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我看戏,因为我悲伤 我看戏,因为我悲伤 我还是愿意把他留在风云变幻的话剧舞台上,满怀悲伤地静静地看着他,看 他在那里慷慨陈词,看他在那里颠倒众生,看他在那里哭,在那里笑,看着他在 那里一次又一次地倒下,一次又一次地死去。 我做戏,是因为我悲伤。这是一个女导演的话。当初闻听,我感慨万分,心 沉了下去,又浮了上来。因为,做戏的人在悲伤,看戏的人,又如何能够不悲伤 呢。 感受能力超强的我,看戏,经常看得泪流满面,或者哽咽不已。当然,看喜 剧的时候,也会笑得一塌糊涂。但笑过之后,总是退回到悲伤的情绪。喜剧的背 后往往是更深刻的悲剧。这种情感的高峰体验,好比是以毒攻毒,总是能把我现 实生活里无法免却的、忧虑的情绪冲淡了一些。 所以,当初决定在京城生存下来,一个很重要的不可或缺的理由,就是在这 里我能看到中国当代最好的话剧。当然,在京城也能看到其他很多剧种的戏,京 剧,舞剧,歌剧等,却只有话剧最合我的口味。说的,比唱的更能感动我。 在最初读书生活的几年里,我经常被同学戏谐,他们说我,每天不是在看话 剧,就是在去剧场的路上。当然是夸张了一些。但我确实是在最初的几年,把所 有的零用钱都差不多付给了北京人艺。从《茶馆》,《李白》,《狗儿爷涅磐》, 《鸟人》,《天下第一楼》,一路看下去,只要他们演,我就看。有的戏看完了, 感动得不行了,回到学校,一通穷侃,把几个同学蛊惑了也想去看。我就高高兴 兴地陪他们看了第二遍。如果不是囊中羞涩,我想,很多戏我还会去看第三遍的。 戏看多了,也渐渐不只是看热闹,多多少少入了一些门道。也有了自己特别 心仪的偶像演员并爱屋及乌,连同他主演的电影电视剧我也追着看。有一天,我 坐在首都剧场附近的一个城隍庙上海小吃店里杀时间,等着看戏。突然惊诧地发 现,窗外慢悠悠走过去的,正是我热爱的那个偶像明星。见他,一身浅色休闲服, 在舞台上表情千变万化的脸,此刻无风也无云,边走边在打着手机。一忽儿就过 去了,我却坐在那里心潮起伏,呵呵。整个一个追星族的傻样儿。不想公布他的 名字,是因为后来我发现几乎所有的大众都喜欢他,我就不敢再说喜欢他了,因 为显得这份喜欢也很一般呵。跟所有的追星族一样,谁都觉得我才是自己偶像人 物的知音,是最能理解,最能欣赏他的人。 被人艺培养出来的审美品位,再看其他话剧团的戏,就经常不自觉地很挑剔。 却在遇上特别好的戏时,也会识货,也会很捧场。只有到了这个阶段,我才觉得 自己已经成长为一个成熟的资深的话剧观众。 后来,我毕业出校门,选择做了记者。正如期待的那样,有了采访明星人物 的机会。但却很奇怪,一直没有捞到采访他的好机会。忍不住有时候就跟朋友抱 怨,说自己运气怎么如此不佳呢。于是,有一天,有个也做记者的女朋友,就打 电话说,下午要去采访谁谁谁,你不是喜欢他吗,你就跟我一起去吧。 我激动了半天,把自己最好的几套衣服换来换去,完全没有了主张。最后, 临出门了,又改了主意,不去了。因为,那几天吃火锅上了火,嘴角裂了个小口 子,严重破坏了我的美好形象。我不想让他看见如此不中看的我。女友在电话里 笑得要晕倒了,她说,难道你还指望他会多看你一眼吗。呵呵。话说得狠了一点, 却是真话。 但我终究是没有去,其实是怯场。非常怕近距离地观瞧,会发现我喜欢的明 星原来也就是邻家男人般普通,那我会不会满心悲伤,郁郁终日?算了,我还是 愿意把他留在风云变幻的话剧舞台上,满怀悲伤地静静地看着他,看他在那里慷 慨陈词,看他在那里颠倒众生,看他在那里哭,在那里笑,看着他在那里一次又 一次地倒下,一次又一次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