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黑帮义祥谦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总觉得时间快得像风,又是一个春天在不经意的时候来临 了。 也许是我的体力不如以前了,这个春天我感觉非常冷,冷得我几乎都不想出门 了。 我想念我爹,可是我总鼓不起勇气去看他,我怕自己会晕在那里。有一次我问 我弟弟:“你知道咱爸爸在哪里吗?”我弟弟说:“知道,他死了。”我说:“二 子,要不人家都说你是个傻子嘛,咱爸爸没死,他是去咱妈那里了。”我弟弟咬着 指头想了很长时间才开口说:“你不是大远,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家的事情?我爸爸 真的死了,我再也见不着他了,大远也见不着他了,大远工作太忙了,他经常去北 京,有时候好几个月也不回家……我爸爸说,我哥哥是个解放军,后来他当了炼钢 工人,还是个劳动模范……我哥哥可真厉害啊,他又能干又聪明,我爸爸说,将来 他能当个个体户呢。”我说:“我就是大远啊,我不当解放军了,人家解放军不要 三十来岁的人,没办法我就当炼钢工人去了,现在国家开始改革了,国家说我很厉 害,就让我当个体户了。”我弟弟很吃惊:“你真的是大远吗?不是吧?我哥哥可 没你这么能说话,他从来不多说话,他就像个哑巴,小时候他老是喜欢抱着我,不 说话,老抱我,还给我讲故事……你不是大远,大远也从来不骂人,那天我看见你 骂人了,还要打我哥哥……”我有些受不了了,紧紧地抱住了他:“二子,你别说 了,你就当我是大远好了。”我弟弟挣脱开我,躲到离我很远的地方,一个劲地咬 指头。 清明节的前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我爹对我说,大远你可真不孝顺啊, 你为什么连象棋都不陪我下了?我说,我见不着你,怎么陪你下?我爹笑,他把眼 镜摘下来用衬衣的下摆擦,声音很大,就像切菜一样。我想过去抱他,可是他像鲇 鱼一样滑,我总是抱不住他……醒来的时候我的枕头湿了一大片,也不知道那上面 是汗水还是泪水。天还没亮我就找出了我爹从前用过的象棋,我要给我爹送去。我 没敢打开象棋盒子,我怕我爹冷不丁从里面跳出来招呼我,儿子,红先黑后?早晨 饭我没吃,我买了好多我爹喜欢吃的东西去了陵园,我要陪我爹好好地吃一顿饭。 我徒步走,走到陵园的时候太阳已经到了正头顶。陵园门口有卖鲜花的,我爹不喜 欢花儿,可是我依然要买,我想,管你喜欢不喜欢呢,这是你儿媳妇送给你的,你 不喜欢也得拿着。 刚走到灵堂门口我就站住了,我看见我弟弟抱着我爹的骨灰盒跪在墙角,我一 下子懵了,棋子洒了一地。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绕到我弟弟的身后的,我只记得我的腿软得让我站不住了, 我蹲在一个架子后面呆呆地望着他。 我听见我弟弟在说话,声音像泡在水里似的:“爸爸,我见到我哥哥了,他还 是跟原来一样,漂亮极了,他有很多钱,他买了新房子,我跟他住在一起,他还给 我找了一个嫂子,他说接下来还要给我娶个媳妇……我们俩过得很好,你就放心吧。 我哥哥不跟人打架了,他现在每天下班都回家,他还是跟从前一样,给我讲故事, 讲大灰狼和小白兔……”我坐下了,我几乎不知道自己是到了什么地方,只觉得我 是跟我爹和我弟弟飘在了天上。我爹的左手抱着我弟弟,右手拉着我,他在唱歌: 朝霞映在阳澄湖上,芦花放,稻谷香,岸柳成行……我弟弟念叨了一阵,用袖口擦 了擦我爹的骨灰盒,轻轻放回了架子,然后低着头往外走,阳光打在他的身上,他 就像一个纸糊的人一样没有质感。