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薪一千也干 他再也不敢相信报纸上的广告了。他去了一家大的医院,这是王思雨给的钱, 叫他早一点把病给治好。身体总比钞票重要。 他走到哪家医院,哪家医院总有人接待他。因为他是上帝,他的手中握着钞票。 虽然这钞票是别人的。 他在介绍栏上看了又看,比较了又比较,最后选定了一个知名教授了。教授六 十多了,话不多,脸上也没有笑容。他说了一下自己情况后,教授在纸上画了几画, “在那个窗口交钱,然后多喝点水,做一个全面的检查,这种病有极大的传染性, 近段时间不要与性伴侣同房,明白吗?” 他拿着纸条交钱去了。 刚出大门,几个摩托冲了过来,“靓仔,去哪?要不要我送你?” 他不吱声,从人丛中走了出去。 王老吉正在搞推销活动,买二罐送一罐。无数个年轻的男孩和女孩举着某某手 机的牌子敲锣打鼓正在街上游行。一辆接一辆的快巴从这个城市到那一个城市,又 从那一个城市到这一个城市。许多的电梯盲目地工作着,并不见一个人影。许多的 商场只见商品,不见活人,当然营业员除外。某服装又在“大出血”,某品牌运动 鞋又在大降价。更有某商店打出这样的招牌,“金融危机,清仓践卖,回家养猪。” “这世界到底怎么了?”他心中忽然有了一种快感,突然笑了笑,“这年月看 样子,倒霉的不是我一个啊。” 电话响了,他看了看,是胖子。 他问,“什么好事?兄弟。是不是帮我找工作?” 胖子大惊,“你不是在鸿胜厂吗?” “早出来了,四五个月了,以前我是骗你的。有没有办法帮我进厂?” “我们厂生意也不算好,只是有点单做。没有部门要招人。” “我就知道你没鸟用,还什么主管!” “兄弟,我老婆不理我了。” “活该!是我也不会理你的。那么缺德的事情你也做得出。” “你根本就不理解农村,你根本就不理解我们那个鬼地方。他们的舌头是刀真 的会割人。” “懦夫!脓包!” “随你怎么骂,不管怎么说,我一直把你当朋友。今天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 “我老婆跟别人好上了!” “正常,她又没有跟你结婚,选择是她的权利!”。 “可我喜欢她,放不开她。” “你去把她叫回来呀。” “叫不回来了,她跟别人时时在大街上有说有笑地走来走去,我的脸都给她丢 光了。” “兄弟,我要找工作,今天不谈这些了,你是主管,有的是办法。” “我没有办法。” “我挂了。”郭镇武把电话给挂了。 智通人才市场又到了。这里是人的海洋,白天波滔汹涌,夜晚风平浪静。他成 了一滴水,又加入到了这拥挤的人海之中。他得找一个买主,哪怕价钱低一点,也 要把自己卖出去了。 终于有一家招TT板测试员,他先是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出生年月,哪所大学毕 业,哪个专业,以及自己的光荣历史。接着碰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月薪。他想 了想,写一个二千吧,有点亏欠自己,写一个三千四千吧,又怕人家不要。他也时 常研究报纸,说今年技工普遍工资下降了二层。跳槽的人也比往年谨慎多了。他在 人群中看了一看,许多人只填了一千多一点,甚至有人写上有碗饭吃也行。这是什 么世道!他心中生起这样的悲苦。 他写上二千,走了几步,又退回来了。这间厂会不会不要他呢?他犹豫了。三 四个月的坚持,三四个月的失望,三四个月的沮丧,令他对自己的信心产生了动摇。 他怀疑自己成了垃圾真的没人要了。他得改一改,那二千是不是太多了? 他用笔一画,那纸更加难看,他想再买一张,一个女人望着他笑了笑,那面孔 好熟,他记起来了,叶子!他差点惊叫了。 叶子既不回避,也不惧怕。她说,“你也来找工作?” 郭镇武并不回她的话,“你也是人才?你……也敢进这种地方?” 叶子穿着流行的服饰,露出半个圆润的奶子,手指上涂有指甲油,眉毛又深又 黑,高跟鞋,薄纱花裙,她笑了笑,好像树在阳光下跳舞的样子,“怎么,你能来 我就不能来了?告诉你我也是大学毕业。学师范的。” 郭镇武有点怀疑,她已经把毕业证递过来,“你仔细看一看,这证是不是假的?” “没错,她奶奶的还是名牌大学呢!”他心中想,比老子水平还高,他问, “为什么不教书?来干那一行?” “师范是一个比较稳定的饭碗,是饭碗就有人抢。说实话,我在学校的成绩总 是数一数二的,可是,社会需要的不是这个,讲求的是关系,我们走出校园的第一 天也就是父辈能力大比拚的开始。我家在农村,哪有人帮得了一点忙?二年过去了, 我的工作一直没有着落。我的男友,也就是那个跟我同居了三年的男人,去市银行 工作了。他说,他要结婚了,希望在婚礼上看到我开心的笑容。” “哪天,你真的去了?” “我真的去了。我笑着向他们祝福,可我的心同时被万把刀子割着。我喝了酒, 朝一个快速跑动的大型货车走去。” “你没死?” “我被货车撞出了三米开外,但阎王不收我,说我还年轻,还没有享受到人生 的快乐。从此,我就开始研究快乐的真正含义了。” “你为什么又到人才市场来了呢?” “这二年,我疯狂地做爱,有时一天都有十多次,疯狂赚钱,疯狂消费,我在 家已买了楼房,带电梯的那种,这是我们那个城市最好的建筑了,许多人见我又有 钱又漂亮,说媒的络绎不绝。我想,再过几年,我也老了,得在外做一点正事,也 好找一个好一点婆家,过上一个好一点的日子。” “有单位要你吗?” “多,三四家都让我去面试。而且工资都不低呢。” 郭镇武“啊”了一声,他相信漂亮就是资本,那婆娘找一个工作肯定没有问题。 他朝那个招TT板的摊前走去。 他朝那个主管笑了笑,那主管很热情,“你应聘哪个工作?” “TT板测试员。” 主管说,“你来晚了,这个岗位已收到三十份简历了。” “不,我有经验,在相关岗位上做了六年,是车间的技术骨干,是副主管。” 那人笑了笑,把他的简历接了,看了看问,“一个月,一千块?” 他又紧张起来,“是一千块。” “你走吧,”招聘员笑了笑,“刚出门的大学生也不只一千块,你太差了,我 们厂需要的是自信心很强的,富有挑战精神的人,百折不挠的人。” 郭镇武不走,“我以前一个月四千,真的不骗你,这还不包括各种福利。” 招聘员笑了笑,并不理他,“不要在此吹了,我见到的骗子太多了,干这个岗 位的人,没有一个少于三千的。你只要一千,不是傻子是什么?” 他还想说什么,又一个人递着简历挤进去了。 他失望地出了门,“怎么这么倒霉,刚好碰到一个招TT板的,怎么就这样给干 掉了呢?” 天上有几朵白云,蓝天成了天幕的主色调,阳光热情依旧慨慷地照耀着大地。 可他就是那远方看不清的群山,心情郁闷。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