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结婚互助组(25) 电话铃响,子夏接起。是很硬的乡村普通话,男声,找张宏的。接完电话的 张宏长叹了一口气,子夏问怎么了,张宏说找他的人是他姑姑家的孩子,他的表 弟,一直在这里打工。最近他母亲脑子里长了一个很大的瘤,要来做开颅摘除手 术,可是家里穷,没有钱,想让他帮忙找个便宜点儿的医院。 “那你有得忙了。”子夏表示同情。 “那是应该的。不仅帮忙,还得尽全力。我姑姑对我特别好。”张宏说他就 这么一个姑姑,从小姑姑就待他如同亲生。他三岁的时候得过小儿麻痹,医生都 说不能治了,他父母都放弃了。他姑姑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一个偏方,说用中药热 敷之后,再用擀面杖擀他的腿,就能把他的病治好,就把他接到乡下,每到他临 睡之前就用中药热敷,等他睡着之后就用擀面杖擀,硬是擀了一年半,把他的腿 治好了。以至于到现在每当他看到自己的腿,就会想起姑姑的擀面杖。 滔滔不绝地说了一段,他看了看表,顿了顿,“上班时间,不和你聊了。赶 快把那篇文章给我。” 子夏答应着,打开电脑。昨天张宏要她写一篇宣传帝湖三期的软文,所谓软 文,就是软广告,用业主的名义为帝湖吹嘘,从而引入更多的购买者。要在最近 的广告版面上用,题目她都起好了,今天得交上去。可坐了半天,电脑上还是那 个题目《渴望回家——帝湖花园三期首批业主谈帝湖》。 今天周二,又该是她值夜班的日子。上周二,她值夜班的时候,发生了一件 事。 那天,她从子秋处来到公司,已经是十点多了,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又看 了会儿书,上床时就已经到了十一点半,平时她也都是这个时候上床。她关了灯, 拉上窗帘,脱得光光的,蒙上一条棉布浴巾,躺在床上听音乐。她有一台小巧的 东芝录音机,是子秋给她的。是那年子秋考上了西安交大时西安二伯送给子秋的 礼物。据说是托人从日本带回来的原装品,质量非常好,放起音乐如同双耳长上 了翅膀,可以在明净的蓝天上轻盈翱翔。 子夏听的是俄罗斯轻音乐,里面放着《小苹果》、《你好,忧愁》、《喀秋 莎》等一些经典的曲目。她喜欢这些音乐,总觉得这个民族的音乐能够于浪漫中 含着一种博大的悲凉,于厚重中含着一种浓郁的诗意,且能够把幸福和苦难融会 诉说,还能够把疼痛和抚摸一起呈现,倾听着它们,真的就是一种神奇的享受。 她戴上耳机,把音量调到最高处,音质依然纯净如银,没有一粒尘埃。子秋 闭着眼睛倾听着,突然,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冰凉凉地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她睁开 眼睛,床前站着一个人。黑乎乎的脸,比黑夜更黑,看不清眉眼,显示出一种奇 怪的细长,仿佛是一截烧焦的树桩擎在颈上,像电视剧里那种头带黑丝袜的抢劫 犯。 子夏的意识一下子清醒过来,身如冰柱。她立刻明白什么事情发生了。—— 这就是个抢劫犯。 她没关窗。她原本打算听完音乐再关窗的。但明白又有什么用呢?现在重要 的是面对。 “钱在桌上的包里。”使尽全身的力气握了握自己的拳头,子夏说。 “多少?” “四百多。我就这些。” “你起来去拿。不准开灯。”男人说。 “我穿上衣服,可以吗?” “不行。”他每说一句话,尾音里都带有一种特殊的平音,似乎是哪个地方 的方言,子夏确定自己在哪里听到过。如果她能够躲过这一劫,这是她能够向警 方提供的破案线索之一,她知道。她快速地回想了一遍,没有结果。子夏起来, 把浴巾在胸上缠了个圈,将余角掖紧,在黑暗中找到包,拿出钱。 “存折呢?信用卡呢?” “在我办公室的保险柜里。”子夏说的是实话。 “胡说!”男人的刀在空中高高地划了一下,刀锋离自己和子夏都很远,这 使得他的动作有些夸张和虚弱。他说,“找!” 子夏打开灯,男人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护了一下脸。其实他根本不用这么做, 黑丝袜正亲密无间地笼罩着他的整个头,皮肤的光泽从袜孔中很规律地闪烁出来, 五官的轮廓既层次分明又朦胧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