我尾随着他往外走,感觉自己都要飘起来了。我 弟弟拐过一面墙突然站住了,挥舞双手,大声地哭了起来,我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只听见他一遍一遍地喊:“爸爸,爸爸……”刚刚收到我手里的棋子又洒了,我弟 弟走,我也走,棋子一粒一粒地落在后面。我弟弟翻过墙跑向了一个山坡,他跪在 一块石头的后面不住地磕头。我没有翻过墙,我的腿上没有力气,我软软地趴在墙 上听我弟弟说话,我听见他说:“爸爸,我糊涂了,我不知道谁是我的哥哥,我好 像有两个哥哥……” 我记得那天我整个人全傻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只记得我在家门口 抱着我弟弟,软弱得像醉汉抱着一棵树。 芳子在很多天以后告诉我,你那天的身上全是土,你抱着你弟弟的样子就像一 个小孩抱着一包糖。 一天,金高上来告诉我,他约了董启祥和常青,大家在新的一年里好好喝一场。 我说,好,正好我也要跟祥哥谈谈以后的发展,可别跟涛哥似的,玩儿起来就 刹不住车。 很奇怪,我老是有这个预感,感觉涛哥快要完蛋了,他肯定会死,不是被人杀 了,就是被法院判了死刑。那天跟五子他们喝酒的时候,我闷闷不乐,仿佛看见涛 哥的背后插着一根白得刺眼的亡命牌,名字上面打了一个血红的叉叉,我甚至看见 我也站在涛哥的旁边,背后也插着一根亡命牌,只是名字上打没打叉叉模糊不清。 从济南回来,我对金高说,涛哥越来越神经了,他已经那么有钱了,资产恐怕都上 亿了,还那么疯狂。金高说,人就这么个熊样儿,就像一个做贼的,刚开始觉得偷 一次够吃的就行了,够吃的以后就想,我再偷一次,买个老婆玩玩,买上老婆了, 又想,再偷一次,买套房子住住,房子也住上了,他又想,再偷一次吧,买辆车开 开……这样循环往复,最后不是被人打死,就是被抓进监狱,这就是人性啊。金高 说的还真有道理,联想到我自己,我何尝不是这样?脑子迷糊了好几天。 脑子忽然就感觉很累,我让金高下去等他们,就一个人躺到了沙发上。 外面的风很大,呼呼响,像是有无数幽灵在大声呼喊……冷不丁打了一串寒战, 我躺不住了。 金高站在一个单间的门口,双手按着常青的肩膀,大声跟他说着什么,我走过 去把他俩推进了房间。 酒菜已经上好了,桌子旁摆了五个座位,我问金高:“你还约了谁?” 金高说:“林武啊,刚才林武来过,接了个电话又走了,一会儿回来。” 闲聊了一阵,林武来了。一进门就诈唬:“刚才我碰见李杂碎了,奶奶的,真 狂啊,拄着根烧火棍,后面跟着一大溜保镖。你说他那么狂干什么?这不是瞎招摇 嘛,三招摇两招摇警察就好注意他了……”金高打断他道:“警察早注意他了,一 拿就是一个死。”林武说:“难说,不过这个混蛋的脑子很不一般,白道儿那边他 会打点着呢。我听说,最近他跟汤勇又和好了,整天往老汤那边跑,两个人称兄道 弟的……蝴蝶,他再没来找你吗?” 李俊海前几天又来找过我,我装做不在,躲在一处房间没搭理他,把他一个人 晾在那里。后来我听胡东说,李俊海在我的办公室里叹了好长时间的气,最后把门 一摔,拐杖也不拄了,夹在腋下就往外走,走到楼下差点儿崴倒,一个保镖上去扶 他,被他当头一拐杖,血流了一脸。找了个时间,我把那五喊过来,问他打听到李 俊海最近干什么了没有?那五说,他干的事情谁都不知道,跟他最接近的也就是刘 三一个人了。我打定了主意,先从刘三下手,因为我预感到李俊海跟刘三早晚有一 天会“里鼓”(内讧)。李俊海那样的性格是不会有一个知心朋友的,他对待任何 人都防备得厉害,他瞧不起任何人,这样下去,刘三肯定会逐渐对他生了怨气,心 一隔阂,我的机会就来了。 我让那五想办法接近刘三,争取跟他喝几次酒,慢慢套他的话。