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晚上八点,《黑玫瑰》楼上的一个包厢里,秋风请客。她说是吃个便饭,为什么? 就冲大豪的面子,与弄到“老色鬼”这欠条无关。但在她心的深处,认为王长增非请 不可;韦莲娜,那传唤证就是她开的,再说她在所里就这么一直陪着雾庵;吴大豪和 娅娅就不用说了,要借这个机会对娅娅说清楚;云雾庵,那是她心中的主角,她怎么 看他,心中都有一个安全感,就是要请他。 酒菜都上桌了,酒是两瓶啤酒和一大瓶百事可乐。云雾庵直皱眉头,他还去过大 门口两次呢,说有一人要来。韦莲娜就知道是商君,于是她挨王长增坐,怎么说也是 小姨,惹不起。还有自己总还是打破了雾庵的头,如今这心里还疚着。她在想他为什 么不把头偏一下呢。就偏一下就啥事儿也没有。“你难道不知道我舍不得打你吗?” 韦莲娜这会儿直瞅着雾庵那一张罗腮胡子的脸直想她的心事。这一脸鬼胡子看是不咋 的,可磨擦在脸上怪舒服的,不知小姨舒服过没有。 商君来了,急急的,一脸儿汗,说“不好意思,路上碰到一个熟人,”就直奔雾 庵身边坐下。雾庵有些火,心想你姗姗来迟个什么呢?嘴上却说:你看你,早点儿来 嘛,我和大豪长增等,那就等呗,可人家任大小姐都饿坏了,我们豪大队心疼得直掉 泪。 大豪听雾庵这么说,就嘴巴一瘪,鼻子一连呼与吸三次,那样儿还真是像哭,可 就是没泪水。 大家都笑了。任娅娅说:他有那么关心我,就好了。他半个月对我不理不睬,我 一连饿了三天也不见他问我一句。 开饭。大豪端起《百事可乐》给娅娅手上,温柔地说:你也真饿了,喝一口吃菜。 秋风直直地瞅着他,不知她在想什么。商君望了一眼雾庵,说:你学着点,看吴大队 多温情款款。她抬眼望着娅娅说,“我庵是个瞎的,〈方言:靠不住,不行〉。对面 的韦莲娜不知是哪一根神经出了问题,好温柔地看着王长增,把一个油炸鸡腿非让他 吃了不可。嘴上却说:长增哥,早听说了你,有情有义的男子汉。 雾庵装作什么没看见也没听到,桌下他抓住商君一只手,紧握一下。什么意思, 商君不明白,只是茫茫然瞅着他。可这会儿服务员进来说:有人找姓云的。说时,身 后的人已进来了,手里一个包,是“老色鬼”李想水,说:云大队王所长,钱三万五 千,我总算凑齐了。 还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没想到,云雾庵愣了,一桌子人,寂静无声。秋风早站起 来,不认识李想水似的,愣愣地望着他,好一会儿,泪水从她脸颊上淌了下来;更精 彩的,在这一瞬间又发生了,李想水把提包往地上一丢,随地一跪抱着秋风的腿嘤嘤 地哭,说:我不是人,白活了36岁,你干吗这么善良呢,我把你打得那惨,医院却把 我现金支,支票给退回来了。 秋风说:你不是爱钱吗,不是我的我不要,你打我,是我活该。云雾庵急了,怕 秋风说露了嘴,岂知任娅娅就在身边啊,他忙说:我看也活该,谁叫你得个幻想症呢, 什么病不好得,咋不得健忘症? 韦莲娜接话:你当别人都是你,就会健忘症。王长增也早听说过莲娜雾庵的事儿, 就腿子碰了一下莲娜,示意她别说了。秋风这会儿清醒了,娅娅在场呢,话锋一转说 :就是,还不是爱你爱过了头,乱幻想一气,写个日记。 雾庵说:秋风,我看你呀,不全是幻想,虽然医生说你得了妄想证,我看你呀潜 意识里瞎编个日记气一气李经理,谁叫李经理在外面沾花惹草呢。李经理,你承不承 认你是个花花肠子。 李想水说:云大队你冤枉我了,男人逢场作戏的事有过,但我只是在秋风与我之 前。 云雾庵说:那你为什么把你心爱的女人往死里整? 李想水顿时明白云雾庵要帮他,说:还不是我太爱我秋风了,爱极了,眼里就掺 不得一粒沙子呗。我该死,打了她以后,我躺在床上也三天水米没进呢。 “那你为什么想赖账她三万元?” “我还不是想要挟她回到我身边?