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重水复 提着行李走出御锦华厦的时候,程琛叫了出租车,登上了车,才发现自己无处 可去。 赵嘉嘉那里,是绝对不能回去了,自己辞了职,还不知连城会不会履行之前那 份特惠婚礼套餐给她,更何况,那种做电灯泡的日子,她也无法忍受下去。 苦笑了一下,程琛向出租车司机报了个商务酒店的名字,幸好她一向跟这些酒 店的关系不错,钻石会员卡的资格,现在还能派的上用场,暂时住几天,就得尽快 去找新的住处和工作了。真是想不到,这么短短一个月之内,她就从一个高级白领 准新娘,变成了一个既失业又失恋的双失青年。 跟连城做了四年了,一直马不停蹄地苦干打拼,连假期都常常搭了进去,一年 到头也休息不了几天,如今一下子彻底不用干了,程琛却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了,在 酒店那小小的房间里放下东西,翻来覆去地换遍了所有的电视台,看着里面的人或 哭或笑大喊大叫吵吵闹闹的,她一个人坐在床上,整整看了一天,却不知道自己看 了些什么。 手机已经关掉,24小时开机的日子过去了,以往求都求不来的清静,现在却空 寂得让她无所适从。到了晚上肚子饿得咕咕叫,胃都隐隐开始抽筋的时候,她才想 起啦,从早到晚,她还什么东西都没吃过,离开的时候走得痛快,连储备的泡面都 没带,现在也只能出去找东西吃了。 走出酒店,程琛本想就近找个地方吃饭,可走到哪里,看到的都是成双成对或 者成群结伴的人在吃吃喝喝,哪里有她这样一个人孤伶伶的存在,走来走去,最后 走到个酒吧的门口,看着霓虹招牌上龙飞凤舞的“Lonely”字样,不由得苦笑了一 下,走了进去。 说起来,她在这个城市这么多年,酒吧这种地方,还真是很少去。 进去之后,才发现自己像是到了另一个世界。 外面的街上冷冷清清,这PUB 里面倒很是热闹,几乎每个桌子都坐满了人,这 里的风格很是奇特,像一艘大船一般,入口是船尾,进去了才能看到里面是个上下 两层的结构,有一半估计是地下室改造的,有舷梯盘旋着通下去,还有个圆形的舞 台在当中,此刻正有个男子在上面唱着歌,台下还有人跟着轻轻和唱,唱得那首歌, 正好是卡朋特的那首《昨日重现》。 很老的歌,可是不管什么时候听,总能打动人的心弦。 程琛在吧台的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在那虽然看不到台上唱歌的人,却也不会让 人看到她的孤单。等看到菜单的时候,才发觉这里根本不是吃饭的地方,小点贵的 吓死人,除此之外就是那些有着梦幻般名字的酒水,她叹口气,随便要了份松饼, 准备填充下空空如也的胃,听完这首歌,就回去好好睡一觉,或许像斯嘉丽说的一 样,等到明天醒来,就是新的一天,最糟糕的事情今天都已经发生了,不管怎样, 明天都会是更好的一天了。 “小姐,要不要尝尝我们今天特推的鸡尾酒?” 她正百无聊赖地戳着那毫无滋味的松饼,吧台里的酒保突然凑到了她的面前, 笑盈盈地向她推介起来。 程琛看了下松饼上厚厚的一层蜂蜜,心情不好的时候,连蜂蜜入口都不觉甜, 或许喝一点酒也可以缓解一下,她点点头,“来一杯吧。” 那酒保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清秀俊美,留着一头短发,梳了个火焰式的造型, 还故意挑染了几点红色,看起来很是出挑,一听她这么痛快地答应,立刻高兴地在 她面前显摆起来,先是将清酒、冰块、白色柑香酒、红色樱桃酒与柠檬汁倒入调酒 壶中,唰唰唰地摇晃着,杂耍般抛舞了几下,倒入个水晶高脚杯中,加满汤尼汽水, 放在程琛面前,这才缓缓地将蓝色柑香酒慢慢倒入杯底,杯中立刻呈现出浓淡不同 的蓝色分层,清如湖水,宁静优雅,又带着几分淡淡的忧郁,看得程琛目不转睛, 喃喃地说道:“梦幻勒曼湖?” 酒保眼睛一亮,立刻点点头,热情地说道:“小姐真是好眼光,您尝尝味道怎 样?” 程琛点点头,接过酒杯,慢慢地品了一口。 酒保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生怕她说一句不好。 程琛先是喝了一小口,继而又喝了一大口,到最后,一口气将整杯酒都喝了下 去,脸上泛起了一抹红晕,将空杯子递给他,“再来一杯!” 酒保大喜过望,立刻又调了一杯递给她,这一次,她连品都没品,直接倒入口 中,看得那酒保的眼睛都瞪直了。 “好喝吗?还要不要了?” “要!” 程琛重重地将杯子放回他面前,喃喃地说道:“不就是喝点酒吗?有什么了不 起,她能喝,我也能!再来一杯!——” 好容易碰到个知音人,这么喜欢他调配的梦幻勒曼湖,酒保自然是喜不自胜, 给她配了一杯又一杯,她也是来者不拒,杯到酒干,如同倒水一般倒入喉咙里。 “喂,你在干什么?” 忽然有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一个好听的男子声音传入耳中,“疯了吗?这么 个喝酒法?不要命了?” 