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红颜岁月(1) 第一章 太阳是最惹人期盼的种子,清晨从地平线以下发芽,不消多久便长成了高不 可及的大葵花。不知从何时开始,下乡的知青们忽然有了一种农民般的情怀,盼 望好日头、好年景,在这个谷子抽穗、玉米吐缨、高粱灌浆的季节,知青们一大 早便迎着晨曦下地干农活了。 知青们扛着锄头三三两两走在乡间小路上,男知青大海偷偷塞了包板栗给志 英。志英找到正在田地里忙活的李红梅,说笑了几句,可摸了摸口袋里的板栗, 还是没舍得和她分享。 李红梅天生丽质,是个典型的东方美人,她今天穿了件白衬衣,越发显得清 秀俊俏。生长在北方的一座城市里,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在那座黑糊糊的城市里 结束了自己并不令人怀念的学生时代。上学的时候,她差不多就把自己未来的命 运想好了,毕业后,她会和大多数同学一样,去上山下乡,这是他们这代人共同 的命运。也有少数幸者,从学校直接去当兵或者留在城里,接父亲或母亲的班, 成为一名工人。 李红梅高中毕业,在她尚不满二十岁的那年秋天,以知识青年的名义,插队 落户来到了北方农村一个普通的村子里。知青点很普通,在村子一头比较显眼的 位置上,有一栋用土坯建起的房子,山墙上用白石灰写着一行当时很流行的大字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这就是当时众知青点中最普通的一个。她也是成千上万 下乡知识青年中的最普通的一名女知青。 这个大队和其他大队有些不同,只有三名女知青:李红梅、志英、新华。 李红梅忙活了一早上,早习惯了呛鼻的粪水味,粪水引来密密麻麻的苍蝇, 不留神便能吞进嘴里几只,她干脆在脸上蒙了块花手帕。普通的旧手帕蒙在俊俏 的脸上,却有了股异国风情,锄地的男知青们不时拿眼睛朝她这边瞄。 志英借口挑水,蹲在水渠边的草丛里美美吃起了板栗,大队书记来永富远远 走过来,以为她在小解,一脸坏笑地躲在一旁张望。 志英听见有动静,连忙站起来,一眼便看见了来永富,既鄙视又有些惧怕。 来永富龇着大黄牙说:“你这是干吗呢?” 志英捉着衣襟,嘴上却硬得很:“我……我,我挑水呢,咋啦?这你也要管? 我挣够了工分不就行了?” 志英说着挑起水桶就要走。 来永富把双手往后腰一叉:“你站着!回去马上通知一个正经事儿。” 志英问他:“什么事儿?” 来永富说:“现在大队里人员调动,大队广播站急需招一个播音员,跟你们 那些知青说说,都可以来报名,有经验的优先录用。” 说这话时来永富的眼睛像苍蝇似的死死盯住在远处干活的李红梅。 志英拿眼瞪他:“不就是放个广播?这工作谁都能干。” 来永富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我看就不是谁都能干!关键嘛,要向党组织 靠拢,懂不懂?” 回到宿舍,三个女知青又说起了播音员的事。李红梅不想去报名,志英听了 这话一个劲叫好,认为少了个强硬的竞争对手。新华拿话挤对志英,她觉得这群 知青里李红梅的文化水平最高,志英连写封信都磕磕巴巴的,不可能被录用。 志英听了不高兴,唱了几句《英雄赞歌》,证明自己声音洪亮。 李红梅笑得前仰后合。 招播音员的事在知青里炸开了锅,整个晚上男知青们都在讨论谁能当上这个 播音员。 讨论累了,大海追着姓马的知青让他读一段毛主席诗词。 老马鼻子里发出轻蔑的声音:“那叫朗诵。你又不是大队书记,我凭啥给你 朗诵!” 大海受了冷落,也不着急,撇撇嘴说:“老马,你是不是觉得这次招播音员, 你是十拿九稳?我问你,别的大队都有十几二十个女知青,咱们大队为什么只有 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