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年根一晃就到了。这两年人们消费习惯改变了,很多不在家吃饭,饭店也就不
放假了。陈锋对不回家的打工者很体谅,双工资。许多老板不这样,他们将工钱扣
着不给,逼着你在这里干。
留柱的事有了结果,交通事故。留柱横穿马路,也负有一定责任。留柱的父母
都来了,拿了三万块钱赔偿金。李所长告诉陈锋,“极速时空”托得人太硬,没办
法。陈锋叹了口气 。
凡和弱雨双双去了南方,两人去那边散心。弱雨公司早放了假,公司经理不知
怎么回事,好久不露面了。
陈锋给倪总经理交代几句,也外出了,领着玫和甜甜去了哈尔滨。有次甜甜在
电视里看到哈尔滨冰雕,就一直嚷着要去。
北国天寒地冻,满眼都是冰雪的世界,眼睫毛眨起来都痛得慌。幸亏陈锋事先
托了熟人,要不住处都没有,旅栈业爆满。甜甜倒是玩得情趣盎然,在冰雕的世界
里流连忘返。后来又去了亚布力滑雪中心,玫和甜甜在雪地里打着滚,开心得不亦
乐乎。
返回哈尔滨时,已经是大年初六了。一家三口在商场里采购东西,打算返程。
玫说,太阳岛还没去。锋说不去了,天气这么恶劣,小甜甜受不了。小甜甜大概这
几天也玩累了,嚷着要回家。玫只好作罢,说下一次吧。
玫这几天脸色红润,陈锋晚上的温情使她留恋着不舍得离开。好久没这样了,
往常陈锋从饭店回来很晚,往往是倒头便睡。
三人在街上走着,路过赵一曼雕像,玫和甜甜就去看。陈锋抬眼就看见了一个
人,这个人也看见了他,眼光有些躲闪。
“大毛!”陈锋很兴奋,“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大毛只好走了过来,勉强笑笑:
“我来这里旅游。真巧,碰上了你家三口。”
陈锋觉得他脸色有点古怪,尽管他捂得很严。玫和大毛打声招呼,又继续和甜
甜看雕像。
“你怎么了?一个人来旅游?”
“不是,还有那个姚姐。你什么时候从家出来的?”
“年三十,你呢?”
大毛眼光明显放松了:
“哦,那就好。”
“什么那就好?莫名其妙。”
“呵呵,没什么,我说这会碰见你真好。实不相瞒,我这会一个人转是准备掂
包的。我们的钱被偷了个一干二净,寸步难行了!”
“这么不小心!怎么又干那个,我先给你点。”
“多给我点吧,回去我就还你。”
陈锋想了想,掏出一叠钱都递给了大毛:
“这大概有六千多吧,我也没数,你先拿着用。”
“你不留点了?”
“我老婆那里还有,反正我们该回去了。”
回到家过了几天,陈锋才知道大毛出事潜逃了。
大年初一那天上午,姚姐家里来了两个客人,放下三十万工程款,叫她抓紧运
作,就走了。一大袋钱当时还点了一下,大毛看得分明。
中午吃饭时,大毛嚷着要喝酒,说大年初一,一醉方休。
结果姚姐就给灌醉了。大毛将她放到床上,拎起钱袋要走,想想又不妥。就把
烧水壶上面的哨子弄坏了,然后接上满满一壶水,放火上去烧,直烧得水壶突突朝
外喷开水了,关掉火,再将煤气打开,不燃烧,煤气就在屋里蔓延了。他坐了一会,
觉得煤气越来越重,看了眼姚姐,说声对不住了,谁叫你往常只给我小钱,拎上袋
子走了。
也是姚姐命大,正好渴醒了,要找水喝,闻见了令人窒息的煤气味。慌忙打开
门窗,清醒过来后,见钱袋没了,慌忙就报了警。
闻天海开始频繁露面了,市里的场所遍布了他的身影。他甚至还去了潘云飞的
父母家,给二位老人拜了年。
“云飞我们打小就是好朋友,您二老是看着我们长大的。这几年我的业务忙,
也没来看看你们,还请大伯大姨多多担待。”
两位老人许是孤独惯了,也不倒茶让烟,只默默地坐在那里,看着闻天海。潘
云飞还有个姐姐,早些年因为恋爱的事,喝了敌敌畏。姐姐的对象被潘云飞追杀,
只好远走他乡。
“云飞也不在,有什么事情你们尽管给我说,我给你们留个电话。”闻天海双
手把名片递上。
两位老人没有动。
闻天海笑笑,把名片放在了一只腿用尼龙绳绑着的桌子上。
出门时正下楼,潘云飞母亲在后面说一句:
“东西给你放那了。”
闻天海回过头,见那扇油漆剥落的木门轻轻合上了,自己带来的那包东西在门
边静静地躺着。闻天海咒骂了一句。
开上车,他又去了陈锋的酒楼。陈锋不在,倪总经理说陈锋去了哈尔滨。闻天
海给倪总经理递张名片,说陈锋要是有空了去找他玩,他现在天天在金龙湾浴池。
倪总经理把他送到店门口,见门口停着两辆车,一辆黑色凌志上下来四个人,
一个开车门,三个立着。倪总经理这才看了下名片,一口凉气吸进了肚。倪总经理
虽说早已知道闻天海,但只闻其声,未见其人。闻天海的目光不经意地扫来,倪总
经理慌乱地躲开了。那目光让她想到了浸在清冽池水里的菜刀,亮得耀人。
倪总经理给陈锋挂了个电话,她告诉陈锋,闻天海来过了。
陈锋在那边显然玩得正开心,“唔唔”了两声就把电话挂了。
倪总经理手拿电话,怔怔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出神。