那五说,我也 这么想过,可是刘三架子很大,根本不跟我说话。我问,刘三除了李俊海,还跟谁 的关系最好?那五想了想,说,他除了整天跟在李俊海身边,跟任何人都不接近, 或许是这小子了解李俊海的性格,不敢跟身边的人过于亲近。我说,那你就打听打 听他在外面的朋友,他不可能一个知心朋友没有,打听到了就来告诉我,我安排你 怎么干后面的活儿。那五当天晚上就给我打来了电话,说,刘三谈了个对象,他对 象的哥哥开了一家手机商店,刘三经常去他那里坐坐。我让那五侦察好对方的名字 和商店的地址,让他暂时停一下,后面的事情我来办。那五信誓旦旦地说,没问题, 不行的话我亲自去“进攻”他大舅子。第二天,那五又来了电话,他打听到了刘三 他大舅子的地址和名字。我说,你完成任务了,等着喝庆功酒吧。 刘三他大舅子是个木讷的中年人,叫侯成虎,下岗工人。据说以前穷得连老婆 在外面拉客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从他妹妹认识了刘三以后,他开始过上了好日 子,钱全是刘三给的,所以他对待刘三比对待亲爹还要亲。刘三经常去找他聊天, 两个人都喜欢喝酒,经常喝得勾肩搭背,跟一对“同志哥”似的。我店里有个厨师 以前跟侯成虎是同事,也是一个木得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主儿,但是人很诚实, 也看得开社会上的事儿,有时候还有些“蔫坏”的意思。我把他喊到办公室,先是 表扬了他一番,透露出要给他长工资的意思,他感动得脸都黄了。闲聊了一阵,我 让他帮我打听现在的手机什么样的最好。他想都没想,开口说,我有个伙计是开手 机店的,我让他给你弄个最好的,价格也便宜。立马要给他打电话,我说,不用着 急,你先去帮我看看,有好的就让他带一个过来,我顺便请你们吃饭。 过了几天,那个厨师把侯成虎叫来了。我装模作样地看了看他带来的手机,当 场买下了。他还真的是个酒鬼,成交以后磨磨蹭蹭地不想走。我让厨师带着他找了 一个房间,对他说,我中午有事儿就不陪你了,让我兄弟春明陪你。提前我已经跟 春明说好了,让春明跟侯成虎成为朋友,然后通过侯成虎接近刘三。因为刘三跟春 明不熟,开始一定不会多想。等喝过几次酒再开始套刘三的话,关键的时候我亲自 跟刘三接触,目的只有一个拆散他跟李俊海,最终抓住李俊海的软肋,让这两个混 蛋一起消失。现在,目的基本达到了,侯成虎经常来找春明,让春明请他喝酒。春 明装成一个老实孩子,一口一个侯叔的叫他,把他基本上玩儿成了一个膘子。下一 步春明就开始接触刘三了。 我冲林武笑了笑:“李俊海还找过我,想跟我玩儿猫哭老鼠的,我没理他。” 林武说:“依着我,干脆跟这个混蛋直接开始拉倒,管他结局怎么样呢,先痛 快了再说。” 金高抬了抬那条残腿:“你懂个屁,这就是例子,咱们得慢慢来。” 林武皱了一下眉头:“真窝囊……行,谁让人家发展得比咱好呢?真想不到。” “说这个没用,谁大谁小那得看最后,我觉得我还是老大呢,”我笑道,“董 启祥怎么还不来呢?” “我来了,”门咣地被踢开了,董启祥笑呵呵地站在了门口,“呵,这么多人?” 这场酒喝得很痛快,五个人里面,除了我和常青的酒量差点儿以外,那三个家 伙都是一箱啤酒的量,把酒当成了水,灌得跟抽水机似的。大家正高谈阔论,董启 祥压了压手:“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听我说哥儿几个,”清清嗓子,正色道:“论 脑子,咱们几个全到了,现在缺乏的就是资金。当然了,跟那些比咱们差的比起来, 咱们也是大款,可是跟人家老四、汤勇他们比起来呢?咱们整个是一群' 迷汉'.