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这个时候门无声地开了,李所长轻声说一句,进来吧。
“你干什么这是!”张队长瞪一眼李所长,拽上大毛进来了。
李所长将门关上。
“我怕是陈万明,他那个人极狡猾,他也许拿着钥匙不开,先敲敲门试试。正
好我发现门上一个洞,也许是陈万明故意搞出来的。我看见了你换位置的动作,认
出了是你的身影。”
张队长将大毛铐在里屋床上,将他嘴上塞上枕巾,告诉他别动弹,陈万明还没
回来,回来了就会发生枪战。然后用被子将他蒙了起来。
天已经大亮了,外面喧嚣起来,叫卖的练嗓子的此起彼伏。
张队长把电话拿了出来。
“我请个假,一会还要点名。一会你也请个假吧,看来咱一时半会离不开这里
了。”
两个人都请了假。
“关电话吧,要不事情太多。”张队长说。
上午很快过去了,两个人感到饿了。李所长守着门,张队长去屋里翻吃的,什
么也没翻出来。大毛在床上乱动,被子都踢下来了。张队长把他毛巾拿出来,问他
要干什么。大毛说要解手,张队长打开手铐,领他去解了手。
“什么吃的也没有。”张队长又将大毛铐床上,拐回来李所长耸耸肩。
“抗着吧,一会喝点自来水。”
“不行咱就报告吧。”
“万一不是陈万明呢?再说现在是白天了,大批人马过来会惊动他的。”
张队长来到里屋,把大毛毛巾取掉,用枪狠狠将他那张脸顶在床上。
“你是不是耍我们!你妈的,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靠,天打五雷轰!”
“你妈的,再信你一次!”
“给我点吃的吧。”
“老子还饿着呢!”
下午过去了,晚上又到来了。张队长看着外面开始亮起的灯光,说还是汇报吧,
我老觉得这样不是个事。李所长说再坚持一会吧,不行就汇报。
到了夜里十点,张队长说汇报吧。李所长叹口气,说汇报吧。张队长拿出了电
话,刚按上打开键,突然楼道里传来了许多人咚咚咚朝上奔跑的声音。两人正愣神,
奔跑声已到了门口。两人刚闪到门边,一声巨大的声响传来,门被踹开了,荷枪实
弹戴着钢盔穿着防弹背心的特警冲了进来。
原来陈万明在昨天凌晨,身中三枪,没死,被活捉了。
两天前打黑专案组发现了陈万明的踪迹。
吴少侯自从那次被凡用刀刺成重伤,一直住在医院里。医院原来估计,即使伤
愈,他也成为植物人了。吴少侯的确也呈现了植物人的症状,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吴少侯闹离婚的漂亮夫人对医院说,想尽一切办法,多少钱我都掏。吴少侯夫人只
是在吴少侯被送医院的当天来了一趟,后来再没露面。如果钱用完了,打个电话,
她会及时派人划过来。吴少侯的四个保膘被解聘了,各奔东西。伺候吴少侯的是公
司的一个老员工,吴少侯刚起家时他就跟着吴少侯,五十多岁了,额头皱纹纵横。
吴少侯夫人已经通知他了,公司不再用他,可他没有离开吴少侯。吴少侯救过他儿
子的命。他儿子自从十来岁起就被一种怪病折磨着,浑身浮肿,举止无力。前年查
出病因,需要换肝。换肝几十万,对他来说是个天文数字,何况即便手术成功,以
后也要靠昂贵的药物维持。那些天他唉声叹气,动不动就流泪。
吴少侯知道了这事。
“流什么泪,你早说,今天就送你儿子去医院,公司支付这笔费用。”吴少侯
说。
“吴总……”他给吴少侯跪那了。
“起来起来,”吴少侯搀扶他,“我跟你是什么关系,这么多年来,我朋友数
都数不过来,可真正跟我心贴心的只有你一个。如果我有难,别人都会离我而去的,
只有你不会。现在你有难处了,我不帮谁帮。”
“吴总,啥都别说了,如果有机会,我可以为你去死……”
儿子得救了,往后的药物费用公司一直支付着。老员工恨不得为吴少侯肝脑涂
地。吴少侯这次进了医院,儿子的费用被切断了。媳妇来过,儿子也来过,他们看
着昏迷不醒的吴少侯泪水涟涟。
“你在这好好伺候他,再苦再难你不用管我们,我自己想办法。”媳妇说。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以后苦了你了。”老员工说。
“爸,我这条命都是吴叔叔给的,你不要想那么多了。”儿子说。
出医院前,媳妇背着儿子告诉他一个惊人的消息,儿子发誓要为吴叔叔报仇。
老员工望着过道外灰白灰白的天空,双唇蠕动着,没有说话。
吴少侯是在那一天醒来的,那一天是陈锋枪击闻天海的日子。晚上电视演播新
闻,吴少侯还看了,陈锋戴着手铐脚镣,正被审讯。陈锋面色苍白,眼光直视审讯
人员,一言不发。
吴少侯双目呆滞。
医院说这是个喜讯,说不定能缓转过来。后来有警员过来调查,吴少侯睁着浑
浊的眼睛,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老员工听出来了,警方怀疑吴少侯涉黑。
再后来闻天海、霍家委的保护伞纷纷落马,吴少侯的眼神越发浑浊了。
那天半夜,老员工已经睡了,有个黑影站到了他面前。老员工突然惊醒,一骨
碌坐了起来。
“吴总……”老员工惊讶地大张着嘴巴。
吴少侯一直不能走动的,大小便都是在床上。老员工怀疑是做梦。
“我那一天就清醒了,就是陈锋枪击闻天海那天。看了那个新闻,我知道局势
要有大的转变了。果然不出所料,后台都出来了。闻天海帮过我强吃了几桩生意,
有次还砍伤砍残了几个人,其中有一个是已经退下来的副市长的儿子。这些事早晚
要重新翻出来的,只是时间问题了。如果他们把我归入涉黑,事情就大了。”
“吴总……不行咱们逃吧……天涯海角,我这条老命跟着你!”
