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黑孩儿没有跑,被狂怒的陈锋拽着拖到了桌子旁。陈锋沉重的拳头砸到了黑孩
儿脸上,黑孩儿的嘴角裂开来,紧接着黑孩儿的鼻孔也冒了血。黑孩儿没有动,一
任鲜红的血液滴滴答答洒向前襟。等陈锋住了手,呼哧呼哧喘粗气时,黑孩儿一把
将陈锋推开,从包里抽出一把雪亮的砍刀,将左手垫到桌子上,一刀砍去,食指在
桌子上蹦了起来。
陈锋看到那根脱离了黑孩儿身体的食指在空中画了个弧,又落到了桌面上。
那根食指居然又痛苦地扭动了一下。
大毛彻底喝得找不到北,凑近了去看那根食指,好像看一个非常奇怪的东西。
陈锋愣在那里,酒精在血液里燃烧。他被喷涌的鲜血刺激着,很想砍别人,或
者被人砍。
黑孩儿将刀朝包里一塞,转身走了。
黑孩儿丢下一句话。
“看得起我咱还是兄弟,看不起拉倒!”
老板娘缓不过气,一个劲捋着胸脯,朝外倒气。
陈锋和大毛摇摇晃晃互相搭着出了饭店。
“去、去酒吧,我知道一、一家酒吧,零点以后有艳舞。”大毛说。
“去就去,他妈的!”
“我和那老板认、认识,叫她给咱扯个皮条,弄好了还能碰上俄罗斯的呢。”
“你不回去伺候你那款姐了?”
“滚他妈的款姐,什、什么玩意!她今天晚上包了个鸭,叫、叫我自己找地方。”
“嘿嘿嘿嘿,我也听说一个地方,是专门为女人提供鸭子的。有次我听刘总说,
他为一个女官员去那里物色过鸭子。看来你这碗饭是越来越不好吃了。”
“走、走着瞧吧,早晚有她的好看!”
酒吧里乌烟瘴气,各色男女随着台上的舞女疯狂起哄。
酒类推销员一个个活力四射,围了上来,推销着自己的品牌。
大毛掏出二百块钱,对一个高挑丰满推销葡萄酒的女子一指:
“就要你的,零头不、不要找了!”
“喝啤酒吧?再喝葡萄酒怕受不了。”陈锋说。陈锋说完一个啤酒小姐笑容灿
烂地挤了上来。
“你神经病,大冬天喝、喝什么啤酒!快、快去给我拿!”
“他妈的,喝死你!”
大毛扯着嗓门给酒吧老板打了个电话,打完后把电话朝桌上用力一扣,骂了一
句,告诉陈锋艳舞取消了,最近风声紧了。
“不喝了,回家!”陈锋说。
“废话!”
大毛又打了个电话,大概这里太嘈杂,对方听不清。时候不大,来了一个女的,
很干练,年龄在三十多岁。
她朝大毛头上打了一下:
“死鬼,又喝成这样!”
“今天晚上有、有没有?”大毛做了个下流动作。
“要死啊你,早晚我要告诉姚姐的!今天晚上没有了,现在像你这样的男人太
多!”
“没有了你陪、陪我!”大毛拧她一下。
“烂货!”女人又打了他一下,扭着腰肢走了。
来了两个女的,一脸的贱笑。大毛推给陈锋一个,搂住一个。
陈锋去搂那女的,突然呕吐起来,女的尖叫一声,捂着鼻子躲开了。
陈锋躺在了那里,呼呼进入了梦乡。
陈锋醒来时见躺在自己的床上,怎么回来的记不清了。爬起来喝了两大碗水,
又躺那里了。中间电话响了数次,陈锋没有去接。
到了中午,老婆没回来。经常是这样的,懒省事,领着孩子回娘家吃饭。反正
离的不远。
陈锋继续睡。
下午三点钟光景,电话一个接一个打来。陈锋嘟哝一句“谁这么烦啊”,爬起
来到了客厅里,拿起手机一看,得,没电了。刚换了块电池,电话又响了。
接完电话,陈锋脸色变了。
狄爱国死了。
死在狱中,高烧后引起急性心肌炎,火速送到医院时已不行了。据说他不死也
要出事了,他每天指挥犯人打一个新来的脾气很倔的犯人,叫这个犯人面墙而立,
每天踢膝盖,踢成了脉管炎,结果这个犯人双腿截肢了。
追悼会定在三天以后。
狄爱国一直没有成家,兄弟三人,狄爱国排行老三。两个哥哥受他资助,先后
去了澳洲。父亲很早就死了,母亲一直守寡。
灵堂就设在他母亲那里,他母亲住在一座七层楼的二楼,是狄爱国给买的房。
原来有两个保姆,后来他母亲怕花钱,硬给辞了。陈锋赶去时,楼下摆满了花圈,
把整个楼都圈住了。空地里堆满了各种车辆,约有一百多个穿黑衣服的面目不善的
人站在那里,有的抽烟,有的说话,脸上都是冷冰冰的。陈锋听到几个老太太在悄
声说着“黑社会,都是黑社会”之类。赶过去放下花圈,陈锋和认识的打了招呼。
然后站在一边,给大毛挂了个电话。昨天大毛还念叨过狄爱国,说回头去看守所看
看他。
大毛沉默了一会,说有事情脱不开,就把电话挂了。
院门口又驶来一辆车,车门开处,陈万明几个走了出来。一色黑西装,戴着宽
边墨镜。好多人围了上去,争相打着招呼。
陈万明拍拍这个,握握那个,慢慢朝楼洞走来,边走边说:
“这么大的事情,大哥级人物怎么都没来。”
有人告诉他霍家委来过了,刚走。闻天海手下的刘七也来了,说闻天海脱不开
身,吩咐刘七捎来了钱物,还说了几个人,陈锋不认识。
“云飞和爱国最好的,可惜他不便露面,要不爱国在天之灵就可以瞑目了。”
陈万明像是自言自语。
“是啊是啊,”有人符合着,“他们几个从小玩到大,关系是没得说的了。可
惜云飞哥大案在身,顾不上这么多了。”
陈锋看着陈万明被簇拥着上了楼。陈锋觉得陈万明没有血性。听狄爱国讲,陈
万里被潘云飞建明黄老歪三支枪打得脑浆横流后,陈万明曾托狄爱国去给潘云飞说
过情。陈万明说如果需要,他可以奉上十万块钱。潘云飞听了摆摆手说:“不要了
不要了,把人家哥哥都打死了!”