闻天海来到了金龙湾。这几天闻天海都这样,先去外面办办事情,溜溜圈,然
后就一头扎进了金龙湾。他上二楼,几个马崽簇拥着。上面一个豪华套房他包了,
外间是会客室,里间是休息室,再往里就是个小型浴池。不用进大池,闻天海来这
里是独浴。如果来了兴趣,还可以喊一个女郎过来,洗鸳鸯浴。
马崽就坐在会客室里,喝茶聊天看电视。
一楼是大众浴,通向二楼的楼梯口处,最近有两个南方人常把那几张床占着。
这两个南方人目光冰冷而散漫,从不和别人多搭一句嘴。他们之间基本也不说话,
往往是一个去洗了,一个在床上躺着,似乎什么也不看,又似乎什么都在看。
他们和澡堂里的那些水老鼠一样,整天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来泡澡。吃饭也简
单,叫澡堂的厨子随便弄几个小菜,一盘炒米,几瓶啤酒,从不喝辣酒。即便天气
再冷,也是如此。
澡堂里的水老鼠们觉得他们挺可恶的,象尸体一样,也不理他们。
闻天海来时,他们在那里躺着,互相连眼光也没碰一下。许多人见了闻天海,
都站起来打招呼,闻天海根本不理他们。
闻天海在里面泡时,电话一直响。闻天海不接,马崽当然也不能接。
这当口刘七来了,刘七拿起了电话。
“天海哥,是你父亲打来的。”刘七说。
“拿过来吧。”闻天海在里面说。
闻天海泡在水里,头枕在圆润的瓷壁上,接过了电话。
“哦,爸,我在洗澡。哦?小三待岗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呵呵,我咋去关心
他啊,他眼里就没我这个哥,我俩几年不说话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好的,我帮他,
不过不能叫他知道。他从来看不起我,以为自己是大学生,还不叫我接济,说我的
钱是血腥钱。你放心吧,咋说他是我弟弟,这一两天我就给他搞定。什么破工作啊,
放别人有这么好个哥哥早不要了。爸,我正洗澡,回头再说,电话湿了。”
刘七接过电话,指头一摁,关了。
“小三待岗了?”
“他妈的精简,你去把这事给我办一下。小三越不理我,我越给他来黑的。你
去打听一下他一把手的住处,这个年就别叫他过了。找几个人去候着他,到时候故
意找茬,口角一起,直接把他腿打断,叫他以后在家歇吧。其他的事情过了年再办,
叫我父亲提点礼物,再去找这个领导。”
“好的,今天我就叫他进医院。”
“你出去时给老板说一下,要个女的过来,还要9 号吧。”
刘七走后不久,外面传来了吵闹声。几个马崽迅速站了起来,右手插进怀里,
一个人探了头去看。
“没事。”这个人说。大家就又坐了下来。
刘七过来了,后面跟着9 号。
“9 号正给一个家伙按摩,老板问换一个行不行,”刘七把女的推进去,“我
一听就火了,问好房间,进去就拉9 号。那家伙不依,被我揍了一顿。”
“咣当”,浴室的门关上了。
刘七拿出电话。
“喂,你们几个给我听着,以后天海哥来金龙湾,你们要提前半小时到。现在
里面是保险了,可外面还是个空白,要防潘云飞打冷枪。你们以后要专门负责外围,
现在就给我过来。如果真碰上潘云飞了,记住不要下手,迅速通报。”
刘七打完电话就下了楼。
两个南方人看样子是都洗好了,穿着秋衣秋裤躺在那里。他们每次洗完澡都穿
着秋衣秋裤,不像其他人,赤裸裸地在那里喝茶聊天。南方人好像都不怕冷,罩上
个外罩就能出门,里面很少穿羊毛衫之类。可他们在这里休息也穿着秋衣秋裤,其
他人就觉得别扭。
“这几个蛮子好像随时准备跑一样。”有人看着他们说。
刘七穿过南方人过来了,许多人见了,纷纷招呼说“来坐一会,七哥”。刘七
乱打着招呼,然后来到墙角的几个人那里,脱了个精光,边喝茶边闲聊起来。
“呵呵不错啊,大过年的都能碰到一起。不像过去,一过年就逃跑,别人过年,
我们流窜。”刘七笑眯眯说着。
“现在过年过节还不照样要跑,只是现在不像从前了,不用跑那么远了。只要
不回家,公安一般逮不住,现在案子多如牛毛,管不过来了。”一个说。
“七哥这两年不用操这心了,天海哥玩的大,上下都给面子。哪像我们,每次
回个家跟做贼一样。”另一个说。
“人人都有本难念的经,玩的大有玩的大的难处。树大招风,上面人事一变动,
你要不在意,说不定你就玩完。”刘七说。
“还是玩大的好,等上面罩不住的那一天,也享受够了。当然天海哥不会,永
远是福星,天海哥有的是钱。你看这每次扫黑,抓的人倒不少,可都是些小鱼小虾,
天海哥哪次不是波澜不惊。”
“不说了不说了,我去大池里泡泡,还是大池里解乏。”刘七起身走了。
刘七刚进去,黑孩儿六指几个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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