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山风萧萧,江水潮汐 “大师若是再不肯放我进寺,素贞就真的要放肆了!”“且住手!”法海闪身 在两派之间,“许夫人,三思而行,不可铸下大错!” “多谢大师好意,素贞别无选择。”素贞雪白的面色透出晶莹的光泽,衣带在 风中飘舞,美丽不可方物,令世人看呆。 此时金山之下,江水翻卷潮汐,隆隆水声似从天边而来,犹如闷雷。 “痴妖!”法海斥了一声,目中流露不忍,“你可知今日之后你要受何种天谴? 也许就此被打入阿鼻地狱,千秋万载不得转世轮回!” 素贞全无惧怕之色,目光依旧肃冷坚决。衣袖被风吹起,随着江水之声起舞漫 卷。 江水翻腾,遮蔽天日,如海浪纵横,俯仰间可吞吐万物。 “蛇妖,休得放肆!”主持大声斥责,佛手探出对着素贞胸口重重一掌。闪电 间,一个绿影疾飞至素贞身前,闷哼之下,只见小青倒地,喷出鲜血淋漓。 “小青!”素贞万没想到她会为自己挨着一掌。 小青傲然一笑:“姐姐,当日我们一起修行,如何快乐,你说是不是?” “小青!”素贞闭了闭眼,再挣开时,满眼坚定,“不错,我们在紫竹林中多 么逍遥快乐!但这人间,这人间……”她哽咽着抬头,迷离视线投向主持身后,那 个人那个人就在寺中啊,“我只是要个答案,要个答案,为什么,为什么啊?”挥 袖间江水肆虐上山,无数生灵性命尽在旦夕之间。 小青挣扎着起身,望着脚下盘旋的江水,忽觉得天地苍茫,事事无常。千年修 行换今日之争,爱恨情仇皆不过如此。 “真是无趣啊。”细细地念,她回头望一眼沈石,他抱着母亲,看着她,眼里 都是犹豫的悲痛。如此一个本来要娶她的好人呢,只可惜了! 她惋惜地笑,见到他的唇动,却最终无所反应。 山风萧萧,江水潮汐,她站在山巅边缘,看到潮水随着素贞的悲颜持续上涨, 止不住地作势。 糟糕了啊,她转头叮嘱法海:“和尚,原来我最信任的还是你,今日之事必不 能善,便由我小青一人承担,莫再找我姐姐的麻烦了。我一命陪这些人的性命,若 是今世不够,来生来世我都赔上,你可记着好不好?” “小青!” 素贞、沈石、法海、主持听她此言同时震动身形。 沈石高声叫道:“小青,你不要……” 小青转过脸,并不看他,亦不管身后急飞而来的白衣袈裟,脚尖挪动,翠绿色 的身影如春日新采的嫩叶,飘飘摇摇落入江潮水浪之中,瞬间被水影吞没,随浪消 逝,绝尘于天地之间。 “这人间真是无趣,我不喜欢,不喜欢呢!”她的笑声清脆得很,哪里像是个 为祸的妖。 “希腊神话里说奥林匹斯的时代因为人的觉醒而结束,中国的民间传说则是因 为科技的发展而消匿,非自然的力量是好莱坞科幻大片里的佐料,而我们是人。” 黄昏的光透过窗棂落在摊开的书页上,圆晕的光圈出一段文字,看上去像是天 兆。南宫石玩味地读出声来,不专心的眼习惯地扫前方的软榻,对准清清乍睁的眼 :“饿了没?该吃晚饭了。”他拉开软木藤椅,站起来,邀请地伸出右手。 清清不太清醒地摇头,握住欲起身:“我晕了这么久吗?都是晚饭的时候了。” “我下手过重了。”抱歉地笑,体贴地递上微湿的毛巾。他手中的书不小心向 下滑落,清清感兴趣地接住,看了看书名:“尼采。哲学据说是前人的智慧,字里 行间都是秘密,引诱后知者发掘。” “是吗?”南宫石欲拿书的手指触到清清的掌,细腻温润,他留恋地定住动作, 抬起的眼里是渴望,“你做了什么梦?一直喃语不断。” “是吗?”清清淡淡地笑,把娇俏的脸埋进湿凉的毛巾里,颈后有隐隐地痛, 南宫石的手劲没有控制好,还是因为人的身体比妖弱? 她模糊地想着答案,伸直了腿站起来。所处的房间陌生得很,整齐的白是肃穆 的干净,半开的衣橱里都是正装,她眼尖地瞄到橱门把手上的装饰,是串佛珠: “真是熟悉的重量,这是南宫执的房间吗?” “是。执的房间最干净,不会有外物打扰你的安睡。”石烦躁地拨开眼前的碎 发,盯着清清走动的身影,压抑地舔唇,“你——想起来了,是吗?” “你知道吗?我是个孤儿,从小被余家收养,我的养父很看重我对古物的天生 鉴赏力,刻意栽陪我,难得的是我的养姐也额外地疼我,愿意和我分享一切,甚至 是她深爱的丈夫。我一直在奇怪,一个人怎么会有这样的运气,原来是因果债偿。” 清清低柔的声音脆脆的,好听得很,说故事似的调子不急不火,慢慢地踱到南宫执 的衣橱前,她径自地取下那串佛珠戴在左腕上,“送出去的东西不该被要回的,你 说呢?” “你都想起来了,这么快吗?” 南宫石垂下的眉眼清清看不明白,她索性跨到他对面。 他还穿着早上的衣服,清清注意到蓝色衬衣里第四颗扣子以上的风景,吸引她 的却是那道伤痕:“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石。”她自然地探手,指尖划过纠结 的肌理,不是挑逗而是心疼。片断的景像从指尖流进她的脑中,她犹豫着停住,不 知道那张悲痛的脸为什么会出现,是她久远记忆里不愿回忆的画面:那苦苦哀求的 妇人,沈石的母亲。 “有什么呢?”南宫石被动地退,胸口的灼热由内烫出去,他身子一震,抬起 头对上清清的眸子,认真地看进去,“小青,小青,小青——”只是连续地念,努 力睁大的眼眶有水气聚急。 清清受了蛊惑地点头轻应,手穿过他的肩,环上他宽厚的腰背:“石,好久了。” 叹息着把头埋进温热的胸膛,她感受到他的味道,是记录着夏雨秋露的棉麻丝香, “咚咚——”的心跳声却不规则,不像她所熟知的心跳。疑惑地皱眉,思绪被推门 声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