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雪月 我儿子患了腰椎结核,其中一脊椎骨已坏死,需要植骨手术,几万元的手术费 对我来讲,真是天文数字,可儿子的病加重了,已经不能行走,他爸说是去广州打 工离开家门一走了之。我们根本就没有结婚证,所以我来到沙州城里先在舞厅,当 陪舞小姐,后来认识了王建江,我想,为了孩子,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小龙,你真能吃苦。”飞雪掏出自己口袋里几百块钱塞进孩子的手里。 “不要,不要给孩子钱,这些钱根本解决不了什么问题,我有你们这些好朋友 给予的友谊足够了,我唯一要求的还是一句话,不要告诉王建江关于我这一切。” “小龙,孩子叫什么名字?” “贱命,还能叫什么名字,柳柳,柳树的柳。” “说不定,有了几万块钱真能治好柳柳的病。” “妈妈说,我病好了,就到公园里去玩,我还没到公园里玩过呢。” 听着柳柳的童音,看着龙一萍捧住脸朝着窗外哭泣,我有热泪盈着。 “这样吧,我也只能在掌握原则的前提下帮你,我和王建江是合作伙伴,你是 王建江的朋友,不论以后情况有什么变化,你和我公司做些生意,我也会帮你,我 先给你几千块钱救救急,我公司正在扩建工地,大概需要几百吨水泥,这笔生意交 给你做,在市场价的基础上浮升十块二块钱也是笔收入。如有货源石料、石砂你也 可以做,你的事我们不会在王建江面前说废话。这是你的私生活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家家有一本难念的经。” “胡老板,我们走吧,该让小龙休息啦。”我说。 “小龙,还要去干活呢。” 龙一萍轻轻走到孩子身边,用毛巾擦去泪痕,“柳柳就是这样,痛了就哭,哭 累了就睡,有我爹在,好多了。” 坐在胡玉剑的车里回家,我和二姐,飞雪一言不发,夏天的雷阵雨噼噼啪啪打 在车窗上。 “秋风,我和王建江、黄泉水他们去桂林游览,你去不去?” “你们都身边带着“二奶、小蜜”去享受人生,我去干什么?我浪费光城。 “飞机票已经订好,三天后从南京禄口机场去,打折价八百六十块。” “人民币是纸做的,不化会成为废纸,美国人要咱们中国人民币涨价,那时候 你可就后悔了,我反正没钱,跟我没一点关系。”我说。 “你手里老拿着笔,看着美女们一批批长出来,然后又随着秋天到来枯萎下去, 你就真他妈忍心吗?喔,说老实话,你对二姐有没有信心?我可是等着看你做我连 襟呢,我们的业余生活就更加丰富多彩了。”胡玉剑说。 “小子,你搂着美人飞雪,还想着我会孤独,这八年村支书记没有白当。” “别卖关节,我早和飞雪构架了一个节目,在我和飞雪小妹去桂林之前,让你 和二姐寻一次开心,我们去双山岛野餐,一起到芦苇滩捉螃蜞下酒。” “好,胡玉剑就是当老板的料,出的主意就是绝,诗情画意的,让我们返老还 童,回味儿童的游戏。” 我有几天没吸烟了,我点起一支烟,透过袅袅的烟雾,我看到书橱旁镜子里映 出的眼睛有了深深的鱼尾纹,双鬓已有白发长出,我在四十岁以前挥霍了青春,黑 夜里有宏伟理想象恶之花盛开,但到了阳光下便枯萎,我写过两部长篇小说,却是 一炮也没打响,而许多的作家是一鸣惊人,我这只公鸡再不鸣就要阳萎啦。故乡的 山河、小桥还有熟悉的男女一一在眼前浮现。我忽地想起二姐,二姐真的如此堕落 下去?就象一只蛾虫,不会陷入她高举的红灯笼? 我们在江边去双山岛的码头上相遇。我是骑着摩托车去的,我不愿再有事无事 坐胡玉剑的车,他有了心爱的姑娘,他和飞雪肯定是要在车子里发生或者制造出一 些幸福之事,我发现富裕的江南引进了便利店和一家家法国、美国的超市,麦当劳、 肯德基的快食文化伸到城市郊区。