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面的韩嘉 韩嘉就那么怔怔地立在那里看着,看着小雨和男孩渐渐远去……一时,心下 惘然。正不知所以,肩上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回过身来看时,却是金戈、叶澄 和吕明远三个。原来,他前脚刚走,这三个后脚就跟着来了。韩嘉原本以为他们 三个又要挤眉弄眼、居心不良地起哄了,可是却没有。 “打球去!”金戈嚷嚷说,“打球去!”手里玩着一个新篮球。 四个男孩子就推推搡搡地往篮球场走。经过15舍楼下的时候,金戈瞄准二楼 的一个窗口——— “呼———”那个篮球飞出去,“砰———”正砸在窗框上。 “哗———”窗子打开了,探出一个女孩子兴师问罪的脸来。 “Hi———你好!”金戈伸出食指,很轻松很潇洒地顶着反弹回来的篮球, “嘀溜溜”地一边转着一边朝那女孩子喊。 “你好过分耶———”那女孩白了他一眼。 叶澄立在旁边,捂了嘴,笑得差一点呛死。 “我叫金戈———不记得了吗?”金戈再接再厉、不屈不挠地喊,“我们一 起听过张艺谋的讲座……” “受不了喽———”韩嘉和叶澄两个都说,“走啦!走啦!” 金戈一个人落在后面,还在磨蹭,不晓得那女孩说了一句什么话,金戈竟然 高兴得双手抱了球,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脸仰仰的,笑着,一边笑,一边后 退,退了几步,这才万分不舍地转过身,去追其他男孩子了…… 四个男孩子在斑斑驳驳的阳光里,顺着斜坡一路下山,过了老槐树,又过了 香樟树……迎面,三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窈窕地走来,她们是大二的女生,也就 比他们大一岁。 三个女孩和四个男孩擦肩而过的时候,金戈大瞪了眼睛,肆无忌惮地盯着她 们看。她们却睬也不睬地继续向前走,那么冷漠那么高傲,显然对他们大一男生 不屑一顾。 她们已经走过去很远了,金戈还在频频回头看。 吕明远就用胳膊肘捣了他一下。 “中间的那个不错呀,”金戈嘟哝着,“要是在我们班就好了。”本来以为 其他三个肯定会大声附和,可是却没有———他们忽然间驻了足,眼睛直愣愣地 盯向前面,脸上神情古怪。 金戈不由好奇,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却看见———一个女人款款而来,一 个很美丽的女人。是的,很美丽。你只会用美丽来形容她,而不会用漂亮。像刚 才的那些女孩是很漂亮的,她们让你眼前一亮,给你带来快感。可是,这个女人 却是美丽的,美丽得给你带来痛感,就像冰冷雪亮的刀锋冷不防刺入你的心脏, 残酷得让你一见之下刻骨铭心。 “Kao !”金戈低呼一声,“李嘉欣!” “不对!”吕明远说,“是阿佳妮!” “我……”叶澄说,“我怎么觉得像苏菲·玛索?” 只有韩嘉一个人怔怔地立在那里,脸涨得通红,不信地看着那个女人慢慢走 近。 “林嘉!”那个女人喊。 “她在叫谁啊?”金戈东张西望,周围却并没有别人。 “林嘉!”那个女人向他们走来。 “我得走了,”韩嘉忽然讪讪地歪了歪嘴,“那是我妈妈。”说着,就急匆 匆地走过去迎住母亲。 “林嘉!”女人看见韩嘉走来,就站住了,“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为 什么不回啊?” “妈妈。”韩嘉冷冷地叫了一声。 金戈们全都呆掉了———却原来,这个美丽女人就是韩嘉的妈妈啊? “林嘉!我给你发的短信,收到了吗?”女人又问,故意装得很轻松。 “收到了。”韩嘉冷冰冰地说,“不是说好了吗?不要来找我,爸爸会不高 兴的。” “哦,林嘉,林嘉……我想你,真的想你!就这一次,你不会告诉他的,对 不对?”女人很心虚的样子,眼里满是的苦苦哀求。 是的,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他的妈妈。