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唇枪舌剑(1) 第九章 唇枪舌剑 交通局长站了起来,有些动情地说:" 杨主任说出了我们大家想说而不敢说 的,以前因为群众上访,我这个交通局长没少挨批评、作检讨,其实我心里委屈 啊,但又不敢说,怕被扣上漠视群众、对人民群众没感情的大帽子。杨主任今天 这番话说得太好了,这说明我们县委领导思路是清楚的,我以前受的那些委屈也 值了。" 大巴车在晨曦中前行。 因为天色尚早,高速路上车子较少,大巴车内人也不多。司机把车开得很快, 像一头笨重的老牛横冲直撞,人坐在里面有点随时要飘起来的感觉。窗外灰蒙蒙 一片,景物影影绰绰,一闪即逝,什么也看不清。深秋了,一些留恋生命的昆虫 不再贪睡,都早早地起来了,在有点热闹气的高速路上跳着生命最后的舞蹈,一 不小心撞上汽车挡风玻璃,立即粉身碎骨,随风而逝。 魏柏兴坐在车窗边,看着一只只撞死在玻璃上的小生命,不禁唏嘘不已,感 慨生命的渺小与脆弱。他忽然又想起了张老虎,想起了张老虎只有四岁却早已死 去的儿子。他虽然没有见到过张老虎的儿子,但眼前总有一个孩子的脸在晃动着, 一会儿在笑,一会儿又在哭,那分明就是张老虎的儿子。魏柏兴突然觉得,张老 虎早逝的儿子与这些小小的昆虫仿佛有着某种相通之处,生命都是那么脆弱,死 亡对他们来说,来得那么突然。想到这些,魏柏兴的心情格外沉重。 魏柏兴又想起了江小柔昨天讲的那些话,还有余光荣在北京时跟他说的那句 " 事情有些复杂" 的言外之音。这些,他其实也都明白。自己刚刚到县里任职, 人生地不熟,别说就当了一个小小的副县长,就是当了县长、书记,也不是什么 问题都能解决的。毕竟在省直机关浸淫多年,虽然自己没当过什么官,但对官场 和社会的复杂性还是多多少少了解一些的。中国官场自古就推崇老子" 道常无为, 而无不为" 的哲学,多少年来," 无为" 是许多人在仕途上飞黄腾达的法宝,一 个人要想在仕途上有所作为,必须要明白" 有所为有所不为" 的道理与分寸,如 果没有取舍,一味蛮干,势必如眼前这些勤快早起的昆虫一般,粉身碎骨还不知 道是怎么回事。魏柏兴知道,这些多少代先人传下来的经验,不是消极的糟粕, 而是人生的智慧。 但是,张老虎和那个孩子的面孔,一直在他眼前晃动着,怎么也挥之不去。 魏柏兴想起了他对张老虎的承诺,于是暗暗下定决心,回到县里做的第一项 工作,就是要详细调查张老虎事件。老子的" 无为" 哲学里,也有着" 无不为" 的内容。而且魏柏兴记得,有人曾对《老子》做过注解:无为是方法,无不为是 目标;无为是哲学,无不为是价值。什么当为,什么不当为,每个人有自己的判 断,也应该有一个统一的道德底线。魏柏兴认为,调查处理张老虎上访事件,对 他来讲是当为的,这既是他的职责所系,也是道德良心的驱使。 这次县委常委扩大会除了全体常委之外,要求四大班子领导和部分委办局的 一把手参加。虽然是休息日,但是人来得很齐,也都很及时,九点不到,会议室 里就已经坐得满满的了。大家互相寒暄着,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会议在上午九时准时开始,由代理县委书记、县长崔国瑞主持,主要议题是 研究县奔马客运公司职工集体到省城上访事件的处理问题。 崔县长首先介绍了一下有关情况。 原来,前几天县奔马客运公司三十多名职工说是要到北京上访,其实那不过 是他们放的一个烟雾弹,他们根本就没去北京,而是直接去了省城,在省政府门 口静坐。恰好玉东市委杜建华书记到省政府办事,省领导非常气愤,让杜书记先 去把平城县的上访群众的事办了,再说到省政府来办的事。