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结婚互助组(32) 2 夜很静。子夏躺到十二点钟,正准备起身关窗入睡的时候,听见窗户上传来 一种声音,声音很小,但是很清晰,像鼠牙在认真地咬噬着什么。她静静地等着。 男人掀开窗帘,跳进屋。两人相顾沉默。 “你的钱。”男人说,“都在这信封里了。” 子夏伸出手,两人的手碰了碰,又碰了碰。这两碰把子夏早已满是浆汁儿的 身体碰开了口,钱掉在地上。他抱住了子夏,子夏任他抱着,任他掀开她身上的 浴巾。黑暗里,她看见男人眸子的亮光。 起风了。窗帘被风吹着,如摇曳的旗。风越来越大了,把其他纷纭琐碎的杂 音都囫囵吞进自己的肚里。子夏觉得自己就像风中的树枝一样舞蹈着,她忽然是 那么感谢这风,这风让她感觉安全。 “往后别来了。最后一次。”风停下的时候,子夏说。 “你真的这样想?” 子夏沉默。是的。她知道自己撒了谎。 “你是做什么的?” “就在建筑队,”男人指指窗外,“正在别的地方刷房子呢。” “你是哪儿人?”她又注意到了这似曾相识的口音。 “吴瓷县。”男人说。子夏蓦地想起来,张宏就是吴瓷县人,只是他的方言 味儿淡化得几乎已经没有了。有一次他的老乡来找他办事,他不在,子夏和那个 人聊了几句。难道这个人和张宏也有什么关系么?她立刻毙掉了自己的联想。吴 瓷县几十万人呢,哪有那么巧? “那天是你的第一次吧?” “是。” “怎么把我当成了目标?” “这个么……我以前来你们这里收过废纸,看过你们的值班表,知道你一个 女的,在二楼。要下手最容易。”男人叹口气,“我运气还真不错。你真好。” 子夏笑了。 “我好什么?”子夏说,“因为我怕你摔断了腿?” “不单是这个。”男人说,“其实刚进屋的时候,我就是想要点儿钱。后来 不知道怎么,就想和你睡。睡的时候我就想,能和你有上这么一回,就是坐牢也 值。” “怎么走到抢钱这步的?” “不说了。”男人说,“反正是没办法。” “那你怎么真又给我送了回来?” “我答应过的,当然得给你。”男人说,“还是那天的钱,我根本没动。其 实当时我就已经不想拿这钱了。” “为什么?” “因为你好。” “那你怎么还拿?” “要是不拿,又觉得好像是单为和你睡才来似的,有些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就不要睡。” “非睡。”男人翻身又压上来。子夏抱着男人的头,让他贴在自己的脸上, 忽然觉出一种从未有过的亲切和酸楚。这个不知名的男人温热着她,她被一个不 知名的男人温热着。他和她的温热是如此的单纯和朴素,又是如此的荒谬和传奇。 每个人都是孤独的。如果寻求身体的欢愉必得等到上帝分给我们的另一半,那未 免要有太长的时光都要沦陷给寂寞了。也许,仅为着一瞬间的相互取暖,这种艳 遇就该可以拥有被原谅和理解的因由吧。子夏突然这么想。她还觉得,和这个陌 生而又切近的男人相比,以往所有的情事存在似乎都淡成了一缕青烟。 “以后别来了。”最后,子夏又说。她冥冥之中觉得自己应该说这句话。 “你要结婚了?” 子夏笑了笑。 男人翻身出窗的时候,微茫的月光正洒在子夏的窗户上。子夏静静地看着那 月光里男人摆动的身影如一尾鱼,看了许久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