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当副总 郭镇武无罪释放,这大大出乎大家的意料。 他回到工厂上班的第一天,许多人用眼睛斜着把他看,谁也不相信这个副总这 个流氓真的出来了,许多人说,古人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一点也不假。看来, 如今司法也腐败了! 他到了办公室,看到桌子上堆得比人还高的辞工书,感到情况不妙。他问人力 资源部,这些人为什么辞工?人力资源部经理不出声,他往椅子后一躺,叹了口气。 “你不说我也知道,都是一个钱字。可现在是金融危机时期,不是鸿胜一个厂日子 不好过,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我们在亏损,报纸上说百分之四十的工厂都在亏损。 劝劝大家,尤其是那些大学生和技术部门的骨干,一定要留下来。这是鸿达厂的希 望所在。毛泽东在解放战争时期,没有给百姓一分钱,为什么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这就是攻关,这就是宣传到位的结果。我们一定要把宣传深入彻底地做下去,明白 没有?要告诉大家,要让大家明白,困难只是暂时的,金融危机迟早就会过去,目 前,我与刘总正在商议一个重大的事情,就是与国内一流的大学联姻,将最新的纳 米技术引入到我们产品中来,相信,一二年以后,我们的产品就会有强大的竞争力 了。” 人力资源部经理临走时,郭镇武又说,“把这些辞工的人,最少留住一半,那 些技术员最少留住三分之二,这是任务,明白吗?” 天凤到了结工资的时候,她找郭镇武鉴名。郭镇武问,“我一直不明白,炒你 男朋友,关你什么事?你在这里做的好好的,为什么也要辞工?” 天凤说,“他走,我也走,关你屁事!” 郭镇武把笔一扔,“滚!” 天凤小姐辞工了,也不怕谁,更不会把所谓的副总放在眼里,她出门的时候, 猛地把那门关了一下,办公室有了巨大的回响,许多人伸出了脑袋,以为天塌了。 郭镇武纳闷,这女人男人咱还真的分不得? 郭镇武看了看网上的新闻。韩国总统卢武铉自杀身亡。他心头一阵难过,这是 怎么一回事呢?他仔细读了起来: 是时候了吧,该关闭“人活着的世界”这个博客了。第一次听到哥哥的事时, 总觉得有“不会吧”的想法。但是,“不会吧”的想法被否定了以后,我想用“真 是可耻的事,请大家恕罪”这样的词语表示道歉,但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当时 在我的心里说:“不可能把哥哥的种种大小事情都监督好吧?我也是没有办法呀。” …… 现在我不会上传博客了。请博客会员们原谅。我们也不要谈论这件事了。我已 经承认的事实,已经使我失去了道德的名分。无论我在这里谈什么,大家也不会相 信的。 看完以后,他突然想到了他自己,他做了一件多么荒谬的事情啊。他的所作所 为又会在周围掀起怎样的惊天吓浪?他已不是一个小小的员工了,他已是一名副总, 上千人的副总,他急着拿起周边的报纸,果然,到处都有他的好消息,而且是大头 照片。什么“风流副总无罪释放,”什么“老情人开恩,副总见青天。”他把报纸 一扔,“什么狗屁文章,什么乱七八糟,扯蛋,全是扯蛋!” 他在椅子上躺了一会,又仔细想了一下,自己确实已不是往日的自己了,自己 已代表了一个公司,自己已给公司造成了极坏的负面影响。严重影响到了鸿胜科技 的声誉和形象。现在金融危机还在肆虐,竞争可以说是刀刀见血,刀刀见血啊。卢 武铉因为一点小事,选择了自杀,他的破坏力还小吗?他长叹了一声,忽觉对不住 刘老板,对不住他对他的一片深情。他敲起了健盘,写下了下面的文字: 刘老板: 我的所作所为,严重败坏了鸿胜科技的形象,使我没有颜面再面对任何人和任 何客户了。我所发出的任何指令,别人都会认为我在装腔作势,这使我不得不作出 一个新的决定,以对我愚蠢的行为作一个相应的惩罚。 我离开副总这个职位,让我到工程部去工作吧。或许,我需要冷静,需要好好 反省一下,我所走过的每一条道路,检讨一下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情。可能,于公 司于我都会有极大的好处。只有如此才我得住我的良心,才对得住你给我的恩典。 我真诚希望我的这一小小的要求,得到你的批准!郭镇武。 