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艾家人坐在桌前吃晚餐,惟独少了艾梅。 江月秋问:“艾梅怎么还没回来?老头子,你不是打电话给她了吗?” 艾竹说:“估计可能又碰到什么事了。” 艾菊不说话,闷声不响地吃饭。 艾竹问:“三姐,你最近见着大姐了吗?” 艾菊看了她一眼,仍不说话。 江月秋对艾竹说:“少说几句吧,你大姐一会儿就会回来的。” 艾菊突然站起身,全家人都愣愣地看着她。 艾菊说:“看我干吗?我吃好了。”说完起身向门外走去。 江月秋忙问:“吃完饭就走啊?” 艾菊说:“我今天不走了,我想到外面坐会儿。” 艾菊一个人坐在院中。一会儿,艾梅开门进来,她神色有些疲惫,步履迟缓。 艾菊忙起身相迎:“姐,你回来了。” 艾梅诧异地问:“干吗坐在外面?天很凉的,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吧?” 艾菊说:“我身体没事。” 艾梅奇怪地看着她:“那回房间吧。” 艾菊说:“我想在外面待会儿。” 艾梅说:“那好,我先进去了。” 艾菊突然抓住艾梅的手:“姐,你等等。” 艾梅奇怪地看着艾菊:“怎么啦?” 艾菊犹豫了一下,咬了一下嘴唇,好像下了很大决心:“姐,我想跟你说点事。” 艾梅有些着急地问:“什么事啊?” 艾菊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姐,我骗了你。” 艾梅笑了:“我还以为什么事,你从小到大老骗我,姐不会生你的气。” 艾菊说:“这次不一样的。” 艾梅耐心地问:“有什么不一样的?” 艾菊嗫嚅着说:“我怀的孩子不是晨光的。” 艾梅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艾菊怯怯地说:“姐,我说我怀的孩子不是晨光的,而且我根本就没跟他上过 床……那些话都是我编出来骗你的。因为我喜欢他,我不希望他爱上别的人,姐, 现在我知道我错了……” 艾梅气极了,真想上去给艾菊几巴掌,但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缓缓地说:“这 种事你也能编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毁了一个人甚至是几个人的一生。” 艾菊愧疚地说:“姐,我已经说过我错了,你不要再怪我。” 艾梅眼中溢出泪水:“我怪你也没有用,是我把他赶走的。” 艾梅做梦都没有想到事实真相会是这样的,她后悔太相信艾菊了,后悔知道得 太晚了。 火车在奔驰,车厢里的晨光趴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风景。车厢里不时有人走动, 叫卖食品和各种小报小刊,但晨光对这一切熟视无睹。 列车路过一片群山,穿过一片湖水,驶进一座小镇…… 晨光坐在车厢里,身旁的手机鸣响起来。他看了一眼没有接。过了一会儿手机 又响,他看了一眼还是没有接。 石板砌成的小镇的旅馆,墙上爬满了苔藓,地上有些潮湿,临窗放了一张单人 床,晨光坐在床上向窗外望着。 窗外正在下雨,如雾一样的雨丝凝结成晶莹的水珠从房檐滴落到石板上,溅出 叮咚的声音。小街上偶尔有人走过,披着蓑衣,戴着斗笠,背着竹篓,木展踏在石 板上答答作响。 晨光安静地坐在床上,凝望着外面如雾的雨丝,身旁的手机指示灯明明灭灭地 闪着。 突然间,手机铃声大作,指示盘显示的号码让他激动不已。 晨光按下接听键,缓缓地举到耳边:“喂?” 传出艾梅的声音:“是你吗?你在哪里?我想见到你,回来吧。” 晨光把电话贴在耳边,眼睛有些湿润了,不知说什么。 艾梅的声音:“你在哪里?我想你,你回来吧,你听见了吗?” “我在一个很小的镇上,在这里听雨,你记得我们从前的那次听雨吗?” “记得。” “眼前的雨和那个雨是不一样的,我第一次来到南方,第一次看到南方的冬雨, 所有的雨像雾一样看不见雨丝,凝结在屋檐上变成一滴滴晶莹的雨珠,就像我送你 的那串水晶项链。” 艾梅在电话里沉默良久:“你离我很远吗?明天是2 月14日,情人节,我想能 见到你。” 