妈妈固执地叫他林嘉。因为妈妈姓林, 而爸爸姓韩。妈妈不愿意他姓爸爸的姓。自从他开始记事以来,印象里爸爸妈妈 永远在吵架。别的孩子都渴望放假,他是唯一愿意留在学校学习的学生。除了学 习,他还能做什么呢?除了考很高的分数,他没有安全感。 爸爸妈妈还是离婚了。离婚的那一年,他正考高中。因为绝望,他曾经割腕 自杀过。虽然没有死,但他的心是伤透了。上了高中,他就独自住到学校去了, 两个家———爸爸的家和妈妈的家,他哪个家也不回。爸爸妈妈拼命地想要补偿 他,常常到学校看他、讨好他、拉拢他。他们什么都舍得给他买,只要他高兴。 物质上他什么也不缺,可是精神上呢?妈妈看见他穿爸爸给他买的新衣服,就会 嫉妒得发疯;爸爸知道他和妈妈一起逛了一次街,就会气得半死。为了他的监护 权,爸爸和妈妈争吵不休,相互间恨之入骨。他又能怎样呢?他总是处于两难的 境地,护着这一方,就势必惹恼另一方。 这样的日子痛苦不堪,他整天察言观色、小心翼翼,他觉得他是分裂的。在 爸爸面前是一个人,在妈妈面前是另一个人,在老师和同学面前又是另一个人。 相互之间是隔绝的,他总在隐瞒。他隐瞒得好苦。有些事,他答应爸爸不告诉妈 妈;有些事,他又答应妈妈不告诉爸爸;还有些事,比如父母离婚的事,他又不 能告诉老师和同学,因为他害怕别人的怜悯———他敏感、自尊、争强好胜。 多年来,他唯一的心愿只是:选一个遥远的城市,越远越好,离开父母,永 远也不回来了。他为了这个心愿苦读、考高分,一心只想远走高飞。可是,结果 怎么样呢?妈妈在最后一分钟,私自篡改了他的高考志愿。她要他留在她身边, 她需要他,因为她寂寞。为此,他不原谅妈妈,永远也不。 妈妈是寂寞的。妈妈已经四十多岁了,虽然依旧很美丽,而且越来越美丽, 企图美丽到让爸爸后悔一辈子。可是,妈妈是寂寞的,寂寞像血一样残酷地渗透 在她生命里的每一分钟。爸爸在两年前另娶了年轻的妻子,可是,妈妈却依旧单 身一人。哦,林嘉,我的宝贝,我想你,妈妈一个人在家里真的寂寞极了。妈妈 总是这么说。 国庆节,爸爸原本要带他去黄山玩的。这事不知怎么被妈妈知道了。妈妈找 到爸爸歇斯底里大吵了一架。一想到她的儿子要和她的仇人、仇人的新妻子一起 出去旅游,她就嫉妒得发狂。 没有办法,他只好答应妈妈国庆节哪也不去。临了,爸爸和妈妈达成协议, 爸爸不带他走了,但妈妈也不许来找他。 可是,妈妈又违背协议,真的来找他了:“林嘉……别生我的气,好吗?我 来这里找你,你不会告诉他的,对不对?”妈妈又要他对爸爸说谎了。 “好吧,”韩嘉不情愿地笑了笑,“我不告诉他。” “哦,宝贝,妈妈爱你!”妈妈感动得快要哭了,“走吧,我们一起去吃饭, 你想吃什么?” 暗恋是种什么滋味 小雨,你知道吗?我暗恋你很久了,大约有三年的时间了吧,长久以来,你 一直是我的精神支柱。也许,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暗恋是种什么滋味。每天,我一 刻不停地想着你,脑子里全是你。我也曾经一再地试图戒掉你,可是每次坚持了 几天,最后发现却是抽刀断水,魂牵梦萦的依然是你。 这次,我去杭州看你,就是想当面告诉你,我爱你,请你做我的女朋友吧。 我不止一次向你暗示,我怀疑你已经感觉到了,可是,每次,你又是那么扑朔迷 离,让我捉摸不透…… 哎,小雨,和你在一起的这几天,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日子,甚至只要感 觉到你在我身边,无须看见你,我也会觉得很幸福。好喜欢看见你大笑的样子, 无邪,充满生气,好想再听见你清脆的笑声,真诚,毫不掩饰……哎,可惜,好 景不长,时间过得太快,快得我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 想说爱你,一次一次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上火车之前的那一分钟,我真 想不顾一切地大声喊出来,可是……我承认,我是个懦夫,只敢在遥远的北京, 坐在无人的教室里给你写信。 