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在!在!不过1982年农村实行包产到户,那棵树分给了大伯父家”。 “要不是当年生产队把杏树下的土松的软软的,那天非把你摔伤不可”。 “是啊,那天我从树上掉下来,你着急的样子好可怜,你跑过去刚想扶我起来, 没想到我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了。你还着急地问摔到了没有,磕到头没有,要是搁 现在我才不起来呢。” “你不起来干嘛?” “装死呀!” “想吓我。” “不,等着漂亮的女孩给我做人工呼吸呀。” “美死你,看你们现在中学生什么思想意识,看你就是早恋的坯子。”然后, 她用手指在我头上不轻不重敲了两下。 “什么思想意识你还不知道,我们为了追求美,排成一条队呗” “唉,说实话,你小时想抱的那个下金蛋的金鸡找到了吗?” “你又调侃我,我可不是早恋的坯子,你这块金砖找到抱的主了吗?”说着, 我们俩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汽车在蜿蜒的山道上快速行进,我们俩的身体也随车身的离心力的转换而左右 晃动碰撞,二个半小时的行程我们很快到家了,表姐回到她魂萦梦牵的故土,异常 的兴奋,刚到大院门外她就喊妹妹。 “小苗,小苗。” 妹妹飞快地从屋里跑出来,一见表姐马上接过她手里的包拎在自己手上,另一 只手拉住她的胳膊用力地摇着:“可把你盼来了,真把我想坏了。”她俩亲热的象 亲姐妹,到了屋里妹妹才问我“爸爸的病怎么样?” “没大事,但需在医院住些日子接受治疗。” 晚饭的时间到了,在妹妹的提议下我们仨包了顿饺子,是用院子里新摘的扁豆 做的馅,表姐擀皮,我和妹妹包,一会儿我们就包了圆圆一大盆盖。表姐问我们: “现在家里还做杏醋吗?” 我说:“现在早已没人做了,人们生活富裕了也懒了,没人收购的杏皮即使扔 掉也不会有人酿醋。” 包完饺子,表姐和妹妹忙着煮水饺。我就在院里摆放桌子和餐具。 山村的夏夜是很凉爽的,也是静谧的,缺乏城市的喧闹,也缺乏满街的霓虹。 我们在院里美美地吃了一顿饺子,吃完后我们也不忙于收拾碗筷,而是一直坐着聊 天,享受着这祥和美丽的夏夜。 我们仨个聊了很长时间,天南地北,最后我又把话题转到了那串佛珠上。表姐 对我说:“当时我就看出了你的小心眼儿,认为我不给你看,你冤枉了我这么多年, 你看该怎么惩罚你。”表姐停顿了一会儿,才给讲了事情的原委。 那个老和尚给我佛珠的第二天,我就找不见了,我清楚明白地记得我放在书桌 上了,可翻箱倒柜找了个遍就是不见佛珠的踪影,后来我问妈妈,她告诉我她也没 看到,可能是收拾屋子时没注意当垃圾扔掉了。我当时将信将疑,那么大的东西, 又不是针头线脑的小玩意儿,怎么会不注意当垃圾扔掉呢,早饭后我还是到河边垃 圾场去了一趟,用木棍将垃圾翻了一遍仍没能找到。1978年,我上高中时,妈妈才 把那串佛珠从箱底的袍袱中拿出来,还给我。我才明白了妈妈的良苦用心。妈妈是 有一点文化的读书人,当时,那个年代十分谨慎。破四旧那年,佛庙都拆了,村里 老槐树旁的九凤朝阳塔都拆了,老百姓很难把握什么是民族文化,什么是历史古迹。 二道关的旧城址及金汤湖的长城,在农业学大寨的年代,都没能逃过一劫。城砖被 人们拆下来建房子,搭猪圈,石条被浩浩荡荡怀着对伟大领袖十分景仰的人群拆下 来,用铁锤钢錾凿成小块,磊墙坝造梯田了。全国上下一片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 庆、全国人民学习解放军的口号。举国上下正在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在家里能管僧 人一顿饭就承担着很大的政治风险,如果我把佛珠拿出去玩儿,并向外人讲了佛珠 的来历,很可能父母就会成为牛鬼蛇神要接受批斗。那时我们还小不懂事,只知道 疯玩儿,在那种盲目的政治热情里,很难讲清是与非。我们都是60年代出生的人! 童年都赶上了“文革”的尾巴,尽管我们受害不深,当时也没能力去害人,但回想 起真是不寒而栗。 妹妹听我们聊这些她不感兴趣的话题,伸伸腰举起上臂打了个哈欠便去收拾碗 筷。收拾停当,对我俩说:“你们神聊吧,我可熬不住了,先去睡了。” 妹妹走后,我们依然没有一丝睡意,我接过表姐的话题说:“是啊,我上小学 一年级时,我们班的一个女孩用毛笔将语文课本第一页伟大领袖毛主席画像上的痣 描成了黑色,被老师发现后组织全班批斗,其实痣分为黑、红、褐三色,她只见过 黑色的痣,就认为所有的痣都应是黑色,这一描差一点成了现行反革命。小时候, 村里还发生了一系列震惊全村的事。村里的韩尚真在生产队忆苦思甜的会上大骂林 彪和江青,说她俩给毛主席吃了迷魂药,让老百姓的日子过得这么苦还要说甜,每 天能吃上这所谓的忆苦饭就算好日子了,她们俩是一公一母的狐狸精。刚说完就被 生产队干部和积极分子掀翻在地,并用牛皮绳五花大绑给捆个结结实实。经逐级汇 报到公社革委会,派公安员下来调查,证据确凿。也不知经过什么程序,就给判了 个无期徒刑,去天津清河劳改农场改造。1971年9 月13日,林彪因反对毛主席摔死 在蒙古温都尔汗,但韩尚真依然不能被释放,因为江青还活着而且在政治舞台上红 极一时,1978年拨乱反正,韩尚真被释放回家,他已在监狱里整整度过了十一个年 头,他的精神彻底垮了。见到谁也不说话,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囔着什么,谁也听不 清。长年不洗脸,蓬头垢面很吓人,小孩子见他过来远远地就跑掉了,真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