晨光顿了顿:“不管一千里一万里,明天我一定会出现在你面前。如果见不到 你,只有一种可能……我死了。” 对面没有声音。 ‘等我。“晨光说着已泪流满面。 晨光迅速整理行装,冲出房间,来到前台结账。 晨光问服务员,他马上要赶回去,还有没有车。服务员告诉他,她们这里每天 只有一班车去省城,是明天早晨9 点。晨光说,那来不及了,还有没有早一点的车。 服务员说,那就只有往前走20公里,那是一条国道,在那里搭货车。 晨光背起行囊,冲出小店,沿着服务员指的方向飞奔而去…… 晨光拦住一辆过路的卡车央求着司机,随后又掏出一张百元票放在驾驶台上, 坐了上去。 晨光抱着行囊坐在机场的栏杆上,等着太阳升起,等着第一班航班起飞。他似 乎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来到售票处:“请问有没有飞北京的票?” 售票员说有,问他要几点的。晨光兴奋地说:“最早一班的,再定一张从北京 转飞的。” 晨光终于回到了这个城市。他从机场里面跑出来,因跑得太快,一个趔趄摔了 个跟头,他忍痛爬起来,跑进鲜花店。 “我要999 朵红玫瑰!” 售货员吓了一跳:“请问您要多少?” “999 朵!” 售货员没说话,用手指了指花架。晨光这才发现,花店里的红玫瑰已经所剩不 多了。他又一溜烟跑到花卉市场,他的身子埋在玫瑰花丛中,仔细地挑选着最好的 玫瑰…… 与此同时,一列火车缓缓开进了这个城市的火车站。旅客从车厢里鱼贯而出, 形色匆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下了列车。他两手空空,步履稳健地向出口走去 …… 高大男人独自步出大厅,站在门口,长长地舒了口气。他点上一支烟,抽了一 口。忽然一阵冷风袭来,他把领子立起来,将香烟掐灭,急匆匆地走开。 艾梅把墙上的日历从2 月13日翻到2 月14日。她欣喜地望着,用红笔在14下面 了一个圆圈。她耳边响起晨光的声音:一千里一万里我都会回来。如果不回来,只 有一种可能——我死了。 艾梅感动地闭上眼睛,晨光的身影闪现在她面前——晨光与她双双漫步在山道 间。晨光忽然停住脚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被他看得发毛,上下看了看自己, 问:“怎么,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吗?”他皱着眉头,双手托腮:“我总觉得你身上 缺点儿什么。”她低头看看,之后疑惑地看着他。他换了只手托腮:“转身给我看 看”。她顺从地把身子转过去。他趁机从口袋里取出一条丝巾,她欲转回身,他却 说:“等等,是这儿的问题……”他轻轻地将丝巾系在艾梅白皙的长颈上,后退两 步欣赏着:“嗯,这下就圆满了……” 艾梅的眼眶湿润了…… 她仁立在窗前,目光投向远方…… 超市里人头攒动,拥挤不堪,一派热闹的景象,一对对情侣亲呢地选购商品。 艾梅走到糖果柜前,发现上面的巧克力已所剩无几,没有晨光喜欢的那种。她 遗憾地走开,去了附近的一座商厦,这里还是没有她想要的东西。又失望地转身离 去,去了一家大型购物中心。她略显疲惫地直奔糖果专柜,忽然她眼前一亮,她看 见了一个精美的巧克力礼盒…… 艾梅正在办公室里写着病例,电话铃响起,她急切地抓起话筒。 “艾梅吗?” 艾梅欣喜地问:“晨光,你回来了?你在哪儿?” “立刻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我马上就到。” 艾梅放下电话,迅速地整理着文件,然后从包里取出一个精美的巧克力礼盒, 轻轻抚摸着…… 晨光从一辆面包车下来,司机把后备箱掀开。两人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抬出一个 巨大的玫瑰花篮。晨光吃力地抱着花篮,微微瘸着腿,迈进医院大门。 艾梅正拿着礼盒发呆,一护士叫道:“艾主任,门口有人找你,还拿着一束玫 瑰花。” 艾梅惊喜地冲出门去,她在医院走廊里奔跑起来,头上的白帽被甩掉,她全然 不顾。