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一天,她和几个朋友看了一部《纵情狂欢》的违禁片。片中美国富婆迪妮·卡
尼亚莉用聘男秘书的名义大肆玩弄不谙世事的男大学生的情节让她心中一动,她豁
然开朗:为什么在中国不可以开一代风气之先,只许男人玩女人,女人玩男人不也
天经地义吗?她开始考虑招些大学生或是有派头的男青年来排遣一下自己的郁闷。
凭她的姿色和手段,摆布几个男人,绰绰有余。
这时,刘一兵出现了,他虽然没有大学生的头街,但他会写诗,并且他那高挑
的身架、白皙的皮肤,让她眼前为之一亮。他实在太像她大学时代的诗友夏吉利了。
那个夏吉利狂得可以,明明知道她倾心于他,却回避了她。这件事曾深深地刺伤过
她的心,眼前这个与夏酷似的男孩子正好可以成为她发泄怨气和享受男人的对象。
当时,应聘的大学生一大串,她却偏偏指着他说:“就你了,OK!”
现在,她的身边就是真实的夏吉利,虽说,这个夏吉利让她逗惹得颠狂欲疯,
但是,这个男人太没有韧度了,太没有底气了,经不住折腾,经不住推敲,作为一
首美妙的叙事诗,高潮来得太快,结尾缺乏力度。她对他训道:“你这种男人属于
没出息那一类。一个女人这样让你折磨,不消几次,就要被气死的。”停了一会,
补了一句:“你是初次吗?”夏吉利哭了。
夏吉利大学毕业,拿着派遣证到父母所在城市报到,大学生分配办公室的人说,
让回家等通知。等了多半年,还没有消息,后来想到得送礼。一纸派遣证,几张发
表诗歌的报刊复印件,优秀学生荣誉证,在八十年代末的中国,连个屁也不值。当
爹的找了关系,人家打了电话,他就带着礼物到了大分办主任家里,他怯怯地把装
钱的信封掏出来,说:“这点钱不多,不成敬意……”放到茶几上。主任忙把钱挡
了回来,说:“这样不行,咱们该分就分,这是公事公办,你这样一来,性质就变
了,我反而不敢照顾你了。”临走,又把钱交给他带走了。后来又有人告诉他,如
今最好的礼物,就是女人。并且还念了一个口诀:“送上烟酒不给办,送上金钱推
着办,送上美女马上办,无钱无女靠边站。”特别告诉他说,这些人该有的都有了,
只有女人是永远没有玩够的尤物。他离开沙金丹以后,结交了一个卫校护士,两人
经常在一起发愁。听到当官的如今稀罕女人,他同女朋友商量,让女朋友先陪他去,
而后再让女朋友单独去找,但他嘱咐她,入了虎狼窝,可要眼色行事,有情况,你
一喊叫,我就冲进去,要挟他给咱分配个好工作。谁知女朋友进入虎狼窝,没有发
出任何信号。原来大分办主任的儿子在家,是广州理工大学毕业生,一见这个女孩,
清秀、美丽,看中了,父亲没在家,他热情地接待了她,这男孩临走给她留了电话。
她也说了家里地址。男孩子的潇洒气质与优越的家庭地位,一下子俘虏了女孩。夏
吉利同女孩分手了。分手时,夏吉利深深后悔他对她这么长时间一直秋毫不犯,想
着她要成为人家的人了,也应当让她给自己留个美好的回忆。谁知他刚扑上女孩的
身子,女孩子又抓又叫,他落了个鸡飞蛋打。
但是这个卫校毕业的护士女,并没有成为大分办主任的儿媳妇。那男孩子出国
了,一纸断交信结束了这场游戏。护士女哭肿了眼泡,寻死觅活的。护士女的父母
央求夏吉利救救他们的女儿,夏吉利写了一句话给她:
“别忘了,我一直在等你。”
她给他写了一封回信:“我已不再是昨日枝头那一朵娇艳的玫瑰。当风吹过,
当雨飘洒的时候,我也会落泪,也会忧愁,轻声地吟唱一些关于幸福和痛苦的感受。
那么,当我因爱而凋零的时候,当我的心灵因往事而破碎的时候,你还敢走过那么
多蔑视的人群重新把我收集吗?这时候你还会靠近我,流着泪说爱我吗?”她盼望
着他的回答:“爱着你的爱,痛着你的痛。”他来了,女孩恳求他原谅她,他说:
“行!”就是提不起情绪,一味地长吁短叹。半响,女孩说:“你就这么在意我的
过错?”他回答说:“能不在意吗?……”女孩说:“我错了,真的错了,你要看
重的是现在而不是过去……我真的对不起你!”夏吉利说:“你告诉我,那个高衙
内玩过你没有?”女孩哭了,说:“别提他,我早就把他埋葬在心底了。”
夏吉利的心里五味俱全,他哭了,没有说出一句话。
女孩说:“你说话呀!”
他回答说:“我,我无话可说。”
女孩在那天见面后,服毒自杀了。她留下了一封遗书给夏吉利:
亲爱的夏:
原谅我仍这样称呼你,这是我们有着甜美回忆的夏天的记忆,那个夏日的黄昏,
那个夏日的夏夜——你,向我走来……但今天这个时刻,我无话可说,对过去那段
屈辱,我一直想原谅自己,但又不能原谅自己,因为我……对你的背叛,让你纯真
的记忆受到玷污。然而,我心目中的救星,你,不能原谅我,不能忘却我的悲剧。
我才明白,我原谅自己其实也是一种罪过。何必掩耳盗铃呢?一失足成千古恨,重
新开始已不能够,无法忘却,便只有毁灭。如果这个人世真有能洗却屈辱的圣水,
那该多好啊!但是没有。于是不能洗却,便只有毁灭。
倩倩绝笔
夏吉利看到这封遗书后,内心撕裂般地难受,他也哭得死去活来,帮着倩倩父
母掩埋了倩倩,又消沉了几个月,就南下打工来了,发誓再也不乞求“国家”的分
配,哪怕讨饭饿死……
沙金丹听了他的故事,沉默了一阵,说:“既然是这样,我不应该对你高要求,
让你觉得我不近人情,我是把对社会上那些见了我就如狼似虎的男人的态度用到你
身上,因为我对你当年对我的放弃一直耿耿于怀。那一段诗般的爱恋,一直埋在我
的记忆深处……深处……”
卧室里开着淡淡的调光台灯,一缕清冷的月光射进屋来,陡然间增添了一份凄
凉又很伤心的感觉。屋里弥漫了尚未消散的烟气。她抱膝坐在床上,眼泪莫名其妙
地从她脸上滚落下来。这样的夜色应当是再次浪漫和大段抒情的时候,但她却情不
自禁又向夏吉利诉说起自己伤痛的流浪生活。泪水中她又是那么可怜和无助,她喃
喃自语似地说:“你说你当初是否真的爱我,现在你爱我吗?我要你说真话。”泪
水朦胧中,夏吉利轻轻拥住了她的双肩,亲吻她的头发,和她颤抖的脸颊,最后吻
她柔软湿润的唇。她似乎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知道他后来为她盖好了被子,轻
轻地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夏吉利看金丹像变了个人,也动情地说:“那次,我抛弃了金子啊!”
金丹笑了:“金子说不上,算是玉吧!如今算是石头了。”夏吉利说:“还是金子。”
金丹说:“晚上你再来吧。你还没有真正享受过女人哩。”夏吉利激动地说:“沙
金丹,你真好……”
沙金丹凄然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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