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九华山的黄昏景色美得让人心醉,夕阳正在西下,倦鸟已经归林,在灵 山仙境之中洗涤了俗心的游客们也三三两两地回到自己所住的旅馆。九华山突然 间安静了下来,像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美得极为含蓄,毫不张扬。秦如兰就在 这静谧之中放飞自己的思绪,去领悟无念传授给她的至善之道。却又深感自己智 慧有限,没有办法完全契入禅境,似乎在这滚滚红尘之中,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在 拉扯着她,让她始终有所牵挂,没办法像《心经》中所说的那样心无挂碍。 在九华山住了有一个星期,秦如兰每天除了在山林之中寻幽访胜,就是 随同无念一起翻阅佛经,把《金刚经》、《六祖坛经》翻来覆去地看了十几遍, 篇幅短小的《心经》不用说是背得滚瓜烂熟,就连长篇巨论的《愣严经》、《法 华经》她也从头至尾地看了一遍。如此一来也难免会贪多嚼不烂,很多佛教的理 论知识在她脑子里打转,转得她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秦如兰对自己的愚痴感到好 笑,如果真的是上上根器,哪用看这么多佛书,只需一两句话就能完全领会佛教 的最高旨意。既然不能一时了悟,她也就不去强求,反正今后有的是时间,她愿 意用一生的精力去慢慢地钻研。 秦如兰静静地躺在长满青草的山坡上,闻着这满山混合着泥土香、树木 香、花草香的自然香气,觉得人生最大的幸福也就莫过于此了。她心满意足地笑 了。可那笑容突然间就凝固在了她的唇边,她的心莫明其妙地疼痛起来,仿佛被 谁狠狠地掐了一下。这让秦如兰很是心神不宁,自从进入九华山之后,她的心态 一直保持得很好,淡忘了所有因世俗情爱所生的烦恼。这突如其来的疼痛,因为 说不清来由而越发显得可疑。秦如兰有些心烦意乱起来,再也没有闲情逸致去欣 赏陶渊明笔下描绘的“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之景,匆匆起身,拍了拍身上 的尘土,踏上了回无名庵的山径。 秦如兰回到无名庵里的时候,无念已经把晚餐摆放在桌上了,正等着她 回来一起吃。但秦如兰却觉得心情沉重得没有了任何胃口,让无念自己先用餐, 不必等她了。 “你怎么了,如兰?从我见到你起,还没看过你有这么心烦意乱的时候, 你的心相对而言是比较清静的,但今天你的心很乱!能告诉我原因吗?”无念关 心地问。 秦如兰不安地说:“无念师,你也看出来我的心乱了吗?是啊,我自己 也觉得很奇怪,和你在一起的这几天,我心里一直很清静,充满了欢喜。可就在 刚刚,我的心猛地疼了一下,好像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发生似的,我打电话回 家问过了,家里一切都好。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呢?不会是我一天到晚想要悟道, 想得走火入魔了吧?” 无念笑了,说:“照你这样胡思乱想下去,倒真的有走火入魔的可能。 心乱是很平常的事,试问天下之人,有几个能一心不乱的?何况是初涉佛教的你。 心乱不乱是其次的,有乱就有不乱,只要你的行为不颠倒就好。” “呵呵……”秦如兰展颜一笑,“我很傻是不是?” 无念打趣地说:“是挺傻的,不过嘛,傻得很可爱!” 秦如兰又笑了,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依恋无念了,再烦乱的心绪都能够在 无念的轻言淡语下得到安抚。她索性丢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洗漱之后早早地 上床休息。可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了大半天,都不曾真的睡着,心中那种不安与忧 虑虽然被强压下去了,又不时地冒上心头,搅乱了她的宁静。无念完成自己一天 的修行功课后,吹熄了唯一的一支蜡烛,在秦如兰身边静静地躺了下来。秦如兰 常常觉得很奇怪,无念做任何事都是轻手轻脚的,如果你不特别注意的话,根本 就发现不了她的存在。 “怎么,你还没睡着吗?心里还是很不安吗?”无念从秦如兰略显急促 的呼吸声中听出了问题。 秦如兰说:“是啊,说不清楚的一种不安,让我很难受,好像有人要把 我的这颗心给挖走似的。” “那么明天你就下山去吧!”无念说,“或许山下真的有什么急需你去 解决的事。你的心之所以会乱,就是因为有这些未了的尘缘在牵制着你。该了的 缘份还是要了的,不能够一躲了之,我们学佛的人是最勇敢的,不管属于我们的 缘份是好是坏,都要坚强地面对。” “无念师!”秦如兰无限依恋地喊了一声,“我真的舍不得离开你。” “傻瓜!相见是缘来,相别是缘去,缘来缘去都要看得开才行。”无念 云淡风轻地说。 “呵呵!”秦如兰笑了,“你叫我傻瓜的时候我很受用,显得你有了那 么一点点的红尘之气,离我近了很多,要不然我一直都得仰着脖子去看你,真的 很累的!” 无念也笑了,突然伸出手去咯吱秦如兰,边笑边说:“原来你一直把我 当神仙看啊?神仙会像我这样吗?” 秦如兰边躲边笑,讨饶地说:“我知错了!你我都是平等的,我不该妄 自菲薄。无念师,不可以再搔我痒了,我很怕痒的,我这个人特别有良心。” “既然知错,今天就饶了你,赶紧睡吧!不许再胡思乱想了,有杂念的 时候要赶快念佛,把杂念压下去。否则,真是白费了我这些天用在你身上的心血。” “嗯,知道了!”秦如兰轻声答应,随即闭目凝神地去念自性中的那尊 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