我 说这话的意思大家别理解错了,我没有把胡四列在圈外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咱们 哥儿几个必须混得更好,起码要混到胡四那个档次,我不是说在江湖上的地位,我 是说在整个社会上的地位。那样咱们的关系才能永远保持下去,不然逐渐就会拉开 距离,尽管有以前的关系支撑着,但是总归不得劲,谁也不能拉巴谁一辈子……说 说我的打算啊,咱们成立一个自己的帮会,跟台湾的竹联帮、香港的三合会、新义 安一样,这样才能有更好的发展。这个想法我告诉过胡四,胡四答应了……本来我 想等想法成熟了再告诉大家,今天既然咱们谈到这里了,我干脆先说了吧,”把头 转向常青,“我说句实话,常青你别不愿意听啊。” 常青的脸涨成了鸡冠子,早已热血沸腾:“祥哥,你说,你把我列在圈子里, 我已经很感激了。” 董启祥浅笑一声,摸了摸常青的脸:“好兄弟,那我就说……” 林武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似乎不想把常青列在圈子里:“祥哥喝多了吧?” 董启祥转回头来,哈哈一笑:“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呆会儿我再跟你说…… 常青,在说你之前,我先谈谈小杰。小杰是我在社会上认识、入监队深交的朋友, 比蝴蝶认识的还早。我跟他的关系应该说在座的除了蝴蝶,没人可以跟我比。你跟 过小杰,我欣赏的就在这里。可是你最近有些消沉,这一点你跟小广有些类似,这 是混社会的大忌,要知道,只要是踏上这条路就没有退路了,往后一缩就是一个死。 不是咱们这路人应该干的。我看到你不是那样的人我才找你,不少当年比你猛的人 我都不找他们,为什么?我看到他们没有前途,进一步退三步,比如陈广胜……说 了这么多你应该明白了吧?” “我明白,”常青使劲咽了一口唾沫,“祥哥,继续说。” “好了,不管你同不同意我的意思,我先把我的打算跟大家露个底儿。林武, 该说你了。” “你还是别说我了吧,我也明白了,你继续说你的。” “不想听了?不想听我也得说,你林武太莽撞了,莽撞到有些发狂了,这就是 我对你的看法。” “我还以为你要说我什么呢,就这么点儿?好,我改。” 董启祥笑了笑,把下巴一仰:“不是我龙祥在你面前装大哥,你的确有这个毛 病,而且你还瞧不起人,比如你刚才对常青的举动,当然,这可能与胡四也有关系 …… 在这点上胡四就比你大气得多,刚开始的时候他也很恼火,可是现在他根本 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这就叫素质,什么素质?大哥素质,尽管他看上去有些软弱, 其实他才是真正的好汉。看过《水浒》吧?宋江就是这种素质,貌似软弱,其实强 悍。但是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他不是咱们想的这个帮会的大哥。咱们如果成立了帮 会,就要区别于港台的那些帮会,要独创一条路子。我研究过日本的山口组和意大 利的黑手党,他们是成熟的黑帮……他们的体系有个老大,但这个老大没有绝对的 权力,权力在中心阶层,老大不得人心了,可以把他拉下来,是死是活那就要看他 的造化了……” “我的老天,你说得也太悬乎了吧?”我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有点儿摸不着 头脑的感觉。 “好,你终于说话了,”董启祥摸了摸我的手,“这就证明你听进去了,你的 想法呢?” “我还没听明白你说这一大套是什么意思呢,谈什么想法?” “还不够明白?”董启祥瞪大了眼睛,“' 点憨' 是吧?这可不是你的脾气啊。” 说实话,我能够听明白董启祥在说什么,可是我觉得他说得也太猛了,那不是 成了黑社会?