小雨,我真的爱你,请你做我的女朋友好吗?我猜,喜欢你的人一定很多, 但我想,我很有竞争力,因为我会心甘情愿为你做任何事。 那一天,又收到了沈的信。沈终于说了,说了他爱她。可是,怎么办呢?她 喜欢的人不是沈,而是林。她也是喜欢沈的,可是,却不是像沈喜欢她和她喜欢 林的那一种。这会子,她立在午后的风里,忽然想起来,也许,在别人眼里,她 和沈真的蛮像一对吧? 不然,为什么西湖边那些卖花的小女孩总是追着他们两个不放呢?每次,她 们都说着同样的话:哥哥,哥哥,买枝玫瑰送给姐姐吧?每次,沈都那么笑笑地 看着她,她的脸就红了,连忙申辩说:不是的,不是的,我和他不是的……说完 就逃。 不然,为什么那天,她为他饯行,在餐厅里,那两个浓妆艳抹的服务小姐, 很不情愿地立在不远处的矮柜前等着他们召唤,目光中透出那种司空见惯的冷淡? 在她们眼里他们还是未成年的少男少女,好像她们比他们还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 似的。小雨讨厌那种世俗的眼光,讨厌别人把他们想成那样……买单的时候,小 雨抢先把钱摆在桌子上了,可是,她们连看也不看一眼,只一味立在沈身旁,等 在那里。沈则笑眯眯地说,我来!我来!然后慢悠悠摸出皮夹子…… 沈说他是爱她的,他曾经不止一次向她暗示,沈说他怀疑她已经感觉到了, 真的么?也许是吧? 记得那一天,沈背着相机走走停停,还不时地请她给他照相。她给他照完, 把相机交还他的时候,沈总是说,我也来给你照一张吧?可是,她总也不肯,她 说她最讨厌照相,别人一拿镜头对着她,她就会变得不自然……并肩走着,忽然 看见前面,一群乐天派的老头老太,立在西泠印社门口,很快乐地立在那里,嘻 嘻哈哈地排排站好了,只等着找一个人来给他们照相———那么巧,看见她和沈 走过来,老人们就挥手叫住沈,请他给他们照一张合影。照完了,正要走,有个 老头很好心地说,小伙子,谢谢你!要不要我给你们俩也来张合影啊?说着,还 很殷勤地笑。好啊!沈立刻抢着说,一边把相机递到了老头手里,一边把手臂伸 过来,圈住了小雨的肩膀。哎呀,不要……羞得小雨不由自主地向旁边一躲,咔 嚓一声,老头已经按下了快门。再来一张!再来一张!老头在那里喊,可是,小 雨哪里肯依?转了头就跑掉了……照片洗出来时,小雨一看,照片里的她一脸张 皇失措,难看死了!她说着,就要撕掉。不行、不行!沈一把夺过去,挺好看的 呀,他说…… 怎么办呢?她真的不想伤害沈,真的舍不得沈难过,可是…… 她觉得自己真的很残忍。 我的世界雨下个不停 小雨,我为你哭了一次,你不敢相信吧?我本以为你这次会很快回信,早早 就开始盼了。我们班是我开信箱,可每次打开信箱,里面都没有你的信。我就这 样在焦虑中熬过了一个星期。然后,我就想打电话给你,如果你始终不肯给我回 信,我担心是不是我那封信惹恼了你?我不敢在寝室里打,我怕室友听见,我又 不能在白天打,怕你还没有回来。所以,我一个人跑到学校门口打IC电话。第一 次,你们寝室的女生说你还没回来。我就站在冷风里等,北京已经很冷了,街上 一个人也没有,怪冷清的。过了15分钟再打,终于找到你了。知道你并没生我的 气,我就放心了。你说信已经写好了,明天上午就寄出来。杭州和北京之间,信 一般要走四天。我想星期六下午信一定会到。好容易等到了星期六下午,可是我 们班的同学又拉我去野餐,来不及去取信,我觉得很揪心。星期天一早,我就兴 冲冲地去开了信箱,里面的信有一大叠,我一封一封地看,却总不见你的信,随 着剩下的信越来越少,我的心也渐渐往下沉,翻完最后一封信,我的心沉到了底。 我呆呆地站了一会才走,几乎不相信这是真的。我找了一间无人的小教室,想要 自习。可这时我的心情坏到了极点,什么也不想干。我想你是骗我的,打电话时, 你根本没有写信。