许多织布厂、管件铸造厂老板们驾起车驶向野外 旷野在立交桥下在树林江边、沙滩留下爱的痕迹,报纸和一次性纸巾印着男女情爱 的汗渍,与我一般年龄的老板已不再讲解情爱,追求的是速度和效果,所以他们一 边搂住年轻女人,一手已经准备掏出包里的人民币或港币。 “方老师!……”二姐飞云在码头栅栏边迎接我,白色的风衣,奶白色休闲皮 鞋,绣着花的牛仔裤,被风刮得有些乱的头发。她的皮肤由于保养得好,每星期洗 一回用鲜啤酒掺牛奶浴,还如十七岁进舞厅当歌女坐台一样,皮肤有弹性看不见一 根汗毛,细长的柳叶眉和大大的白果形状眼,眼角的几丝皱纹经过化妆是几乎看不 出来的。 她伸过手来“方老师,又有几天不见了。”她的手圆润而光泽,在上午阳光照 耀下看上去很健康活泼,我也注意到她脸上是涂脂粉的。 “秋天了啊,看远处有金色待收割的稻浪。” “所以我穿了风衣,江面上的风一定凉了。” “怎么?怕凉,说明青春已过。” “方老师,你好象对我有意见。” “没有意见,我正在排着队呢,我知道追你的人太多,有许多还是要你做老婆 的,不过,我申明,下次你不要叫方老师,我听见方老师三个字,就觉得自己长你 一辈,不敢伸出魔爪,再一个,我既然是老师的角色,与你们坐一起就是伪君子。” “所以你不冷不热对我,我喜欢的男人是不在乎他有钱没钱的。找有钱男人, 是为了活命,找无钱男人是为了爱情。” “我知道,无情男人只有出卖爱情,才能和喜欢的女人平等交易。” “方老师,不秋风,你的话太深奥,有时候真让我入木三分,剔我骨上长出的 瘤。” “别瞎讲,瘤子两字少提在嘴上,好好活着才对得起自己的生命。” “二姐,方老师,船票买好啦,我们坐汽艇去,把车留在码头。”飞雪挥着手 中的船票朝我俩喊。 飞雪无忧无虑和胡玉剑在一起,我真羡慕他俩。 我和二姐上晃荡的游艇时,她回头说:“下回也不许你叫我二姐。” “我还是第一次坐这快速游艇,我和你们在一起才觉得非常年轻没长大。” 我们四人包租二辆帐篷三轮车从岛上的码头朝岛东去。 “看见了吗?那丛丛芦苇滩上有一只只螃蜞,知道怎么捉螃蜞吗?”胡玉剑问。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见停泊的游轮向东正有一片已经开着花的芦苇滩。 “我这儿有捉螃蜞工具,租给你们,还给我时打手机。”三轮摩托车夫还真会 做生意,车踏板上真的绑着小铁锹和白皮铅桶。 双山岛恰似一张漂浮在水面上的大树叶,岛上小桥流水,有着几份灵秀,围堤 上种着水杉,杨柳和桃树。树梢益鸟欢聚,沟内鱼儿跳跃,水红菱翘起花朵般的叶 子,野鸭、白鹭在江边筑巢。 “秋风,我真想做鸟,如鸟一般飞翔,在树枝上散步,在树冠上安家。” 可鸟巢也会被淋雨,被风刮,鸟们也需要能遮风雨的巢。 “鸟们的羽毛不怕水、不怕风、不怕冷。”二姐说。 “女人的心真是长不大,年龄越大越有童心。” 太阳把芦苇滩暴晒着,滩上升起水气,苇杆已经风干,在扬花的芦苇叶已经开 始泛黄,芦苇滩上有螃蜞爬行的声音。 “滩上早有别人挖了沟和泥潭,我们四个排成一行朝一个方向吆喝着驱起螃蜞。 你们想,螃蜞只有二条路可逃跑,一条路从陆上跑,小生灵虽然跑得快,当然跑不 过人,是乌鬼和兔子赛跑么,第二条路是从空中跑。 “哈哈哈,螃蜞会从空中跑,它们有翅膀会飞吗?”飞雪从小生活在山区,她 当然很奇怪。 “别笑么,听胡老板把话说完。” 螃蜞会顺着芦苇杆上朝上爬,比猴子爬树还快。就这样,地上朝前逃跑的头昏 脑胀跌落在泥潭里和沟里,我们带着橡皮手套快速捡回桶里。朝芦苇杆上爬的螃蜞 我们就手到擒来一个个抖落进桶。现在我们能捉到一些,但不会太多,白天螃蜞休 息,傍晚特别的多,可江水是要涨潮的。 “胡老板,你的捉螃蜞经验太丰富了。” “马马虎虎吧,我喜欢螃蜞螯,所以了解得具体些。 “就是,了解自己喜欢的东西,才能解决它。”我说。 “我了解了飞雪,我就解决她。、胡玉剑把飞雪和二姐当成亲戚或姐妹,在芦 苇滩上奔跑。 “小心,芦苇杆还有芦叶象刀会划破你们脸蛋和手臂的。”我的话还没说完, 飞雪已经跌倒在地,她的臂上被横倒着的芦苇划破了。 “秋风,怎么办,怎么办?口子还不小。、胡玉剑双手抱起飞雪朝堤岸去。 我想起口袋里有一盒前几日在大饭店招待省城来的一个作家拿到的火柴,火柴 外壳的灰黑纸是止血最好的膏药,我掏出火柴盒,把灰黑纸贴在伤口上。 “方老师,你是救命菩萨。” “这是祖传的秘方,老一辈人人都会。” 我看见二姐和飞雪笑了,在岛上的宁静和头上湛蓝的天空下,笑得很灿烂。 二姐笑时露出一口白牙,就是门牙大了些,飞雪笑时有两个酒窝,甜甜的小妹。 我们在岛上的码头堤岸买到了莲藕、水红菱,还买到了江边野生螃蟹。姐妹俩 操锅,我和胡玉剑动手操弄螃蟹。 “你知道怎么吃螃蟹,胡玉剑,我指挥你操作,我是从书上学到的,是筵席中 难得的美味佳肴,在巴拿马国际博览会上获食品金奖。” “快说,又卖关节。” “首先,你胡玉剑不能和飞雪一起私吃了美味佳肴。” “不会的,有二姐在,二姐还会瞒着你?” “美味佳肴一定要留着,我算了算时间,差不多,你们从桂林回来,就可以享 嘴福了。” “快说,怎么操作?” “将肥美大闸蟹洗刷干净,搁置几天,待其吐尽腹中污物,投入由糯米酒、川 椒、精盐等配置的卤汁中,将陶瓷缸封存。这件事由二姐做。饥渴难忍的螃蟹进入 卤汁后,拼命吸食,未等几小时便醉死了。当胡老板和飞雪凯旋而归,飞雪肚子里 有了小宝宝,哈哈,把螃蟹捆扎起来放进笼里蒸熟了,肉如玉,色如活着时一样, 鲜美极了。” “秋风,你还是一个美食家,看不出来。”二姐说,她双眉流溢出一种喜悦和 羡慕。 “比苏州老乡陆文夫老先生可就差远罗。”我喜上眉梢,在桌上喝起茶。 我多喝几杯酒就睡不着觉,我从港区回到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我因为晚上有 磨夜习惯要看书或者来灵感写几句东西需开灯或静心,所以和妻子分房分床已经五 年多了,一般情况下,通情达理的妻子不干涉我的私生活,在妻子眼里我是一个模 范丈夫,结婚十余年没有过桃色新闻,结婚前处于青春期偶有几回与恋爱女友的出 轨行为已经对妻子作过检讨,妻子是绝对信任我的。她知道我以前在机关工作多年 又是一直搞新闻工作,有许多曾经的同事和朋友需要不间断的沟通,妻子是个贤妻 良母。她不知道,我正在背叛她,四十岁以后是男人的第二青春期,一点不假。 “二姐,你在干什么?我睡不着。”我关了房门轻轻给飞云打电话。 “我也睡不着,飞雪可是睡着了,她找胡老板作情人,是一生的幸福,胡老板 幽默风趣,知冷知热,有钱还长得帅,我真羡慕他们。” “你今晚不去凯乐舞厅吗?” “我偶尔歇一夜班不行吗?” “我想问你明天有什么安排?” “上午睡觉,中午下午打牌,晚上陪男人唱歌,很简单三部曲。” “你在牌桌上赢了没有,能否请我出去一游,近距离的上海、常州、杭州也行, 我写小说头脑里都空了,脑袋里不是浆糊就是高梁稀饭,浑身蚂蚁爬,不自在。” “你没有吸毒吧,秋风。” “我可没这个机会。” “好,明天我就陪君子一回,我俩去苏州,从常熟过去,我把龙一萍叫上,三 人一台戏么,我怕和你方老师一起,被你卖了,再说我们还是第一次……” “行啊,有龙一萍去,更好。小龙的老板王建江可是个财主。” “说定了,明天在港区橄榄苑酒店门口坐车。” 我关上手机,象一只鳖趴在床上。我其实不是全醉,醉了的男人一无所知;我 是半醉,半醉的男人最容易犯错,杀人放火,强奸,抢劫,都是半醉的男人干的。 我半醉我渴望有年轻的大奶子女人躺在我身边,我要象骑马一样用双脚夹紧马 背驰聘远方,我把绿被子当作了一片草原,我大笑不止,然后哭泣不止。