“出逃要有钱,可我现在的钱都被那个臭娘们把持着。我现在还处于植物人状
态,他们暂时还不会控制我,再说也许调查也还没到那一步。想个办法,把钱搞出
来,给你儿子留一批,咱们两个远走高飞。”
过了几天,办法还没有想好,又传来了陈万明余党被歼,陈万明连杀三人,已
经潜逃的消息。
“政府打黑的步伐越来越紧了,时间不等人了。”吴少侯说。
“要不不搞钱了,咱们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老员工说。
“我已经想好办法了,再等几天。”
又是两天过去了,就在吴少侯准备实施自己的计划时,陈万明出现了。
这天晚上八点来钟,吴少侯照例是睁着呆滞的眼睛,看着天花板,注意力却留
在电视上。他和老员工一直在留意着本地新闻。老员工端着茶杯,呼呼吹着。
这时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走了进来,穿着大衣,脖子上围着丝巾。手里提着两
袋水果。
吴少侯没看他,吴少侯来人都不看。老员工以为是吴少侯过去生意场上的朋友,
招呼她坐。
女人把水果放下来,没有脱大衣,坐在了一张凳子上。
“我是吴总的一个朋友,我来看看他。”女人嗓音有些捏着。
“哦,谢谢你,喝点水吧。”老员工去倒水。
“真是伤感,听说吴总成植物人了?”
“是啊,医院已经想尽了办法,可还是没效果。”
“吴总的夫人不常来这里?”
“不常来,基本见不到面。”
“是这样的,我是搞房地产的,去年初因为资金紧张,吴总慷慨借助了三百万,
让我度过了难关,感激不尽。现在资金回笼了,我准备连本带利一起还他。”
老员工的眼睛发亮了。
女人讲话时是侧面对着吴少侯的,吴少侯飞快看了她一眼,觉得面熟。
“不过有份借款合同,我还钱时你们是要拿来的。我这笔钱是借吴总的,当然
要亲自还给吴总,可是吴总成了植物人,只好还给吴总夫人了。但我和吴总夫人不
认识,你能不能传个话,我们约个时间,见面谈一下?”女人说。
“这个……”老员工拿不定主意了。
“这样吧,我明天晚上再来,等你消息,不过你一定要叫她把借款合同拿过来。”
女人走后,老员工又是兴奋又是担忧,后来拍了下大腿。
“操,忘记叫她留电话了!”
吴少侯一直不说话。晚上十点以后,病房黑了灯,吴少侯示意老员工坐过来。
“那个女人胡扯的,根本没那回事。”吴少侯说。
“我的天,那他想要干什么?”老员工差点喊起来。
“你镇静点!”
“你认识她不认识?”
“看着面熟,不过想不起来她是谁。我怀疑这里面有个很大的阴谋。”
“那咱们咋办?”
“搞钱的事先放一放,明天等他来,我再观察观察,咝……”吴少侯抽口气,
“这个女人是谁呢?”
第二天晚上,一直等到十一点了,那个女人没有露面。病房里黑漆漆的,外面
在刮着风,草坪上的灯光惨白。风裹成了哨子,不时地吹响起来。
吴少侯和老员工大睁着双眼,躺在床上。这真是件古怪的事,凭空冒出一个女
人来,还口口声声要还三百万,凭直觉这里面藏着一个陷阱。可是吴少侯想不出一
点头绪来。
“她是不是要绑架?”老员工轻声说。
“本来是冲着你来的,可你成植物人了,她就把目标转移了。”老员工又说。
吴少侯出了身冷汗。
“这个人你肯定认识,你再仔细想想。我怀疑她是黑道上的,你朝黑道上想想。”
黑道上没有女人,就是有女人吴少侯也不认识,他开始往男人身上想,男人身
边的女人。他认识的人一个一个在眼前冒出来,又一个一个的否定了。起初他眼前
冒出的是一些小混子,后来开始是大人物了。闻天海身边没有,霍家委不太熟悉,
好像也没见到过,潘云飞?潘云飞身边就不带女人。接着就是狄爱国,高四儿,黑
孩儿,这个看起来面熟的女人根本就没在他们身边出现过。然后他想到了陈万明,
想到陈万明的时候他身上激灵了一下。这个女人一定是在陈万明那里见过。陈万明,
女人,女人,陈万明,想着想着他头上冒出了一层虚汗。
陈万明的脸和那女人的脸定格成了一个人。
陈万明回来了!他浑身打起了哆嗦。
“是……是……陈万明……”他上嘴唇打着下嘴唇。
“哪个陈万明?”
“咱们市里的大哥……你忘了,那天胡总他们几个来,告诉你的那个人。”
“天!就是最近在南方杀了三人的那个?”
“报警吧……快……”
“你快告诉我号码。”
“打110 吧,过去的号码不管用了,他们都牵涉到闻天海。”
就在老员工慌慌张张拿出手机,准备拨打时,门被敲响了,那个女人在门上的
玻璃处朝里看着。
女人脸上多了道伤口,过道的灯光照得她那张脸蓝幽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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