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红颜岁月(3) 来永富拍了拍他脑袋,拉着长音说:“好好听着,这是毛主席他老人家写的 诗!诗啊,听过没?” 农民一脸虔诚地站起来:“没呢,那我得好好听一听。” 老马开始感情充沛地朗读,还带着夸张的肢体动作:“北国风光,千里冰封, 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 欲与天公试比高。” 老马声音洪亮,字正腔圆。农民瞪大了眼睛,显然没听懂。来永富则摇头晃 脑,半闭着眼睛,像是在享受精神大餐。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 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 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农民大吃一惊,紧张地说:“他说谁风骚来着?说太快了,没听清楚。” 来永富小声地啐他一口:“你懂个!” 朗诵完毕,老马很兴奋,漂亮地朝来永富鞠了个躬。 来永富点点头。 门外、窗外有不少知青也在围观。知青们都露出佩服的神色,有人喝彩叫好, 有人拼命拍巴掌。老马满面笑容,一甩头发出来了。 李红梅小声跟新华咬耳朵:“这播音员非老马莫属了!” 新华笑吟吟地看着老马,满心的佩服,说不出的喜欢。老马从她的眼里看到 了这一切,自然更加兴奋。 李红梅正在想着打退堂鼓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是大队 的团支部书记,回乡知青何志诚。 何志诚总是穿着膝盖磨出毛刺的绿色军裤,一件白衬衣洗得有些发旧,但是 相当整洁,一看就是当过兵的人,挺拔干练之中显得有些冷峻。他是本地回乡知 识青年,高中毕业后,便回到了村里。 何志诚在本地可是有些名气的,他在上初中的时候,便被县里树为典型。原 因是,他在洪水里救过邻村的一头牛。因为这件事他被县教育局授予爱护国家财 产的好典型。从那以后,他经常到一些学校去介绍自己的英雄事迹。他的事迹早 已被语文老师和校长整理成材料了。刚开始,他是照着稿子念;后来,他就背下 来了。如今他一张嘴便是斗志激昂的话,处处透着闪光的思想。不久,他加入了 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后来他又写了入党申请书。在他高中毕业前,终于加入了 党组织。这在全县高中生中,确属凤毛麟角。 高中毕业的何志诚回到村里仍是很有名气的人物,他曾被县委书记接见过。 他和县委书记握手的照片在报纸上登载过。别说是大队书记,就是公社书记,也 没几个人受过如此殊荣。很快,何志诚就当上了生产队长,再后来又当上了团支 部书记。二十刚出头的何志诚就受到如此重视,他似乎看到了未来和希望。像他 这样的典型青年,在当年要是参军或者被推荐当一名工农兵学员上大学,一定不 会有什么问题。何志诚就是何志诚,他把这些机会都让给了别人,他要扎根乡村 志不移。何志诚有自己的想法,他现在已经是大队团支部书记了,如果照此下去, 他还会当上公社书记,乃至到县里工作,这不是没有可能的。当兵也好,上大学 也好,出去转一圈,回过头来,不还是得从头干起,何志诚舍不下自己有的这么 良好的开头。 何志诚见谁都是一张阶级斗争的脸,手一扬,把信摊在李红梅面前:“邮递 员刚才去知青点了,没找着你。” 李红梅扫了眼信封,见是老家来信,高兴得差点跳起来,想道谢,何志诚已 经走进播音室,坐在了来永富身边。 李红梅迫不及待拆开信,渐渐地,脸上的笑容像破墙皮似的剥落了,心像针 扎似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