乌黑的长发随风飘起,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与爱人重逢…… 她激动地拉开一扇门,开门处,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个风尘仆仆、胡子 拉碴的高大男人,手里捧着一束玫瑰,出现在她的面前。艾梅顿时惊呆了,愣了许 久,似信非信地自言自语:“明伟……” 艾梅的眼神有些恍忽。 彭明伟把玫瑰递给她:“给你的。” 艾梅傻傻地接住花束,忽然觉得天旋地转:“你,你……怎么?” 彭明伟搂住艾梅肩膀,深情地望着她:“我回来了,吓着你了吧?对不起。” 艾梅再也坚持不住了,一头裁到彭明伟的怀里。 晨光出现在走廊的尽头,他看见艾梅,正要大声喊,忽然看见一个手捧鲜花的 男人;忽然,他看见艾梅投入了那个男人的怀抱。他惊呆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眼 前一片模糊。他瘸着一条腿,捧着花篮走出医院。 繁华的街道,人群涌动,情侣们亲呢地穿行其中。整个城市仿佛在一夜之间被 鲜花装点起来。马路上的车辆川流不息,喇叭声不绝于耳。晨光抱着一个巨大的玫 瑰花篮,神情恍忽地游荡着,不时引来人们好奇的观望和议论。他全然不顾,仿佛 自己置身事外。他神情麻木地瘸着腿穿过马路,完全不顾及两边的车辆。一辆辆汽 车在他眼前紧急制动,司机们生气地按着喇叭,他毫不理睬继续往前走。突然,一 辆车从弯道转过来,刹那间晨光连同花篮一起飞了出去。顿时,在一声尖锐的刹车 声响之后,漫天的玫瑰花瓣雨一样飞落下来…… 晨光被送进了医院,被人用手推车飞快地推进了骨科门诊室。从骨科出来,他 又被飞快地推进放射科,光影缓慢地在他腿上移动。从放射科出来,他又被推进了 脑电图室做脑部检查。最后他被推进检验科,他的手放在桌上,护士给他验血。 晨光渐渐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他看了看周围。 医生冲他笑笑:“你没事了。” 晨光一下坐起来,起身要走。 医生急了,拉住他:“哎,你现在还不能出院,一定要留在这儿再观察24小时。” 身体虚弱的晨光有气无力地说:“我还有事儿,有事儿……”说着瘸着腿走出 门。 医生摇摇头,追过去叮嘱他:“记着来取检查结果。” 晨光迈着大步,一瘸一拐地从走廊的这一端走向那一端,目光中充满了忧伤。 他来到艾梅的办公室门口,停住脚步,却忽然变得犹豫起来,举起的手又放了下来 …… 这时护士小丽走过来,问他:“哎?这不是晨导吗?找我们主任?” “她在吗?” “她呀,和他男朋友回去了……” “你说谁?‘” “艾姐的男朋友彭明伟呀,他不知怎么就回来了。” 晨光腿一软,差点倒下去,赶快扶住了墙。 海边的礁石上,潮水慢慢退去,清冷的海风拂面而来,吹起艾梅瀑布般的长发。 她和彭明伟并肩坐在乌黑的礁石上。 彭明伟向艾梅讲述着他大难不死的经历:“我从山上落到河里,被大水一路冲 到了下游,那是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跟外界完全隔离,当时我的情况非常危险, 幸好有一位守林的老人救起我,把我从死亡边缓救出来。可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 里,我完全失去了意识,基本变成了一个没有记忆的人。老人给我疗伤、喂饭,带 着我在树林中散步,后来我开始自己吃饭。在老人悉心的照顾下,我慢慢恢复了意 识。终于有一天,我记起了你,也记起了往事,当时,我第一个念头就是回来见你 ……” 彭明伟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有些缥缈:“……也许你不相信,但这 些都是真的。” 艾梅脸上的泪水已被冷风吹干。她抬起头,望着海的深处,目光里一片茫然。 彭明伟无限深情地看着她:“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还好吧?” 艾梅猛地站起身,仁立在礁石上,彭明伟也站起来,帮她把衣领立起,将围巾 裹紧。