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秦如兰抬起头来,冲着李万军感激地笑了笑,忽然间有种想倾诉的欲望。 “你还记得我刚到杂志社不久就拉到一项广告业务的事吗?”秦如兰问。 李万军点点头。 “那是我通过一位朋友了解到的,说兴兴公司刚引进了一种新型的电动 玩具,要开拓市场。我就去找兴兴公司的经理谈做广告的事,那位经理就是我现 在的丈夫,他叫江松。” “江松?这名字挺耳熟的,好像在哪本杂志上看过介绍他的文章。” “不错!”秦如兰点点头,“他经常会出现在新闻报道里面,在江城算 是有一点小名气。我认识他的时候,他确实没有离婚,但夫妻间的感情已经淡漠 了,只是为了孩子在勉强凑合。我也知道我的介入是不合适的,可感情这东西不 是自己说控制就能控制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会那么轻易地就爱上了他,为了他 我可以放弃一切。” 李万军笑了笑,说:“谢谢你对我信任,愿意把心里话说给我听。其实 我很能理解你的感受,爱情确实是没办法刻意经营的,我们常常会爱上不该爱的 人,期待一份没有结果的感情。你还算是幸运的,他毕竟为你离了婚,娶了你。” “可我付出的代价也挺大的,到现在为止,我爸妈还在生我的气,我都 不敢回家了。” “时间会淡化一切,总有一天他们会原谅你的。”李万军很有把握地说, “当父母的最大的愿望就是让自己的孩子幸福,只要你能证明你生活得是幸福的, 他们就会接纳你和江松的感情。” 秦如兰笑了:“你真会安慰人,听你这么说,我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心情好了,就多吃点东西呀,别光顾着说话。”李万军从大盘子里切 下一块牛肉,用叉子叉起来递给秦如兰,“瞧你这么瘦,怎么能胜任社里的工作 呢?你要是倒下了,我可就少了个得力助手。” 一句极为平常的话却让秦如兰感动得想要掉泪,为了掩饰这并不妥当的 情绪,她赶紧低下头来,去切割盘子里的食物。说起来和李万军共事已经很久了, 交往却是有限的,秦如兰不是那种擅长搞人际关系的下属,她只懂得认认真真地 做自己份内的工作。因此她对李万军的了解也很有限,只不过觉得他这个人还挺 好的,有绅士风度,对她和徐静都很照顾。秦如兰一直都很敬畏他,觉得他是个 很正直的、知人善用的上司,没想到他会有这么温情体贴的一面。 李万军静静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大女孩,她的确还是个单纯的、 没长大的孩子,轻易的就会被人感动,也能轻易地去感动别人。李万军突然间产 生了要去保护她的念头,这个念头来得这么的出其不意,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夜色笼罩着整个世界,城市的街头亮起了各式各样的霓虹灯,色彩 艳丽而又花样百出的灯光,勾勒出一幅歌舞升平的城市夜景图。月光湖畔的“夜 明珠”是霓虹灯里的皇后,它由许多的白色灯管构成,组合为一个大大的圆球体, 能变幻出红、黄、蓝、紫等颜色,像一颗七彩明珠点缀在依依杨柳、盈盈碧波间, 总有许多恋人依偎在它的前后促膝相谈。 每到夏天,炎热的天气就会阻挡人们白天外出的脚步,入夜后才能看见 一对对情人徘徊于花前柳下,在耳鬓厮磨中让沸腾的情感得到暂时的降温。 秦如兰的目光穿透了落地长窗,心情复杂地看着窗外繁华的世界,特别 是那成双成对的身影,让她心里涌现出一种无法言喻的酸楚。曾几何时,她和江 松也是其中的一对,手牵着手、肩并着肩,漫步于月光、灯光、湖光之间,俊男 靓女的最佳组合,总能引来许多羡慕的偷窥。可现在,她却只能隔着窗子去羡慕 别人了,生活的转变总是快得让人恍如一梦。 最近,江松特别忙,每天都很晚才回家,说是为了一块地皮的事要应酬 不同的人,土地局的、银行的、市政府的。秦如兰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和他一 起吃过饭了,那种落寞突然使得她对任月琴的心情有了深切的了解,作为同一个 男人的妻子,她开始同情起任月琴来。 秦如兰原本想把任月琴写信告她的事说给江松听,却在这种莫明其妙的 同情心下改变了主意,她不想让江松因为这件事而责怪任月琴。毕竟和任月琴的 关系越闹越僵对谁都没好处,特别是青青,她一定不愿意看到自己的父母成为仇 敌。 也许,宽容可以化解仇恨。秦如兰淡淡地想,为了江松、为了青青,她 愿意宽容任月琴所做的一切。 说实话,刚看到那封信的时候,秦如兰的确很生气,很想找任月琴好好 地吵一架,她要让任月琴明白现在这个时代,已经不兴“作风问题”这一套了。 可静下心来一想,她开始意识到自己和江松的爱,对任月琴来说却是一种致命的 伤害。先犯错误的是她和江松,所以任月琴的做法就算是不对的,也情有可源, 应该获得原谅。 夜色越来越浓,在户外乘凉的人渐渐地少了,只有那些被爱情冲昏了头 脑的年轻人,顶着回去挨骂的风险,继续游移在婆娑的树影里。 江松还没有回来,秦如兰的等待又成了空。只有一个女人呆着的房间显 得特别空荡,特别让人不安。一声悠长的叹息吓了秦如兰一跳,她回头四顾,房 间里并没有其他人,这才明白那哀怨的叹息是她自己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