我想游泳, 我看见窗外的圆月,我穿着内衣在房内徘徊。 我知道自己邀请二姐去苏州、常熟旅游是寻找刺激的一种无耻行为,不会达到 目的,常熟的王建江和龙一萍是和胡玉剑他们一起去桂林的,要去和二姐成双去。 第3 章 我是一个星期后在广告公司和客户论价时接到飞云电话的。 “二姐,是你?”我转过脸对我正在面洽的企业副总说:“不用再聊下去了, 我再让利一千块,成交了。”我已经无心和被单绣品厂副总经理再来回拉锯砍价了。 我一手在合同上签字一手还在把手机举在耳边,客户下楼时,我甚至没有送他。 “你该改掉称我二姐的坏毛病啦!” “是,是的,飞云。明天就去常熟。” “好,听你的一定去,一定去,去苏州?随你。” “打肿脸充胖子。”这是没有钱的男人也必须学会的一套,尤其对飞云。我在 港区叫了一辆出租车一百二十块钱。 “飞云,再有二天时间,飞雪和胡老板就从桂林回来了。”我上车时对她看着, 她打扮得很时尚,宽宽的前额,洁白的牙齿。 “满足你的要求,秋风,秋天不随你的意,真要等到冬天过去盼春天吗?” “我已经没有春天啦。”她穿着薄型羊绒套裙,全身开满的茉莉花纹的卡腰无 领衫,脖子上散发出一股不是法国紫罗兰也不是意大利雅哥尔的香水,而是广州生 产的刺鼻能杀蚊影子的杂牌香水。 “飞云,我想吐。” “一见我就想吐?” “你的香水是不是洒得多了些。” “我经常如此啊。”飞云坐正身子。“看来,秋风,我要坐你远一点。” “要不,你坐到副驾驶座位上去,驾车师傅闻了可以提高些情绪。” “女同志的香水,也就那么一二个小时,味儿就没有了,我把窗玻璃摇下,风 吹了就行。” “还有怕香水味的男人,身上没起鸡皮疙瘩吧。” “我不会遇见香水味的女人心软骨头也软,你以为在凯乐舞厅啊。” “看,秋风,看常熟的好风景。” “飞云,常熟是服装名城,据说有三千家服装工厂,每天运出的服装有二千吨, 梦兰波司登,康博驰名全国,全国每三人中就会有一人穿常熟生产的休闲服饰。” “那么,我们先去招商城,秋天已经到了,也给飞雪采购一批。” “你真傻,今年流行的服装明年就淘汰了,不是我没有风格给你买衣,有一二 套精品已经足够。” “可别为我挑花了眼。” 车子快到常熟市区时,飞云却把头靠在我肩上睡着了,我摸了摸她的脸凉的, 她的手也是凉的,她其实活得很累。 看着车窗外虞山脚下的沿湖风景区,野鸟筑巢,成双高歌,看着竹海、梅林、 桂园及红枫、石楠、杜鹃花把虞山装点得色彩斑斓,我想挽着飞云的手徜祥在山水 间,触景生情,一定能滋养我们一段婚外情。 住在尚湖风景区三星级宾馆里,飞云也不想走出殿堂,在饭桌上,她说:“我 其实就想让你陪陪说说话,我是对旅游没有兴致的。” “你一定昨天又在牌桌消磨了意志。” 她朝我笑笑,捂住了嘴。“我最喜欢你生气的样子,横眉冷对。” “飞云,严肃一点,牌桌上你伤心伤肺伤胃伤神,可能得到什么?赢了钱,乐 极会生悲,好多人摸了一张好牌,便因激动患脑溢血,年老的就死了,年龄不太的 就成偏瘫。输了呢出卖自己良知,干不法勾当。飞云,我第一次提醒你,你不能和 别人一样,你其实就改掉这种毛病,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孩。” “你声音低些,好不好?我没兴趣玩耍。秋风,开一间房吧,我要休息。” 我吃完饭,把她拉起来:“飞云,来点精神好不好,要住也要住到苏州,你没 听说吗,苏州是个天堂,我们的计划要完成,苏州的绣花丝绸围巾是一流的,脖子 上飘着绣花巾,那是一种怎样的风格,人们会把你当成公主淑女。” ---------- 起点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