艾梅身心俱疲,有气无力地说:“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好吗?我们改天再 聊。” 彭明伟看了她一眼,说:“那,好吧。” 晨光疲惫不堪地回到家里,一头倒在床上,目不转睛地仰望着天花板。护士小 丽的声音不断地在他耳边重复着:艾梅的男朋友彭明伟不知怎么就回来了。 他忍不住坐起来,拿起电话拨号。 艾梅正坐在床上发呆,枕边的电话响起。 她一惊,手伸出去,又缩回来。 铃声一遍一遍地持续着,艾梅畏缩地蟋起身子。最后索性把电话听筒拿起,放 在桌上。 晨光慢慢将电话从耳边放下,有些恍忽地把它放在桌边,电话掉在地上。 艾梅看着电话,无言地落泪…… 艾思凡的图纸终于画好了,他把他的构想说出来,大家都很惊喜。尤其是艾兰, 简直有些不相信。 江月秋笑着说:“你爸为了这个,熬了好几个通宵呢!” 艾竹也说:“那地呢?爸,您想把咱家的院子,盖在哪儿?” 艾思凡望着艾兰:“兰兰,这就要你去找剑平商量了,让他给咱家选一块好地 儿!” 艾兰为难地说:“我?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去找他了!” 江月秋叫起来:“那怎么行?兰兰,你怎么能这样?” 艾兰不说话,艾竹笑道:“二姐,你正好借着这件事去找他。” 艾兰仍然不吭声,艾思凡也说:“兰兰,你可不能这样!当时为了拆迁的事儿, 爸是有点儿生剑平的气。可后来转念一想,他也是为了工作呀。” 艾兰仍然不言语,艾竹笑着推推她:“好了,姐!快去找他吧!” 郑剑平在看图纸,艾兰出现在房门外,不声不响地看着他。 郑剑平惊喜地站起来:“兰兰,你……” 艾兰不说话,转身走开,郑剑平忙追出去。 在大街上,艾兰走在前面,郑剑平从后面追上来:“兰兰!你怎么刚来就走?” 艾兰站住,头也不回地说:“是我爸我妈让我来的。” 郑剑平喘着气追上她:“嗅?有什么事儿吗?” 艾兰把一张设计图塞给郑剑平:“爸想重新盖一座院子,这是他画的设计图… …他想让我帮他找一块地儿,最好就在你的绿化带旁边…” 郑剑平看设计图,爽快地说:“好啊,这没问题。” 艾兰又走开去,郑剑平忙追上:“哎,兰兰,你看,这……哎,你要去哪儿?” 艾兰头也不回地说:“我去咱的小家看看,你爱去不去!” 她继续往前走,郑剑平摸摸头,笑了:“当然要去了!” 已经装修完毕的新房,家具也都摆好,艾兰打开门进来,郑剑平跟在后面。 郑剑平望望四周:“哇!好漂亮!兰兰,这都是你一手操办的?” 艾兰不高兴地说:“这还用问?那时候,你都跑哪儿去了,连影子都不见!” 郑剑平拉着艾兰的手:“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段时间,我都在忙着绿化带的事 儿……现在,总算是有眉目了,好多地方,已经开始栽树了!” 艾兰脱开他的手,若有所思地走到一边:“是吗?” 郑剑平跟过去:“兰兰,咱不是说好了吗,等到我的绿化带栽下第一棵树的时 候,我们就结婚?你还记得吗?” 艾兰苦笑道:“你还记得那句话?你知不知道?结婚是件多麻烦的事?” 郑剑平不解:“有什么麻烦?这新房子不是都装修好了?搬进来住不就行了?” ‘寸没那么简单呢!首先,我们要去办手续,然后,再进行婚前教育,然后, 我们还要去选购结婚用品,订好结婚席桌,还要照婚纱照…“ 郑剑平摇摇头:“那些俗套,我们可以免去的!” 艾兰望着他:“你父母在乡下,在这儿没亲人,你当然可以这么说。而我们家 呢,亲戚朋友一大堆,结婚这么大的事儿,总不能不请人家吧?还有,到了结婚的 那一天,麻烦事儿更多,要租婚车,找人摄影,请人喝喜酒……” 郑剑平搔搔头:“真是够麻烦的!这段时间,我哪儿有那么多时间呀!” 艾兰板着脸:“所以啊,你就别再跟我提这结婚的事儿了!”“郑剑平想了想, 说:”可是,咱不可以简单点儿,就把婚事给办了吗?“ 艾兰大声说:“不行!结婚这么大的事儿,我不愿意马虎……” 郑剑平走过去,扳过她的肩笑道:“可结婚的事儿再大,也只是咱两个人的事 儿,真用不着兴师动众,又花钱,又浪费时间,你说是不是?” 艾兰冷笑:“看来,你是想一切从简了?” 郑剑平点点头,又望望布置豪华的四周:“真的,也许我们俩的想法,从来都 不一样。