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一眨眼就是七月。上头文件下来了,五十五岁的老干部“一刀切”退二线。公安 局几个局长年龄大了在议退。近传主管刑侦的局长要在刑侦支队长一级里挑选提拔, 那么每一个人都有希望:支队长当局长,那大队长就上支队长,那探长就提大队长, 那警员就填补探长的缺。一个萝卜一个档,那空档就是希望。想上就是动力,想上的 人们都在积极行动。吴大豪还没摆正,他比别人更急,副职大队长怎么上去也上不到 副支队长,错过这一次机会又得等上好几年,他要在这一两个月内摆正才有希望竞争 副支队长。还有,大豪不上,云雾庵提拔副大队长同样无希望。 文件是下来了,可议退的事儿还是议着。就这么拖着,仿佛就是要吊吊当官们的 胃口。 拖吧,让我摆正了就好了。大豪说。 大案队艾忠副大队长说:“你当副大队长不好吗,摆不摆正还不是你说了算?你 不就是公校出来的,才一年呢,不知足。” 大豪是当了探长又去上了三年公校的,副大队长,他不读书早两年前就当了。读 三年书,女朋友秋风与他吹了,三年几多小爬虫都捞上了队长科长;如今他四年了还 是个副大队长。 雾庵说:“我呢,读书没临上,还只是个探长。”正聊天时有人喊云雾庵接电话。 他去了。艾忠说:“你瞧他最近破获的几起什么案,也想上,做梦吧。” 电话是白无黑打来的,要他速去《黑玫瑰》一趟,迟去就晚了。白无黑把电话压 了,他什么事都没弄清,去干什么呢,他烦着呢,准是牟大妮又来事儿了。 他一个多月来工作不顺,韦莲娜走了,近半个月她连一个电话也没有,她妈还对 队里人说,莲娜毕业分配省城。恋爱的事儿叫他头痛,他妈妈在老家选好了一个姑娘 要他回去瞧一瞧,不回去,她就带那个姑娘来城里。这多急人呀。 云雾庵下班前还是去了《黑玫瑰》。牟大妮早去广东了。白无黑说:“没事儿就 不能请你喝杯啤酒?”她把他安排在大厅靠窗口的一桌,送了两菜一汤就忙去了;回 来时她的一双白皙手搭在他的后背上。他回头看,她红着脸,半露的苏胸紧贴着他的 后背说:“有人纠缠我,帮我对付一下。”她将头搁在他肩上又小声说:“那俩人来 了。” “对付谁?”他问。一高一矮两个年轻人朝他们走拢来,看样儿不友善,他拂开 白无黑站起来。 “他妈的,”高个子人未近骂声先到,果真冲他俩来的,一到跟前一拳打来;雾 庵一侧身,伸腿一绊一侧掌劈向高个子后脖子,嘭的一声,高个子一个趔趄撞向另一 张桌子。那矮个子,人斯文,没动手,还扶起高个子拉扯着向外走。高个子骂骂咧咧 说,“个婊子,”还回头恨恨地盯了白无黑一眼。 “他叫什么?”云雾庵对站一旁不惊不咋的白无黑说。 “叫陆毛狗,”白无黑说。 “干什么的?” “一个混混。” “你怎么惹上他的?” “同舒构一起玩的,常来喝酒,就对我起了歹心;不说他,你吃饭,我现去弄一 个菜陪你喝一杯。” 白无黑去了,柔软的腰肢一扭扭的,还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 呷了一口,忽然感到身后站着一个人。他扭头瞧,愣了,他站起来惊喜说:“拉弟, 怎么是你啊?” 拉弟说:“见你不行吗?”话虽这么说,她还是有些不自在,很拘谨。 雾庵说:“你还站着干吗,坐下来随便吃一点,说真的,我还真是好几次想去看 你呢,可我又怕------” 拉弟坐他对面,说:“就你嘴上说得好听,假话当真话说,热我的心。” 雾庵说:“是真的,我还不是怕你说我色狼一个?” 拉弟笑了,娇嗔说:“就色狼。” 云雾庵也笑了:“哎,你吃呀,”一看她面前连筷子也没有,一拍头说。“你瞧 我一高兴叫你手抓着吃,”他起身去拿筷子碗,一副喜滋滋的样儿,这叫拉弟很感动。 她后悔没早来找他,叫自己受相思之苦。 雾庵回来说:“谢你还没忘记我。” 拉弟心里说,奶奶的,怎么忘?你不是说罚你做牛马照顾我一辈子吗?可她却言 不由心说:“我来还不是怕你女朋友误会了你。” 云雾庵说:“韦莲娜不过是同事而已,她家人看不起我这个农村出来的人,再说 人家大学生,早把我忘了,还女朋友呢,你要看不起我就直说好了,用不着转几道弯 弯,我告诉你吧,第一个女朋友谈了两年,嫌我穷,嫁了一个老板去广东了;再就是 韦莲娜,又没真谈,她好上了另一个大学生了;谁要我?母亲在乡下着急我找不着女 朋友,给找了一个乡下姑娘叫我回去见面呢,我还没来得及回去。” 雾庵说着自己的恋爱,一肚子的气与辛酸,这在拉弟这儿却是喝了蜜一样甜。她 装生气正颜说:“我不听你陈芝麻烂西瓜,”似乎云雾庵从前的恋爱对她是罪恶,她 顿了顿,“我是来找你算账的。” “你找我算什么账?” “你忘记了,不是做我一辈子的牛马吗?” 云雾庵愣了愣,笑了说:“做牛马,做就做,谁怕谁。” 拉弟也笑了,没防白无黑已端一盘烧鸡翅过来,脸上一派愠色,不冷不热问雾庵 :“她是谁,你开心什么呢?” “她是------”雾庵正想说是他的一个熟人。拉弟接话说:“我是他的女 朋友。”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你就死了那个心吧,拉弟可不想再让别的女人打雾 庵的主意,她站起说:“买单,咱们走,”丢了一百元钱在桌上,她拖了雾庵就走。 出门,雾庵说:“你干吗呢?” 拉弟说:“她不是好人。” “去哪,上你家?” “租房,陈家山上,厂里的事儿交三久了,我就跑跑市区厂家。” “你一直在市区怎么不找我?” “还不是怕遭人讨厌,我问你打你的人,那个高个子是什么人?” “一个混混,你早到了咋不见我?” “观察观察你,我听那高个子说什么小舒的金香炉在白什么女人手里,你瞧她那 个样,还爬在你背上呢。” “咱们转回去,”云雾庵说。 金香炉半年前被各路走私分子传得沸沸扬扬,雾庵早有所闻。金香炉与舒构有关, 舒构死了,近两天金方明也死了,这就显得有些蹊跷了。 “转回去?”拉弟不解。云雾庵说:“那一高一矮俩既为金香炉而来,大概不会 走远,说不定又去找白无黑闹事”。 “你放心不下那女人?” “你说什么呢,就因金香炉,已死亡了两个人还嫌不够?” “好紧张,”拉弟拉起雾庵手。“那还不快跑?”他俩一阵猛跑,气喘喘地赶到 〈黑玫瑰〉时,却眼睁睁地看着白无黑钻进了一辆的士一溜烟儿走远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