想着想着,我就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于是,趁着没人, 我干脆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擦干眼泪,我感到心里好受多了。哭是我宣泄苦闷 的一种方式,但不常用,我心里有事都不愿说出来,不知道能说给谁听,只好写 在日记里,有时日记也不足以减轻我的痛苦,我就只好哭了。你别笑我,真的不 好意思。哭过以后,我才想,也许信是寄丢了?如果下午还没有收到信,我要再 打电话给你。幸好,下午,你的信终于到了。你的确是那天上午寄出信的,可不 知为什么这么晚才到。 看了你的信,我又差一点哭了。我想,我早就应该猜到,你不会爱上我,你 只想要我扮演大哥哥或好朋友之类的角色,可是我,我却对你有那样的非分之想, 我是不是很卑鄙?你是一个好女孩,你没有含含糊糊地敷衍我,虽然你的直截了 当让我有一点难堪,可是我想,你说得很对,长痛不如短痛,我会试着去戒掉你, 就像戒烟戒毒一样努力去戒掉你。爱与不爱都无需理由,也许是我上辈子欠你的 情太多。 昨天,在电话里,我妈主动对我说,现在如果遇上合适的,可以交朋友了。 我觉得很可笑。我相信,这几年里,除了你之外,我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了。真的 不会。 最后,我忍不住冒昧地想问你一个问题,在你的心里可曾有过喜欢的人?如 果你真的有,可以告诉我他是谁吗?我简直无法想象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我会 很妒忌他。对不起,我是不是越来越放肆了?希望你不要讨厌我。 “在你的心里可曾有过喜欢的人?如果你真的有,可以告诉我他是谁吗?我 简直无法想象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我会很妒忌他。”唉———对不起、对不起! 看着沈流泪受罪,小雨不禁难过。可是,她又怎么能告诉沈,她喜欢的人,不是 别人,竟是他曾经的好友和同桌林呢?她不能呀,她究竟顾忌什么呢?她自己也 不明白了…… 临了,她回信说,没有,她一直也没有遇见喜欢的人,而且,她暂时还不想 做任何人的女朋友。她写下这些残忍的字的时候,心里好疼,她预感到她要失去 林了,永远地失去林了…… 一瞬间,她开始无法拯救地思念林———林爱我吗?———林在哪里?林在 哪里啊?为什么我一点也感觉不到林的存在?我和林真的、真的还在同一个世界 上吗? 又做了那个关于林的梦。在梦里,淡米色的方铁栏杆,海鸥形状的白漆铁片, 深枣红色的木扶手,橘红色的拳击手套……所有的细节都被她反反复复地梦见, 越来越清晰———她看见她自己,从黑暗中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浮出来,一步一 步地挨上楼去,林———好像就走在她的前边、后边、左边、右边……就在她身 边,可是却越来越模糊,永远也看不清林的脸…… “没有承诺,却被你抓得更紧,没有了你,我的世界雨下个不停,我付出一 生的时间想要忘记你,可是回忆———永远在我心里……”醒来的小雨,在心里 千万次地呼唤林的名字,分开了这么久,终于明白———林,只有林,才是她一 生一次的———爱。而她,她竟这样轻易地就放走了———放走了那绵延一生的 爱情吗? 她以前曾经幻想给沈写信,问林去了哪里———她只是想知道林去了哪里, 肯定地在哪里———好让她安心,好让她可以在假想的世界里,选择相遇的时间 和方式———如此而已,别无所求。可是,如今是完全不可能了。她怎么还能在 给沈的信里偶然地、若无其事地提到林呢?难道她可以说,那次,和你一起滑冰, 你提到的那个林沛阳,你高中时的同桌,我好像有点想起来了,对了,他现在在 哪个大学啊?或者假装很平淡地在信尾附上一句: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有个 同学拜托我替她打听一下,那个谁,他考上了哪个大学呀?