据我所知,现在港上还没有这么一个组织。在道儿上混的人也有自己 的帮派,这些帮派有大有小,势力小的帮派听命于势力大的帮派。现在港上最大的 帮派应该算是汤勇的了,可是汤勇也没有自己的组织体系,无非就是有事儿的时候 给大家一通气,然后蜂拥而上,不择手段地达到自己的目的。一旦出了事儿,由他 来处理,处理好了大家相安无事,处理不好,就会有人进去,牙口好的可以每月收 到钱。我觉得这样做也行,没有必要跟黑社会一样成立什么帮会,容易出问题。我 笑了笑:“明白我是明白一点儿,可是你说的我怎么听着迷糊?” “这有什么迷糊的?要知道,按照咱们以前的那套混江湖的办法,混到杀一百 次头也混不成气候。打个比方啊,比如说有个人得罪了你,你肯定不会就那么忍了, 不忍怎么办?报仇啊。按照以前的办法就是,设计好了' 口子' ,或明或暗砸他, 不出事儿还好,一出事儿就乱套,就像你上次进去一样,自己心里都没底,何况跟 着你的那些兄弟?大家想帮你都帮不上忙,如果按照我的设想,成立一个帮会,这 事儿就好办多了。 “这么黑啊……”林武啊了一声,“我不干我不干,这是要他妈的赌命嘛。” “我干,”金高啪地一拍桌子,“命是玩儿出来的,不赌一把永远不会成功!” “林武,你真是这么想的?”董启祥捏着下巴,冷眼看着林武。 “吓唬我?”林武抬手指着董启祥的鼻子,忽然笑了,“你娘的,我是那种人 嘛。” “哈哈哈,我就说嘛,林将军是干什么的?”董启祥拨拉开他的手,正色道, “两个同意的了,常青你呢?”常青话都说不出来了,连点头加拍桌子,董启祥笑 了,“看看人家常青,这才是混黑道的材料呢。最后一个了,蝴蝶你呢?”我点了 点头:“没有我能行吗。” “不开玩笑了,”董启祥板起脸,捏着眉头沉吟一番,开口说:“名不正则言 不顺啊,咱们这个帮会起个什么名字好呢?”林武插话说:“八字还没一撇呢,这 就先考虑起什么名字?”董启祥哦了一声:“那就先商量商量别的,先从组织中心 开始吧。咱们五个人,带上胡四六个,再想想,加上谁好呢?我的意思是中心人物 越少越好,多了容易乱。这事儿我考虑好长时间了,暂时不能再加人了,大家说呢?” 我把自己身边的人挨个过了一遍箩,还真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了,点点头表示同意。 董启祥又问金高和林武,“你们俩说呢?”金高说:“小杰应该加入。”林武说: “小杰不合适,既然咱们都谈到这里了,我说句家里人的话,他不一定什么时候就 被警察抓了,一旦牵扯到生与死,谁也不敢保证自己的牙口,我不同意。”董启祥 问我:“你的意思呢?”我说:“林武说的有道理。” 董启祥直了直身子:“林子,我同意你的意见,对不起大金,你的提议没通过。” 金高笑了笑:“还真像那么回事儿呢,好,我也同意。” 林武说:“本来我想提议小广,看来大家没有能够同意的,拉倒吧。” 董启祥皱了一下眉头:“开什么玩笑?小广?你提议小广我提议老辛,蝴蝶提 议老七,乱套了。” 大家哄堂大笑。笑完了,董启祥说:“我再谈点儿不成熟的想法,咱们这个帮 会成立以后,也不是直接就把大家的经济合在一起了,那要发展着看。目前先这样, 各自拿出一部分钱来,这钱作为帮会的共有财产,一旦遇到麻烦,就用这钱来处理。 不管大家钱多钱少,拿出来就是一份贡献,这个大家同意吧?”见大家都点了头, 董启祥接着说:“然后再细分各人都管哪一块儿,我的意思是,胡四负责协调白道 方面的事儿,当然了,大家都可以施展本事,与白道儿上的人多接触,但这事儿以 胡四为主。我和蝴蝶负责统筹,林武,金高和常青,你们负责黑道儿上的事情。不 知道这样讲大家能不能听明白?”