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导 郭镇武莫名其妙地被带进了派出所,这是他万万所没有料到的,他没想到,王 思雨这小妖精心真的是这么的狠,他后悔不迭了。警察告诉他,“你涉嫌强奸罪, 赶快请一个律师吧,弄不好判一个五年六年的有期徒刑也说不准。” 刘老板打来了电话,问他在哪里,他说在医院,生病了。刘老板又问重不重, 他说不重,过二天就会好,刘老板说了声,好好休息也就挂了。 他赶紧给张律师打电话,张律师问是谁。 他说,“我是小郭啊!” “哦,你就是那个跳楼的小郭?” “对,就是我。” “唉呀,上次给你害死了。你出了名,却把我给害惨了,你一分钱也不要,让 我也白忙活了几个月。这次,又有什么事?” “你一定得帮我!”郭镇武语气严肃起来,“花再多的钱,你也要设法让我出 去,明白吗?我现在是副总,工作忙得很呢!” “能不能说说你大概的情况?” “他们污灭我,诽谤我,说我犯有强奸罪,他们已派出专案组对王思雨进行取 证了,他们还说,等取到了人证物证以后,就会对我进行宣判。” “王思雨对你怎么样?” “她对我很好。” “她对你很好?”律师在电话中笑了起来,“老兄,她对你好,就会顺从了你, 更不会告你。你等着坐牢吧。”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律师想了想,“办法不是没有,看你肯不肯花钱。” 郭镇武说,“只要能出去,花再多的钱我也愿意。” 律师笑了笑,“肯花钱,这事就好办了,把钱往王思雨那儿一放,她的嘴自然 也就松了,你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郭镇武说,“你快去帮我把那事给办了,我还要上班呢!” 赵丹侬睡在床上,好多天没有起来,那门也从来就没有关过,许多男人见屋内 有这么漂亮的女人半裸着身子,时时也故意在门口驻足饱饱眼神,偶尔也会吹起一 些轻浮的口哨,但见她没有半点笑容,——知趣地退了。 她的门开着,她的心却紧紧地闭着,一个活泼的女孩,从爱情的甜蜜中突然跌 入了低谷,这种失落岂是痛苦二个字所能包容得了的? 时间在一天又一天地过去,她愈来愈白了,白得如腊,白得如纸,白得如同那 已经死去了的日子的绝望。她愈来愈瘦了,锁骨外突,而眼睛又深深陷进去了。她 的脚,美丽小巧好看的脚时时露在了被子之外,由于缺乏爱的滋润,已经干枯失去 了光泽了。 老奶奶来了,买了二个饼子,还有一杯豆浆,眼中布满了忧愁,用渴求的口气 说,“闺女,你把它给吃了吧。” 她嗯了一声,“你放那儿吧。” 老太太突然落下了眼泪,“昨天买的,前天买的,还有好多天前买的,你都没 有吃呢?你这是和你自己过不去啊。来,闺女,你起来一下,我喂你吃吧。郭镇武 也不是什么好人,死了他,不一样过?我跟你差不多年纪的时候,我的孩子,就是 现在在长安卖肉的那一个儿子已经十岁了,可我的老公,从没跟我炒架,却突然跟 一个江西的女子跑了。许多年过去了,只到现在,他也没有回来过。我算一算,他 应该六十多了,说不定已死在外面了。我不一样过得好好的吗?感情,这东西折磨 人啦,有时真的会要人的命,那几年,我天天哭,月月哭,可最后哭坏了身子,这 日子还要过呀,于是,我去生产队要工分了。慢慢地,把他也给忘了。这痛也就没 有了。” 赵丹侬睁大了眼睛,看到老奶奶眼中有泪,起了身子,拿一张纸给她擦了, “好奶奶,你也曾这样苦过?” “唉呀,感情,有几个女人这经历过这一劫难!” 赵丹侬坐了起来,伸给她一张纸,“好奶奶,我听你的。我会坚强起来的!” 老奶奶不走,笑着说,“我要看着你把这些都给吃了,然后起床去找工作,年 轻人,既漂亮又有文化,还怕养不活自己?” 赵丹侬吃了几口,老奶奶又说,“郭镇武又惹麻烦了,听说又要打官司,他们 老板都打电话打到我们房东那儿去了,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把他比牢里取出来?” 赵丹侬不语,紧紧地把老奶奶盯着。 老奶奶又说,“郭镇武去惹一个什么死人厂的王小姐,结果人家告他强奸,我 真不明白,这么好的小伙子,怎么会做出那么缺德的事情?” “他会判刑吗?”赵丹侬突然坐了起来,紧张地问。 “这个村的人书记去了,没用。他们一齐推断,郭镇武起码有四年至五年的刑 期。” 赵丹侬突然跳下了床,“我要去看看他!我要去看看他,我要去看他!他不会 有罪的,他不会有罪的!”刚出门,她又退了回来,她明白她与他已没有什么关系 了。她跟他什么也不是,连朋友也不是!她又何必自寻烦恼让人笑话呢? 她重重地倒了下去!接着又是一行清泪涌了出来。 一缕阳光照进来了,几个苍蝇正在那被啃过了的饼子上跳来跳去,那蛋圆的镜 子上已布满了灰尘,一些划眉的笔东倒西歪地散落在桌子上到处都是。肮脏的衣服 多日不洗,正散发着一种可怕的臭味。 老奶奶说,“孩子,郭镇武判了刑也好,给他一个教训,免得以后再做出一些 伤害别人的事情。” 赵丹侬还是不语,老奶奶说,“我走了,不要难过。你这么聪明,也这么漂亮, 一定会找到好的男孩,好的归宿的。郭镇武,俺们不稀罕!” 老奶奶走了,赵丹侬突然也想起了那个报纸,那个报纸上的那首诗,那首诗上 的那个可怜的女孩,她忽然发现,那个女孩有点像她,被人抛弃又被人遗忘,心中 又长起一股悲凉。那字句还是那么阴冷,那语调还是那么凄凉,时时在她睡着和没 有睡着的时候潜入到她的纷乱的思绪中来: 来来往往的大路上 闪耀着太阳金色的光芒 小贩、餐馆、发廊生意如常 蓝天穿起了美丽漫妙的面纱 去欢会她的情郎 …… 太阳在半空照耀 青蝇又在空中嗡嗡直响 榕树高超的手艺 在大地织出千奇百怪 秀丽的图景 一个女人 赤着双脚 乱发、黑脸、光臀 在大街上尽情舞蹈 她的嘴中 不断唱着 这辈子爱过我的情郎 她想着想着这些诗句的时候,突然有另一些诗句涌入到了她的思想,她从床上 坐了起来,夕阳的光芒照在了她的脸上,她的脸庞也有一种金色的迷人的光芒。她 在心中默默念到: 破碎、破碎 白天瞎了眼睛 爱的小巢 漆黑一片 金融海啸吹塌的无声的破碎 燃烧、燃烧 甜言、谎言、快乐、痛苦、欢笑、眼泪 拉手、分别、拥抱、分离、接吻、肉欢 堆积在一起 用泪水的酒精浇灌着 冲天火光的燃烧 死亡、死亡 繁星已逃离了天幕 几股阴冷的风 唱着鬼的故事 把爱的骨灰 掷向大海 掷向坟墓的死亡 逃离、脱离 世道残忍 人心带刀 天已破晓 借助阳光的力量 追寻另一个生活的逃离 她接着起床了,先是梳了梳头。接着又洗了洗脸,然后又洗了一个澡。接着一 大盆衣服她都扔到盆子去了。她把那些脏乱的衣服,当然还有那些天为了讨好他, 讨好那个负心汉而违心买的一些乱的衣服,她一下丢到了垃圾堆中。她得生活下去, 她得按自己的方式生活下去,郭镇武算什么?人才?副总?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 么样?我有手,我一样能很滋润地养活我自己,钱算什么,什么也不算,我不需要 他的钱,不需要,现在不需要,以后也不需要。我一样看不起他,不仅那武大郎式 的身材,还有那癫狂的个性,张扬作风,和毫无原则的生活态度。让他去疯,让他 去狂,让他去爱,让他去乐他想要乐的事情。他是他,我是我,随他去,让他去吧! 咱们从此就是互不相干的二条平行线,彼此不干涉了。 她又一次出现在了街头,她选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老板,来一个红 烧鱼、还有一个清蒸排骨,另外还要一个汤,最好是王八汤。”老板问,“你还有 客人?”她笑了笑,“没有。” 回来的时候,因为喝了酒,她的脸红红的,老奶奶见了,甚为惊讶,“你终于 起床了,二十多天啦,孩子,我都为你担心死了。好了,好了,你终于起床了。天 总算晴了。” 赵丹侬说,“这些天,一直是你在照顾我,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能不能走出 这场情感的旋涡,是你,像我的母亲一样时时开导我,教育我,让我明白了,女人 自己也要学会坚强!老奶奶,你没有女儿,我做你的女儿吧?行吗?” 老奶奶头发剪了,只有耳根那么高,些许的白发像根根银丝一些闪亮,虽上了 年纪,但一样气色红润,她的牙齿一颗也没有脱,她高兴地说,“好,这么漂亮这 么聪明的孩子做我女儿,我会快活死的!”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