———那可真是…… 沈是聪明的,一眼就会看穿。 可是,彷徨等待的心害得小雨一刻也不得安宁,她不想就这么样无所作为地 拖延下去了。她常常一个人去学生活动中心上网,搜索林的名字,登陆同学录, 在QQ上和高中时代的同学聊天……她投入了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以为能够偶然 地听到有关林的消息,可是———没有、没有、没有……哪里也没有林。 其实,小雨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她知道决不会这么顺利———决不会这么 顺利就得到林的消息———这已经成了她致死的痼疾。她开始相信林是她生命中, 注定是永远等不到的人。 可是越是不知道林在哪里,小雨就越是想破解这个谜。她为林设想了一座又 一座城市,一所又一所大学,一个又一个系……都有可能,又都似是而非——— 可林究竟在哪座城市,哪所大学,哪个系里呢?…… 本来已经绝望了,可是那天,很意外,她收到了一封母校校友会的来信,问 她要现在确切的通讯地址。又看到了S 中薄薄的牛皮纸信封,再亲切不过了,再 熟悉不过了。她自己都不晓得为什么,这么一点点S 中的气息,竟会让她如此兴 奋,兴奋得快要飞起来了———也许,是因为林吧,在小雨的心里,S 中就是林, 林就是S 中。 也许他们也给林去过信,也许他们知道林的情况。想着,小雨实实在在高兴 了好一阵子———她就快要知道林在哪里了呢……写信,快点写信,越是快点写 信,就越是能快点收到回信,她简直连一分钟都不能等了。 可是,如果,这次,还是不成呢? 那么她和林就是真的无缘了!无论如何,这是最后一次的努力了!她想。 为了不让别人起疑,她故意多问了很多个同学,林的名字杂在里面———但 愿,但愿! 以为石沉大海的时候,却收到了回信,小雨的心怦怦怦跳个不休———这里 面会装着林的消息吗?一定不会!一定不会的!她现在已经不再相信好运了,命 运只会一次一次地捉弄她。举起信封来对着阳光照了照,里面好像只有薄薄的一 张纸———天!小雨不敢拆开了,无论怎样,都让它迟一些揭晓吧。毕竟,这已 经是最后的希望了。 一连在心里念了七八遍上帝保佑,小雨这才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了信封。 抽出信纸来飞快地瞟了一眼———从最后一句看起。叹口气,又匆匆往前看,看 完了,又把信从前往后看,再从后往前看,再看一遍……风一吹,薄薄的信纸便 从小雨手里飘落下来……看见上面写着———桑小雨同学:你好!谢谢你及时回 信。我们已经把你的地址编入校友通讯录。另外,你问及的六位同学的学校与专 业,我们只能把确切的三位同学的告诉你,其他三位同学至今也未联系上,几次 去函均未复,故无法奉告…… 无法奉告!无法奉告!罢了,小雨想,天各一方,我何苦还念念不忘?好没 意思,也许人家早已记不起我是谁了…… 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 喜欢又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 ———全是空。 小雨转过身来,泪开始坠落———在以后绵延不绝的岁月里,她终将老去, 林也终将老去,老得头发全白了,牙齿都掉光了。那时,她也许会安静地坐在阳 台的藤椅里翻看老照片,翻着看着,天色渐渐地暗下来,什么也看不清了,她摘 下了老花镜那时,到了那时,她是不是还会重新想起———曾经的那个纯真年代, 一起走过的日子?那个长发飘飘的女孩和那个不小心踩了她的鞋的少年?还有, 那个春天的早晨,校园的花坛里,栀子花带着露水开了,草丛深处的音箱里,飘 绵而来班得瑞的《春野》,“对不起!”“怎么又是你?”…… 只是,花发多风雨,只是,人生足别离。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