再说我这会儿资金周转有点儿困难,风儿,你 对云大队说,是不是呀?” 秋风没吱声,只把头个点。她拖起李想水要他坐自己身边。想水拿起包儿就要把 钱给她。王长增说:李经理,你傻了,秋风要你吃饭,你到哪儿去找这么一个好女人, 看病的支票都没动。她是不图你的钱,我王长增要是有这么一个红颜知己,就这会儿 死了也值。 李想水笑了。 王长增说:你还笑,这顿饭是你请我们云大队。 李想水说:是是,这个自然〈方言:只能是我请的意思〉。 秋风说:你就给我五千元好了,那三万你周转吧,有你欠条在,我不怕你。李想 水说:怕什么怕,明日你到我公司上班,就你管钱行了吧?我去加几个菜,云大队王 所能来这儿,算是给足了面子。 秋风说:去吧,还有吴大队,商政委,女的,当大官,看不出来吧,个苕货〈方 言:傻瓜〉。李想水憨憨地笑了,屁颠屁颠就去叫服务员加菜。直到这会儿,云雾庵 还在想,“打她,还不是我太爱她了。”那么,韦莲娜呢,那一墨水瓶叫自己头破血 流。 王长增见李想水离开包厢就问秋风,说:你认识黑老五吗? 秋风不知他说啥,问:谁是黑老五,是坏人吧? 王长增笑了,说:我们云大队说你是黑老五的远远房表妹,只差没把李经理的尿 都吓出来了。 商君就知道雾庵不用馊点子,那三万块钱是那么好要的?可这会儿她得与他站在 一起,免得日后王长增不知怎么对雾庵呢。防人之心不可无,昨晚她爸电话里就这么 告诫她。老人家要退下来了,还在怀疑别人搞他的巧〈方言:搞鬼〉。她说:你这个 秋风,黑老五本来就是你远远房的表哥,他上次帮我的忙时说到你,他说他名声太那 个了〈方言:不好的意思〉,怕你瞧不起他,他才懒得与你联系。不过他说总还是有 点亲,你有什么事就对他吱一声,一定帮。 这会儿李想水返回了,商君借机说:往后李经理再把你么样〈方言:不好的意思 〉,你就对你表哥说。 秋风是什么人,到了这会儿她还不明白商君是啥意思?说:我那表哥太拐〈方言 :很坏〉,我那敢找他,对他说,那还不把我想水剁八块。 秋风说时,拽一下李想水,还一脸桃花,李想水不明究理她的变化,亲热他总是 好事,至少不计前嫌,他心满意足,也就笑扯〈方言:嘴巴笑歪了〉了。他说:我再 打你,就叫表哥剁我十八块。 秋风嗲声说:他敢!不嘛。她摇晃了几下想水的胳膊,那嗲劲儿那媚态真是千种 风情。大豪想,这就是同自己上过床的女人吗,当年她咋就没这么迷过自己呢。他这 会儿只有醋坛子翻了,眼都直了。 诸君,你当秋风就那么爱李想水?非也。她原想对娅娅说些什么,这会儿她又想 不如用行动告诉娅娅,岂不是更好。她爱的人是李想水,她与大豪什么关系也不曾有 过,那日记诚如云雾庵说的,那只是她的妄想症。然而,愈是要掩盖什么,便就变成 了“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何二未曾偷”了。 任娅娅见大豪这么瞅着秋风,她恨不得拂袖而去,她望了商君一眼,商君对她眨 巴了一下眼。她又一想,才和大豪起和,咋能又起波澜?她拧了一下大豪。“哟!” 大豪一声叫,清醒了。 上面说的都只是那一瞬间的事儿。雾庵都看在眼里,再让他们这么演下去,还不 知这顿饭吃不吃得下去,说:李经理,你刚进城时被人蒙去了三万元钱吧? 李想水一怔。大家静下来。愣了一会儿,李想水说:云大队,你咋知道的?六年 前的事儿。不怕你笑话,摆地滩子几个钱,想贩一点钢材卖,结果被韩四儿坑了。 云雾庵说:我那会儿在派出所刑事组长的干活,你那时好伤心只差没在派出所上 吊,那钱可是我帮你“蒙”回来的。 李想水说:恩人啦!我有眼不识泰山,你看我这……惭愧。 云雾庵说:我这,也还不是才想起来的,当初也只见了你一面,送赃款上门,不 是我。 李想水说:我不是这意思,你看我这干的好事,人家坑过我,我这差点儿坑了我 心爱的女人。李想水这会儿都要哭了。 人们都静静地看着云雾庵又看看李想水,似乎在云雾庵身上有太多的说不出的东 西。