陈锋也跟了上去。狄爱国母亲在哭,几个年纪大的在开导她。陈万明也开导了
几句,无非是老娘放心,以后这些弟兄都是你的儿子之类。
陈锋将一个信封递给狄爱国母亲,说声节哀,转身走了。屋里的气氛很凝固,
让陈锋感到了压抑。
出了门陈锋吃了一惊,潘云飞走了上来。陈锋一把拉住了他:
“你怎么能来这里!”
“我怎么不能来这里!”
“外面那么多人都认识你,谁歪一下嘴你就跑不了!”
“建明和三狗在楼下看着他们,怀里都揣着喷子,看谁敢使坏!三狗也是我一
个生死哥们,在牢里认识的,我在外地干掉的那三个仇人,就是他提供的线索。前
一阵他持枪杀人,在他那地方呆不下去了,就投奔我来了。”
“那你快点走!”
“知道,我给他老娘送点钱。从小看着咱们长大,我不来心里不好受。哎对了,
你银行的贷款还完没有?我搞到钱了,一笔大的,正说给你打电话。”
“还完了还完了。”陈锋骗他。
“那我进去瞅瞅。”
潘云飞进去了,陈锋也跟了过来。陈锋看到屋里的人都吃惊不小,尤其是陈万
明,陈锋看到他的手下意识动了一下,又放了下去,随后堆出一点笑。
潘云飞也没和他们打招呼,将一袋钱朝狄爱国老娘怀里一放,大声说:
“姨,别难过了,死了清净,以后你再也不用为他担惊受怕了。再找个老伴,
安安生生过日子,我要是不死,还会来看你的!”
“什么话,乌鸦嘴!”几个年纪大的骂潘云飞。
“姨,我走了,想开点,该吃吃该喝喝。”
“孩儿啊,”狄爱国母亲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追悼会那天你可要去啊。”
潘云飞停住了,犹豫了一下,然后大声说:
“好的姨,我去!”
潘云飞下了楼,也不和大家打招呼,对建明和三狗作了个手势,三人朝院外就
走。
“云飞哥,慢走!”陈万明在后面喊了一句。
潘云飞停住了,回过头来:
“万明,书本上有句话我记得最牢,相逢一笑泯恩仇,咱们还是兄弟!有用的
到哥哥的,只管言一声!”
陈万明几个坐上车也走了。
“要不是你使眼色,我就拔枪干他们了!他三个把背影留给了我,机会最好!”
疤瘌脸说。
“你那小口径不挡事,干掉一个其他两个马上回头和你对射。”陈万明阴着脸。
“起码能干掉潘云飞!”
“我不想明打明的干,被公安撵得鸡飞狗跳的,我们的生意也别想做了。”
“那猴年马月才能再碰上他!”
“嘿嘿,放心,追悼会他去。到时候给公安透个口风,还不用咱们动手。”
“那样不解恨!我和你哥哥生死患难,你哥哥死那天我要是在场,拼也要拼下
他一个!”
“你给我闭嘴!你脑子太简单,我已经想好了,这次给他来个一箭双雕。一会
给闻天海说一下,叫他去准备火拼的事。闻天海的地盘也太肥了,我心里一直掂着。”
“我听你的!对了,狄爱国这一死,他的人又被捉的捉,逃的逃,他的地盘就
空出来了,咱们可得抓紧接收,等其他大哥一插手,咱们就麻烦了。”疤瘌脸说。
“这个事情我考虑了,”陈万明点燃一枝烟,“现在扫黑风头正猛,大家都在
躲,暂时不会有人去插手的,自己的烧饼炉子还顾不住呢。霍家委倒不用担心,他
一心一意经营他的毒品,没有插手其他事情的迹象。唯一就是闻天海,他上下玩的
开,每次扫黑他都皮毛无损。这次一定要把他纠缠进潘云飞这个烂泥潭里,叫他不
能自拔。其他几个大哥我去给他们碰碰头,告诉他们爱国这一摊我接管了,量他们
也不会再和我争。”
“哈哈,狄爱国这一死,到给我们做了盘菜!”疤瘌脸大笑起来。
车里几个人也都狂笑起来。
“回头整几把真枪过来。”陈万明说。
陈锋看着潘云飞走了,和几个熟悉的说了会闲话,也要走。一辆本田车开了过
来。车后放着花圈。
陈锋看到黑孩儿六指几个人走了出来。陈锋觉得不可思议。
黑孩儿见了陈锋,点了下头,算是招呼了。陈锋看到黑孩儿的左手缠满了纱布。
六指居然对锋视而不见,和其他人一个劲招呼。
此时天已黑了下来,陈锋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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