我觉得,就连这个家的布置,也用不着那么麻烦、那么复杂,又、又那么 豪华!你看这一组沙发,其实完全用不着。依我看呀,就买几把椅子,平时都靠墙 放着,等人一来了,再拿出来用就行了。还有这电视机,买个国产的就行了,你偏 要买个进口的,什么样的不一样看啊!还有这些花布的装饰,就更显得多余了。” 艾兰负气地打断他:“好,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要依了你呀,干脆,这 房间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四壁空空,只剩下你一个人,就好了!” 郑剑平一怔,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艾兰抄起一个沙发靠枕扔在地上:“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把这些东西都扔了!” 郑剑平忙去拉她:“哎呀,我就那么一说,你干吗呀?” 艾兰挣开,反一把拉住他,把他拉进厨房里,说:“你再来看。” 郑剑平莫名其妙:“兰兰,你这是……” 艾兰打开碗柜:“你看,还有这些碗,都用不着了。平时不就我们两个人吗? 你工作一忙,就我一个人在家,买那么多碗干什么?还不如都砸了干净。” 她越说越气,拿起一只碗就扔在地上,摔得粉碎…… 郑剑平大吃一惊,忙去拉她:“兰兰,你怎么啦?你疯了?” 艾兰挣脱开,大声说:“我没疯!我只是听你那么一说,觉得什么都没意思了。 我这么努力,花这么多心血布置的这个家,也都不想要了!” 她说着,又用脚去踢地上的一个新锅:“还不如都把它们给砸了。” 郑剑平忙把她拉出去:“哎呀,你发什么疯呀?我连一句话也不能说吗?生气 归生气,你也别砸东西呀,那都是你花钱买来的!” 艾兰说:“我花钱买这些东西,是想让你高兴的……没想到,你根本不喜欢, 还说三道四的,那还不如都砸了呢!砸不烂的,就用火烧,或者干脆扔掉,都扔到 楼下去。” 她说着,就抓起桌上的一个花瓶,摔在地上……“ 郑剑平也有些生气了:“哎,我不过就说了那么几句话,你干吗砸东西呀?” 艾兰越说越气,又去踢音响:“我砸?我还要踢呢。” 郑剑平也急了,忙抱住她大声嚷:“哎呀,好了!这音响多贵呀!兰兰,你的 小姐脾气怎么越来越大了!谁招你惹你了,你要发那么大火?” 艾兰跺着脚:“就是你招我惹我了!这几个月,你说你忙,也不到这儿来看一 下,一切装修,所有的布置,包括家用电器和家具,都是我一个人买来的。人家本 来就很委屈了,今天好不容易你来了,一句好话都没有,反而对这不满意对那不满 意的……还说我是小姐脾气?那你算什么呢?” 郑剑平忙说:“哎,就算我刚才说错了,你也别发那么大火啊?就算我以前做 错了,以后我一切都听你的,还不行吗?” 艾兰哭着说:“骗人!你都骗了我好几回了,现在我才不相信你的话呢!” 郑剑平不知所措:“那、那你让我怎么办?” 艾兰一把扯下窗帘,道:“反正我不跟你过了,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郑剑平大声嚷:“你这人……嗨!不过就不过吧!” 艾兰突然掏出打火机,一手抄起窗帘:“好,那就不过了!我把这东西,也给 烧了!” 郑剑平吓得去抱住她:“哎呀,你怎么会有打火机?” 艾兰踩着脚说:“你连我抽烟都不知道,我还跟你过什么?” 郑剑平一怔:“你在抽烟?这、这我真的不知道。” 艾兰说:“对我,你还知道些什么呀?” 郑剑平想了想,长叹了一口气:“我呀,我当然知道!我知道你这个人就是太 任性,你想闹的时候,我怎么劝你都没用……算了,我走了,你想干什么,就去吧!” 他打开房门,转身走了出去。艾兰愣了愣,索性大哭起来…… 一会儿艾竹进来了,艾兰仍在抹眼泪。 艾竹叹了口气:“你们俩怎么跟小孩子似的,说间就闹开了?” 艾兰擦着眼泪:“我这两天好好地想了想,我觉得,我跟他不合适……也可以 这么说,他不是我理想中的男人。总之,我不想跟他好了。” 艾竹吃了一惊:“二姐,这种话可不是随便说的!你跟他,不是都要结婚了?” 艾兰坚决地说:“这有什么?婚礼取消就是了!” 