“你们望着我干吗,不吃不喝?”云雾庵说,笑了。“想知道我怎么追回李经理 的钱是吧?” 王长增说:说说,长长见识,我们分局的说我“邪乎”,看来,这“邪乎”的老 大还不是我。 云雾庵说:韩四儿,人是拐,但他是个孝子,这就好办了,我想他坑了李经理的 钱,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派出两人开警车到他的公司,说他妈被汽车撞 了,司机跑了,才送到医院急救,要他开现金支票先垫付三万治疗费;我呢,到他家 不让他妈接电话。他电话打回来了,没人接,他就真的急了。这不,韩孝子支票一开, 这钱不就到手了。 莲娜来了兴致说:后来呢? 云雾庵说:后来,就不说了,陈芝麻烂西瓜。他抓起一只鸡腿就啃说:都吃呀! 李经理,还不叫大家吃,你是主呀。 李想水说:是是,大家吃呀!商君见雾庵油腻糊得脸上嘴巴到处都是,又见莲娜 目不转睛地瞅着他,她就想气一下莲娜。她拿起餐巾纸细细地揩拭雾庵的嘴巴,一副 爱得要死的样儿。她说:还后来呢,那韩四儿不告你状,是鬼变的;看你个脑袋瓜儿 不知整天的想什么。 雾庵说:告什么告,事后韩四儿说,“没见过你这么办案的,不就是套几个钱吗? 我弄了N 多次,也没见警察说我妈被车撞了,在医院急救”。我说我办了X 加Y 起案 件,也没见过一个儿子为了他妈,什么也不想一下就把钱拿出来了;念你是一个孝子, 叫李想水放你一马,撤诉好了,不依诈骗论处。韩四儿说,看你是个另类警官,我也 放你一马,不告你滥用职权。就这,不说了。 秋风说:云大队,厉害!后来呢。 雾庵说:还后来呀,要命,第三天韩四儿的一个亲表妹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事儿, 跑到所里来,说非见我不可,走的时候她说,真是爱死了你。我说我也是,小妹妹, 快快长大吧,你才是个中学生啊。 娅娅问:“再后来呢?”她一直没说什么,雾庵也不知道她到底要知道什么,就 打趣唱说:后来……假若没有后来,我的爱情就不再。 娅娅说:好坏呀,叫人操不完的心,看晚上有不有人修理你。还是我豪豪好。她 假装一个亲热样,蜻蜓点水地亲了大豪一下。说“干啥我都不用担心。” 李想水说:大家吃好吃饱,完了后飚歌好不好! 莲娜说:你大豪当然好啦,也就小时候幼儿园时,脱了小朋友的裤子。她说完还 气呼呼的。大家都笑了。 不知莲娜生哪门子气,干吗冲娅娅说呢,王长增只是不懂,他又碰了一下莲娜, 她这才不吱声也笑了起来。 大豪说:我又没犯你,我啥时候脱小朋友裤子? 莲娜说:“我韦刁钻的绰号是不是你取的,我怎么刁钻了,这里的人,就我太老 实了,要不然……”她不能说了,她想起她的爱情就这么丢了,一说一伤心难过,眼 里一眶的泪水。王长增赶紧拿餐巾纸给她揩拭,她这才假装笑了。 看到小娜这种情绪,商君有些坐不住了,再这么下去还不知她会不会搞出一些叫 自己与雾庵尴尬的事来。她耳语问雾庵吃好了吗?他说还行。她站起来说:对不起各 位,我与雾庵有点急事儿先走一步,吃好,飚歌,你们快乐一点。 莲娜见雾庵站起真要走,更气了说:急事!尼姑赶和尚的事。商君忍气吞声拽上 雾庵就走,她真想冲李想水他们笑一下,然而怎么也笑不出来。 到了这会儿,娅娅也起身对大豪说:我们也要走了,我妈说谈恋爱上街,晚上九 点半前必须回家。 莲娜说:“那这世上不就多了一个处女了?”她脸儿红红的,喝了好几杯啤酒。 王长增当她能喝也就没阻止她喝。 娅娅说:你真是个韦刁钻,两杯啤酒就叫你醉成这个鬼样子,乱咬!不能喝就别 喝,雾庵走了,你冲我豪豪出什么气?我们走。 娅娅一出门,莲娜说:他们不吃更好,我们吃了,飚歌。 王长增说:行行,飚歌,但你别再喝了,李经理秋风,你们见谅了,好好,我们 吃吧。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