小朋友的不同,因为自己没有爸爸,但是妈妈 和爷爷奶奶给予她的爱,在她这个年纪,已经得到了全世界般的满足。 陶华的鼻子突然酸酸的,她看着周围都是父母带着孩子来,惟独自己,牵和 糖糖另一双手的,不是自己最爱的那个人,虽然她的身体里也流着和他共同的血 液,但是对自己来说,她远的几乎就是一个陌生人。 糖糖比赛的时候,陶华想趁机先走,又怕婆婆说她,正不知道找什么借口先 离开,刚好这时手机想了,拿起一看,却是王芳。 王姐,怎么了? 陶华,你现在有空吗,到我家来一趟好吗?王芳的声音很平静,陶华无法从 她的声音里判断她的情绪,是的,自从上海回来之后,王芳就象变了一个人,更 加的成熟了。 去的时候陶华一路都在想,如果花卉没有死,他只是背叛了自己,和另外一 个女人双宿双飞了,那么,自己是不是能象王芳这样坦然自若的应付呢。 但是如果,可以选择命运的话,陶华宁愿花卉只是背叛了自己,抛弃了自己, 而不是现在的天人永隔,永无见面的机会。一时的心碎又能证明什么,所有的日 子都有重新来过,无论是痛过的,伤过的,流泪过的,快乐过的,都会化成云烟 直到消散到无影无踪。 婚姻中的痒痛陶华还无法体会到全部,他就走了,留给她的只有全部的相思。 想到这儿,陶华不由的羡慕起王芳来,至少她品尝到了婚姻的全部内容,酸甜苦 辣。虽然目前的日子并不好过,虽然也有痛苦和挣扎,也有心碎和眼泪,但是这 就是真正的婚姻生活,不是所有的婚姻都能走到尽头,都能相儒以沫的不是吗。 但是只要和曾经心爱的人在一起,无论日子给予我们的是什么,管他是苦是甜, 至少都是完整的。 陶华无法抑制自己的眼泪夺眶而出,她觉得自己很可怜,象只被世界遗弃了 的猫,只能在无人的墙角独自舔拭自己的伤口。 刘娟娟开了门,看到陶华,仍然很热情。 陶华无心应她,直接去了王芳的房间,房间里竟然一片烟雾弥漫,陶华咳嗽 了几声,用手挥舞着扇去空气中的烟草味道,非常惊讶的问,王姐,你怎么又抽 烟了,抽多了对身体没好处。 心烦就抽几根,陶华,我发现这烟真是好东西,能让人忘却一些烦恼,以为 自己在另外一个世界里了。王芳悠悠地说道。 陶华夺过了王芳手里的烟,埋怨道,还另外一个世界呢,拿把刀不是更直接? 我现在就有去另外一个世界的念头。 你又怎么了?王芳奇怪的问道。 陶华把办公室的流言和与婆婆的关系告诉了王芳,但是李婉的事她没有说, 因为王芳家和娘家仅仅就隔着一条马路,虽然是最好的朋友,但是上一代的事情 陶华不想搅活得太多,她更不想她的母亲吴秀芳一出门就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虽然自己可以确定王芳不会说出去,但是陶华还是不想冒这个险。 看着陶华愤慨的表情,王芳噗哧一下笑出声来,我说陶华啊,你怎么到哪 都能引起是非啊,要怪啊,只怪你那双桃花眼,还有你这张俊俏的脸,怎么,招 来嫉妒了吧。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我。陶华不满的拿过一旁的杯子,这水能喝吗? 能,喝不死人,王芳继续笑着说。 陶华埋怨的瞪了王芳一眼,不行的话我辞职算了,省得受这污蔑。 王芳接过陶华手里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摇摇头,你呀,就知道逃避,人 家还没怎么样你了,你就想到辞职了,对了,问题再说回来,你们那个耿总,对 你也许是真的,要不然怎么花那么大心思把你弄过去,他吃饱了撑的啊,现在的 会计多的象牛毛,网上随便招一个都比你强。 陶华发愁道,就是因为这个,我上了他的套,现在进退两难,我真不应该那 么冲动,把银行的工作辞了,现在要想再进去是难于上青天了。 谁让你回去了,你也真是,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我说你这小脑袋整天想什 么呢,只要你未嫁,他未婚,你管人家怎么说,真是,你怎么越来越没个性了。 王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王芳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喂,我叫你来是让你帮我出 谋划策的,怎么我反而陷入你的牢笼了真是。 陶华嘻嘻一笑,对啊,你怎么了,说来听听。 王芳双手抱着后脑勺,往后一躺,唉,安战魁昨天来电话了。 怎么,他同意离啦,你真的想好了吗?王姐,这就好比我辞职一样,出来容 易再进去可难,你得想好了,你忍心把你培养了二十几年的优质男人就这样拱手 送了他人?陶华唏嘘不已。 王芳的眼神非常奇怪,她看着陶华,华,有时候我真觉得我不了解他,原来 我以为自己非常了解他,就认为全世界只有我了解他了,可是现在,我倒觉得他 对我来说,还有很多我不明白不懂的地方。 陶华问,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同意离婚,并且已经申请了调离,明天以后,他就永远的留在昆山了。 家驹考上了上海交大,本来我想带着他回上海了,但是他在电话里向忏悔,并且 要回来,我原来所设想好的现在在他要回来的行动面前已经彻底土崩瓦解了。 陶华的嘴巴慢慢的张成了一个大大O 。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