艾竹问:“就因为你的无理取闹?” 艾兰说:“不,就因为我在他心里根本就没有位置。他从来就没把我放在心上!” 艾竹疑惑地摇摇头:“我觉得,剑平哥他不是那样的人。二姐,你是不是自己 太任性了?结婚过日子,毕竟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剑平哥的有些想法,还是对的! 你呀,就是太浪漫了,太看重一时的感觉,可能反而忽略了一些应该是最重要的东 西!” 艾兰望着她:“那么你说,什么是最重要的东西?” 艾竹向往地说:“就是生死相许、相濡以沫的东西。” 艾兰说:“小竹,你不懂,生活中哪有那么多生呀死的考验?其实两个人的感 情,有时候就是看这些小感觉、这些小细节……” 艾竹站起来:“嗨,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呀,我觉得,你是太不懂得珍惜了! 本来是青梅竹马的两个人,反倒为一些小事闹得天翻地覆!” 艾兰叹了口气:“反正呀,这次我的决心是下定了,谁来劝我,我也不听……” 星期天,艾竹把郑剑平约到咖啡馆里,郑剑平又迟到了。 艾竹问:“剑平哥,你星期天也这么忙?” 郑剑平坐下来:“是啊,所以你二姐这阵子才对我那么大意见!” 艾竹问:“剑平哥,你和我二姐到底……” 郑剑平打断她:“是你二姐让你来跟我谈的?” 艾竹笑了:“你以为二姐让我来跟你谈的?” 郑剑平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这阵子你二姐脾气大得很,我们很少见面, 可到了一起,她动不动就发火……唉,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艾竹突然说:“剑平哥,你不会跟我二姐分手吧?” 郑剑平一怔:“分手?是你二姐,是她让你跟我这么说的?” 艾竹说:“不……我想知道,你会不会主动跟我二姐分手!” 郑剑平想了想,摇摇头:“我想我不会……如果是她提出来,又当别论。” 艾竹笑起来道:“怎么样?这是考验考验你,这么容易就上套了,哈哈,我就 知道你还是爱我二姐的。” 郑剑平点点头:“这还用说吗?我们不是、不是都快结婚了?” 艾竹说:“可是、可是二姐她,她确实想跟你分手了!” 郑剑平大吃一惊:“什么?她真这么说了?” 艾竹望着他:“她是跟我这么说了!” 郑剑平沉默了下来:“她会这样?……” 艾竹望着他:“剑平哥,你跟我姐,你们俩到底是怎么了?” 郑剑平摇摇头,苦笑道:“我也不知道……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医院检验科门外的走廊上,李欣拿着晨光的化验单,神情焦虑地看着。突然, 她大吃一惊,自语:“怎么可能?” 她急忙回身冲到化验科,拉住一个小护士问:“哎,这晨光的化验结果,有没 有搞错?他怎么可能?怎么会是这样?” 护士接着化验单:“怎么啦?” 李欣急忙指着化验单:“你看,这儿……情况很严重呀!你们有没有可能搞错 了?” 护士也忙说:“怎么会搞错呢?哎,你是他的家属吧?也是我们医院的?哎呀, 你赶快去找医生看看,别耽误了。” 李欣去了急诊室,一位医生看了化验单说情况很严重。李欣急得泪都掉下来了。 医生说需要马上住院治疗。 李欣打电话给晨光,把他叫到了医院骨科办公室。 晨光问大夫他没得什么大病吧。 医生没有回答,而是问他父母在不在。 晨光想了想说不在。 大夫问他还有什么亲人。 晨光心里明白了什么,他问大夫他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让大夫直说。 大夫只好告诉他,X 光图片显示,在他左小腿中部长有一个直径为1.8 厘米的 囊肿,经过几个医生的会诊,初步认定为肿瘤,现必须住院,做进一步的检查治疗。 简直是五雷轰顶!晨光极力克制着自己。 长时间的沉默后,晨光猛地站起来,声音低沉而缓慢地问:一医生,请告诉我, 到底还有救吗?“ 又是长长的沉默,医生艰难地回答:“你先住院治疗,首先要接受化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