搞得市委杜建华书记 非常狼狈,丢尽了颜面,立即给崔国瑞打了电话,让他亲自到省里领人。 介绍完背景情况,崔县长说:" 同志们啊,三十多号人在省政府门口静坐, 是多么壮观的场面啊,我们平城县这次可露了大脸了。我从没见杜书记生那么大 的气,说实话,我也很生气!每次县里开会,不管是开什么会,我都要强调一下 信访工作的重要性,要求每个单位的一把手要时刻绷紧信访这根弦。但是我磨破 了嘴皮还是没用,总是隔三差五地出事,不是去省城就是去北京。我记得年初的 工作部署会上,对那些老上访户,每一个县领导都分了工,搞了承包责任制的, 请信访局先查查,奔马客运公司是谁负责的?" 说最后这句话时,他一直盯着信 访局长余光荣。 余光荣忙回答说:" 奔马公司原来应该是由刘书记负责的。" 崔县长听了余光荣的回答," 哦" 了一声,说道:" 刘书记走了之后呢,应 该是谁负责?理应归我负责吧?但你们也没有人给我报告这个情况啊!这是你们 信访局的失职吧?" 余光荣解释说:" 这一年县里调整了好几位县级领导,原来的包干任务一直 也没有进行调整。" " 为什么不调整?" 崔县长盯着余光荣说," 那就是你们信访局的问题,我 经常讲,信访工作不能有死角,不能有漏洞,不能有空档期。尤其对那些老上访 户,一定要看住了、盯紧了,不能说他们情绪稳定了两个月,我们就麻痹大意了, 就以为天下太平了,就放松警惕了,就没人管了,那肯定会出事。他们在跟我们 玩心理战术,他们的斗争经验也越来越丰富。这都是教训呀,我们为什么不吸取 呢?" 他说着说着情绪有些激动起来。 在座的人大都理解崔国瑞县长此时的心情。于公于私,县里出现这样的事情 他都应该生气。尤其是于私,目前是他的关键时刻,到底能不能把县委书记前面 的" 代理" 二字去掉,顺利接任县委书记,他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对他来说,这 个时候保平安、保稳定,保证不出事情,比其他任何工作都重要。现在奔马客运 公司那些职工捅了这么大的娄子,他生气发火是在所难免的。 崔县长可能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重了些,就喝了一口水,缓和了一下情绪后 接着说:" 当然,我们今天开会不是要追究哪个人的责任,省市领导的态度很明 确,对上访群众第一不能打击报复,第二要立即研究他们的要求,只要是合理的 就要给予解决,不能解决的要做好解释说明工作,第三坚决不能再出现类似情况。 我们今天召开常委扩大会,主要落实省市领导的这一重要指示,研究一下奔马客 运公司的要求,看属于哪一种情况,是能够解决还是不能解决,具体情况先请交 通局长给大家介绍一下,然后我们再研究怎么处理。" 交通局郭局长便开始介绍奔马客运公司职工上访的有关情况。 魏柏兴还没有听说过奔马客运公司的事情,听了交通局长的介绍,才大概有 了一些了解。 奔马客运公司原是平城县第二客运公司,另外县里还有一个第一客运公司, 现在已经改名叫速通客运公司。这两个客运公司原来都是县交通局下属事业单位, 分工也很明确:第一客运公司的主要任务是负责长途客运,经营着到玉东市、省 城甚至北京、上海等大城市的客运线路,第二客运公司主要担负着县城公共交通 及通往各乡村的客运任务。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两个客运公司之间也开始有了 竞争,业务分工也不那么明确了,只要有条件、有能力,第一客运公司也可以开 短途线路,第二公司也可以发展长途客运业务。一时间,两个公司竞争得不亦乐 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