见大家又点头,董启祥笑了,“真他妈爽……后 面就开始制订赏罚规则了,这事儿很费脑子,改天咱们再商量,我看先让蝴蝶回去 考虑一下,蝴蝶的心还是比较细的,你们三个就不用操心这事儿了。最后呢,咱们 就该商量一下暂时由谁出面当这个老大了,我首先声明,我董启祥不行,不是我推 辞,因为我十多年没在社会上混了,无论从哪个方面讲都不如胡四和蝴蝶,咱们的 老大应该在胡四和蝴蝶当中产生……” “那还用说?蝴蝶嘛,”林武砰地捶了一下桌子,“胡四哪儿像个老大?首先 形象就不行,跟个书生似的,长得还难看,到时候出面谈判……不行不行,他当个 企业上的老总那没说的,可咱们是个什么行业?我是有什么说什么,别看我跟老四 的关系铁得不能再铁了,但是我就事论事,干这样的老大他不是那块材料,就是蝴 蝶了。” 董启祥摆了摆手,拿眼瞪着我:“蝴蝶你考虑一下,不着急。” 金高笑道:“还考虑什么?最佳人选嘛,我同意。” 常青也举起了手:“别的我不会说,远哥当老大我没有意见。” 我的脑子飞速地转着……这样的老大我来当应该没有问题,这比我单枪匹马地 干事情要强得多,尤其是把我跟胡四和董启祥绑在一起,他们那么大的势力,这对 于我绝对是一件好事儿。至于以后的发展,谁知道呢?但是我坚信,我们不但有着 共同的利益,最主要的是我们这几个人经过多年的交往,已经互相了解了,都是响 当当的硬汉子,绝对不会出现像李俊海那样的人物。目前也就是胡四跟常青有一点 儿小矛盾,胡四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而常青也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通过我和董 启祥的调解,他们应该好起来,正如我跟五子一样,开始的时候我还绑架过他呢, 最后不是一样成了铁哥们儿?只要我们这几个人抱成一团,什么汤勇,什么李俊海, 全都得完蛋。好,那么我就来当这个老大!我没有客气,忽地站了起来:“既然大 家相信我,这一届老大我先当着,如果干不好,我自卸一条腿。咱们这个' 买卖' 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董启祥把手指掰得咔咔响,稍一迟疑,开口说:“港台有竹联帮、三合会、新 义安、大圈、合和堂……我觉得咱们这个名字要更响亮一些。我想了很长时间,有 时候还觉得自己回到了十几岁的时候,考虑这些事情有点儿脸红的意思,但是这是 咱们这种人发展的必然途径……很小的时候我就想,将来我混社会,一定要成立帮 会,用一个响亮的名字,无论办什么事情都留下名号,跟外国的恐怖组织似的,现 在我的想法不一样了。现在我是这么想的,给名字镀金只是一种手段,帮会里的兄 弟得到实惠才是目的。将来办事儿的时候必须把好坏分清了,办亮堂事情的时候打 这个旗号,办违法事情的时候绝对不能打这个旗号,这样咱们才能保证自己的' 生 意' 健康发展……你是老大,这些情况你应该很明白。这样吧,我提议几个名字, 你来参考,觉得不好咱们再商议。四海帮、天地堂、义和祥……”“太土了,太 土了,”我打断他道,“这样的名字太扎眼了,一点小事儿警察就注意上了,应该 叫什么公司。” “老外了吧?”董启祥斜了我一眼,“要' 造' 就得像个' 造' 的,要区别于 汤勇的朝阳公司。” “要不别叫什么帮,什么堂的,起个文雅一些的名字,叫别人听起来不是那么 不舒服。” “那就叫谦祥义……不对,有个京城老字号好像叫这个名字,真正的黑帮名字 里头应该有个义字。” “有了,”我拍了一下桌子,“义祥谦!义气、祥和、文雅都有了,怎么样?” “完全同意!”满桌子的人都喊了起来,原来大家一直在注意我和董启祥的谈 话呢。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