程琛醉眼朦胧,看什么东西都是双影的,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人,只是晃了晃空 杯子,对着那年轻的酒保说道:“好酒,再来再来!” 酒保乐得嘴都何不拢了,赶紧又给她配了一杯,不等她端起杯子来,身后那男 子就一把抢过了酒杯,“什么酒这么好喝——噗!——这是什么东西!——”他刚 喝了一口就喷了出来,皱着眉望向那小酒保,摇着头说道:“阿森你到底出师了没 有?这么难喝的酒拿出来,也不怕砸了你师傅的招牌?” “啊?难喝?”阿森委屈地接过酒杯,指指程琛,“这是我刚学的蓝色勒曼湖, 这位小姐说很好喝的啊,她都喝了好多,怎么会难喝——噗!——”他说着话,随 口倒出一点,尝了一下,立刻转身吐了出来,眉毛鼻子眼睛全都皱在了一起,痛苦 地呻吟起来,“真的好难喝——” “酒——我还要酒——再来一杯——” 程琛半趴在吧台上,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去,还向他要酒。 阿森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又看看她身后的男人,迟疑了一下,“她——她为什 么还要?风哥,我还给不给她了?” 那男人哼了一声,瞥了程琛一眼,“你现在就是给她喝马尿她都当成是好酒, 笨蛋,再给她喝下去,她被人卖了都不知道,你负得起那个责任吗?” “负——负不起!” 阿森连连摆手,“既然风哥你认识她,就交给你吧,我可不管了。” 风哥点点头,从程琛身边拿起她的手袋,找出钱包来结了帐,扶着她走出了酒 吧。 程琛喝得迷迷糊糊,一出酒吧,被夜风一吹,酒气上涌,一把推开了那个男人, 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几步,冲到了马路上。 “小心!——”那男人急忙冲过去,眼看着一辆车疾驰而来,也顾不得许多, 抱着她扑倒在地上,连着翻了几个滚,滚到马路边上,险险地躲了过去,他却被程 琛整个人压在了身下。 “笨女人,起来!——” 他又气又怒地推了她一把,忽然看到酒吧那边亮起了闪光灯,更是着急起来, 自己一时好心,竟然惹上了这个大麻烦,被那些个狗仔队拍到,可真是跳进黄河都 洗不清了。 程琛被摔得天旋地转,又被他这么一推,憋在胸口的一股气终于忍不住了, “哇”地一下,将方才喝下的那些蓝色勒曼湖,全数吐了出来,正正好,吐在了他 的胸前。 “啊!——” 那男人惨叫一声,比被一个醉酒的女人压倒更惨的事情,莫过于还要做她呕吐 的垃圾桶。 “好痛!” 程琛抱着脑袋,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一样,痛不可言,尤其是头痛得 简直像要裂开一样,身子更是像被十匹马车压过一样,努力了好一会儿方才睁开眼 来,回想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情,突然瞪大了眼睛,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然又回 到了御锦华厦19楼B 座的房间里,躺在那张柔软的大床上。 刚想跳起来的时候,身上的凉被滑了下去,程琛尖叫一声,这才发现自己竟然 浑身上下一丝不挂,到处都有些红红紫紫的瘀痕,手脚上还有些擦伤,难怪会觉得 浑身都痛。 “你醒了?”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来,更大的刺激又出现在眼前,从卫生间里走出个男人来, 只在下身围着条毛巾,露出精壮赤裸的上身来,嘲谑地望着她,最最要命的是,他 的身上,也有些红色的擦伤和瘀痕。 程琛急忙拉起被子遮住自己的身子,愤怒地瞪着他说道:“宋凌风,你怎么会 在这里?你你你对我做过什么了?” 宋凌风耸耸肩,暧昧地一笑。 “还能有什么?不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那些事吗?说起来,你的身材还不错, 平时老穿那些套装,真是可惜了!” “你!——” 程琛当真是气得羞愤欲死,随手抓起枕头就朝他扔了过去,不料这边手一用力, 那边就没抓住被子,顿时滑下去露出了大半胸脯,她急忙转过身去,又挡住身子, “你滚出去!不许看!” 宋凌风接住枕头又扔了回去,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想看啊?昨晚可是你硬拉 着我不放,还吐了我一身,要不是看在连城的份上,我管你去死?” 他愤愤地从洗衣机里取出烘干的衣服,昨晚为了救她,钥匙都掉进下水道里, 害得他不得不到她的房里来洗澡换衣服,等天亮了才能找开锁公司开门换锁,现在 她居然还一副被强奸的模样,说到委屈,他不是比她更委屈? 衣服虽然有点皱,但也比裹着条毛巾好,宋凌风穿好衣服,回头看了程琛一眼, 见她埋头在被子粒,身子微微颤抖着,隐隐还有些抽噎的声音,他迟疑了一下,又 走了回去,从洗衣机里拎出她的衣服扔了过去。 “喂,我跟你开玩笑呢,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我只不过是丢了钥匙进不去门, 在你这里洗个澡而已,你的衣服也是我找C 座的大姐来帮你脱的,刚洗干净——” “你出去!出去!——” 程琛头也不抬,哭喊了几声,宋凌风立刻举起手来,“好好好,你别哭,我这 就出去。” 走到门口,看到她还趴在床上闷着头哭,他又忍不住说了一句,“昨晚真的没 事,我不骗你,我给连城打电话了,一会他就会来看你——” “滚!——” 这一次砸过来的不是枕头,而是床头柜上的台灯,宋凌风眼疾手快地关上了房 门,听到里面传来台灯粉身碎骨的声音,倒吸了口冷气,“这个铁嘴鸡还真是够狠, 简直想杀人啊!还是早点交给连城,保住我的小命要紧。” 他刚给连城打完电话,又给开锁公司打了个电话,正站在门口等着,忽然看到 19B 的房门打开,程琛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衣服,两眼红肿,面色苍白地走出来,显 然是刚刚大哭了一场。他干笑了一声,打了个招呼,“出去吗?我刚打过电话,连 城马上就到——” 程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重重地摔上门,一把将钥匙扔在他身上,一言不发地 朝电梯走去。 “喂!你去哪?”宋凌风有些意外地看着她,拿着钥匙追了上去,“钥匙给我 干什么?要留也该留在楼下管理员那里——” 程琛白了他一眼,依旧一句话不说,只是看着电梯显示板上的数字,等到它显 示出19层的字样,刚一开门,她便朝里面走去,正好与从里面冲出来的一人撞了个 满怀,定睛一看,竟然是连城。 她皱了下眉头,正准备绕过他进电梯,却被他伸手挡在电梯门口,她抬起眼来, 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让开!——” 连城一见她脸上泪痕未干,眼红红脸肿肿,一身裙子皱巴巴的,露在外面的手 脚上还有不少的擦伤血痕,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不由皱起眉看了宋凌风一眼, 见他连连摆手,这才转向程琛说道:“先回房去再说,你这个样子,怎么能出去?” 程琛冷哼一声,从手袋里取出个大号的墨镜戴上,把头发一扎,“让开!” 连城忍了忍,还是没有让路,“程琛你理智一点,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回哪里去?”程琛隔着墨镜看着这个男人,“连总不会忘了,我昨天已经向 您辞职了,不好意思,昨晚是他带我回来的,现在钥匙已经留给他了,我跟你,跟 这里已经再没有关系。好狗不挡道,希望连先生你让一让。” 连城一怔,朝宋凌风望去,果然看到他手里转着的,是19B 的那套钥匙,上面 还挂着自己买的丘比特钥匙坠,“程琛,你不要闹了,昨天的事情还没查清楚,你 又何必做得这么绝呢?” “我绝?” 程琛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愧是做老总的,什么理都能占了,什么话都能反过来 说,真理和正义似乎永远站在他的那一边。“你既然相信米雪儿,又何必管我?对 不起,我没有时间陪你玩了,你不让,我自己走!” 她看着另一部电梯升了上来,急忙按下按钮,到这一层刚好停下来,电梯门打 开的时候,连城刚要去拦她,却被她一把推开,也不等里面的人出来,就直冲进电 梯,关了门就走。 连城没想到她居然会对自己动手,还推得那么大力,一时之间,站在电梯门口, 怔怔地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宋凌风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把钥匙塞给了他,“算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一个女人,走了就走了,有什么稀罕的。” 连城苦笑了一下,摇摇头,“你不明白。” 宋凌风对他这副神态嗤之以鼻,“有什么不明白的,你老兄就是个多情种子, 人家越不理你,你还越往上贴,这铁嘴鸡有什么好的,要身材没身材,要长相没长 相,还动不动拿乔,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如你们公司那个米雪儿有味道,够风情, 你就别郁闷了,早早回去做事是正经。” 连城叹了口气,还是那句话,“你不明白啊!” “不明白个头,走你的去吧!少在这里装深情,我还没吃早饭呢,别害得我又 吐了。”宋凌风捶了他一拳,看到电梯上来,赶紧把他推了进去,没想到里面有人 走出来,又差点撞着,那人急忙侧身闪了出来,莫名其妙地问道:“这里是不是有 人要开锁?怎么老不让我出电梯啊?” “有有有!”宋凌风急忙答应着,撵走了苦瓜脸的连城,让那人赶紧开门,身 上的衣服虽然已经洗过了,可他总觉得上面被程琛吐得酒气没洗掉,要是不早点换 下来,只怕连整个人都要被熏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