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生活就像蹲在顺流而下摇摇晃晃的鸡窝上(3) 她说:" 我没有办法。" 难道这就是可爱的总是像花儿一样含苞待放的裳儿?以前她总是心满意足地 扭着屁股。我最嫉妒那些扭屁股扭得好的女人了。 她为我倒了杯茶。 我说:" 出了什么事?" 裳儿说:" 我不愿讲,太丢人了!" 但是她还是讲了,因为那是她的史诗。 裳儿和菲比买下这个房子不久,菲比就丢了职业,这时裳儿才知道菲比借了 许多债(赌钱)。裳儿只能放弃学业找工作帮助还债。菲比的牙需要修补。在深 圳的一家私人诊所为菲比镶牙让裳儿又背上了两万元巨债!裳儿想让菲比找个工 作。她还认为这个无可救药的男人可以成为一名很好的中学教师,因为菲比有巴 黎大学的文凭。至少他可以先代课,再上教师进修课,最后成为一名正式的教师。 可是菲比坚决地拒绝了。他说他在法国就没有工作,照样结婚生孩子,照样每天 泡咖啡馆酒吧,要想让他工作,法国政府要负担全部培训费用、交通费用、住房 补贴……等等……等等。菲比认为他来中国是为了救中国人民于水火,大学里不 再聘他教法语,那是中国大学的损失。他只接受中国政府或民间团体请他去做的 工作,可是再没有任何地方请他。 我想起自己曾经谴责裳儿丢下空姐的工作。我想起裳儿到我的家里来,畅想 着当一个知识分子的美好未来。当时,我认为裳儿太狂妄自大竟然想超越我?我! 我!我!我认为她太贪婪了!我问:" 现在菲比哪儿去了?" 裳儿耸耸肩。" 回国了吧?谁知道?" 她背过脸去。她那平板的语调变了,她用双手捂住脸。其余的故事是从她喉 头深处讲出来的,就像和着泪水一般。裳儿找了份文员的工作,每个月收入不到 三千元,菲比一分也没有。裳儿尽了最大的努力,把自己的多年的积蓄和所有值 钱的东西都拿出来卖了,可是还不能还清债务,他们还要吃饭。裳儿每天回来都 看见菲比坐在那里,已经喝得烂醉。后来,裳儿的债务猛增起来,她去询问,原 来裳儿工作的时候,菲比去酒吧或者是不为人知的地下钱庄处去赌钱。太可怕了! 菲比借钱的借据上面写的都是裳儿的名字。裳儿再也忍受不了,她就像掉进了泥 沼越挣扎陷得越深。所以裳儿让菲比滚。裳儿擤了擤鼻子,又给我倒了一些茶。 她重新坐下来,眼窝深陷,嘴的形状像一个扯歪了的橡皮筋。裳儿说法院来查封 这所房子时,她歇斯底里地想阻止,可是她最后明白一切都不能挽回了。 仅仅三个多月,天上人间,裳儿换了个人。 我递给裳儿一只香烟,她点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 嘿,真够味。这两个月 为了生存我都没钱抽烟。" 她说着微笑起来。这是我来后她第一次微笑。 裳儿说:" 你想象得出来吗?我们一共欠了大约六十万人民币!因为菲比是 法国人,那些钱庄的人就找我逼债,现在我连手机都不敢接了。" 她的眼中又涌 出了泪水。 裳儿说:" 我才二十七岁,余下的生命都得用来还债。" 我不止是大吃一惊,我还非常疑惑。前两天在凯凯那儿听说裳儿和菲比去马 来西亚新加坡度假呢!真实的情况竟然是这样。我的脸上肯定充满着困惑。就像 一个人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自己跟屎克螂睡在一起一样莫名其妙。 我说:" 裳儿,你和菲比认识前后也就两三个月的时间!" 裳儿说:" 其实我刚认识菲比时就知道他爱赌钱,但是并不知道他欠债!" 我说:" 裳儿,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裳儿说:" 我如果拿不出钱来租间房住,到星期五我就得住到街上去。如果 当初我不是鬼迷心窍,把乔石卖房子后分给我的三十万与菲比合伙买了这间破房 子……" 她说到这儿停住了,伸出了双手,就像一个人突然发现自己从井边小心 翼翼捧来的水都从指缝溜光了。 我说:" 我的老天!" 裳儿说:" 是的,我憧憬过读书的日子,我喜欢安逸的生活。如果我不欠这 么多的债,我是不在乎再从头来过的。我可以再去做空姐。你明白吗?可是现在 ……菲比欠下的这些债务……" 我说:" 将房子抵债后你还欠多少钱?" 裳儿说:" 还差将近二十万。" 我说:"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 裳儿说:" 丢死人了。" 我说:" 我和凯凯樱桃会帮助你的,你明不明白?" 裳儿苦笑:" 樱桃会帮助我吗?她现在应该笑话我……" 我说:" 樱桃不是那样的人,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们?" 裳儿说:" 你来之前我想过自杀……" 我非常生气。 我说:" 裳儿,你跟我走,我有房子给你住。" 我拉起裳儿,帮她收拾起一些常用的东西,出门扔进了我的车里。我们在圣 ·莫丽斯别墅一栋标志性的,有花园泳池的门前停下来,泊好车。我和裳儿把提 包拿到林肯的别墅。我上前直接把门打开,再把裳儿的提包放在休息室的桌子上, 把裳儿的皮包挂在衣架的钩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