郭镇武准备发给刘老板的时候,突然电话响了。 他抓起电话喊了声,“喂。” 对方是王思雨,他一下子激动起来,这个小妖精太厉害了。他就喜欢这种刁钻 的女人,他就喜欢这个味,虽然被她惩罚过,但只到今天,他心中依然有一种莫名 其妙的喜欢,甚至更加喜欢,谁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 他高兴起来,笑着问,“听到你甜美的声音我好高兴,有什么事吗?” 王思雨说,“有一个人要进来。” “随时欢迎你进来!日日、夜夜。” “我说的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 “我以前的男朋友。” 郭镇武好长时间不做声。 王思雨说,“你不答应我把电话挂了。” 郭镇武忙说,“就是你说的三年前与你分手的那一个?” “别人我会找你帮忙吗?” “你们分手这么多年了,他怎么又找上来了?” “我也不知道,我以为他已经死了呢。谁知他从哪里弄来了我的电话,总是不 停地拔,不停地打。你也知道,女人的心是很软的,我呢,居然叫他从深圳过来了。” “他没有工作吗?” “他比我大二岁,四川的,先是卖手机,后来又开过发廊,摆过地摊,总之, 一直没有赚到钱。但我觉得,他还是不错的。” 郭镇武心中酸酸的,“你说我这个人怎么样?比他强还是差?” “你们二个差不多,都非常出色。只是他在我的世界里,早出现了你三年。” 郭镇武又不出声了。 “你不答应是不是?我不理你了。” 他赶紧说,“不是,不是,你叫他过来吧。我给他一个官当一当,我这辈子栽 到你手上了。” “这还差不多。”王思雨笑了。 他又把电脑上写给刘老板的文字一抹,心想,“这些事以后办吧,一个大活人, 还等着手中的权利去安排呢!答应别人的事情总不能不办吧!” 下班了,他回到了住处的时候,正好经过胖子那里。他问胖子现在生意怎么样。 胖子脱了上衣,肩上搭着一个毛巾,一身肥肉少说也有二百余斤了。那肚子高高隆 起好像女人有了七八个月的身孕。由于太阳的帮助,他愈来愈黑了。他时时抽烟, 致使他的肉摊前时时像起了火灾而烟雾缭绕。可能受生猪的被宰之前嗥叫的影响, 他的嗓门愈来愈粗了,而且极不文明,肮脏的词汇从他的嘴中吐出,他毫不脸红, 甚至觉得有点时髦。他的膀子粗壮有力,这可能与他天天持刀有关。不过,近断时 间,他时时在那里打瞌睡。 郭镇武走上前去,喊了声,“胖子!” 胖子站起来了,“郭副总!” “生意怎么样?” “你没看见一点生意也没有吗?” “上班也不能打瞌睡呀?” “不打瞌睡还不一样没生意。” “你看你,四周都脏不可言。就像一个垃圾场,谁会在你这里买东西呢?这肚 皮好看还是想卖,为什么不穿一件衣服给掩起来?还有,你那张脸,洗过了没有, 好像刚从煤球厂出来一样,怎么搞的?” 胖子笑了笑,“别人买肉首先问的是价格,价格便宜了他就买,贵了他就跑了。 再说,猪流感还没有走,连傻子也不敢吃猪肉了。你把摊转给我时,猪肉十二块钱 一点,现在八块钱一斤,还难卖呢。” “猪流感迟早要过去。你要有一种斗志。懂吗?” 胖子笑了笑,不答。 郭镇武又说,“你那女朋友呢?就是那电工的姑娘,现在和你关系怎样?” 胖子说,“吹了,早就吹了!” 郭镇武说,“我见过那姑娘,那么好,配你真是多多有余,你咱也吹了呢?” “不是我吹的,是她自己不到我这儿来了,连手机号码也给换了。” “你现在又有没有目标?” “有,又有一个目标了。时时在网上联系,我们聊得还非常投机。” 郭镇武说,“小心上当受骗。”他准备往下说,“我曾经被骗过”,觉得不妥 又停住了话音。 胖子说,“那女孩好好,真的好好。” 郭镇武懒得听,这世界谁还敢相信网络。 他一到出租房,老奶奶就来了。 老奶奶把他的衣服都收了进来,老奶奶说,“我跟你说过,不要把衣服晒在外 面。天都黑了,在不拿进来,被别人拿走了多可惜。对了,像这种裤子,还有上衣, 都是好东西,摸着都舒服,下次一定不要晒到外面。” 郭镇武接了衣服,不走,站在老奶奶的门外说,“这衣服放在室内没有太阳不 干,我也是没有办法。” 老奶奶说,“交给我,下次洗了衣服以后交给我,我拿到房东的天台上去。” 郭镇武说,“那就太谢谢你了”。接着又说,“赵丹侬到哪里去了?怎么好多 天没有看到?是不是又工作了。” 老奶奶叹了口气,伸出手,揪了一下他的耳廓子,“你呀,人家是一个多么好 的姑娘,为你,天天等,天天盼,眼泪都哭干了。可是,你天天从她的门前经过, 看到她一天比一天消瘦下去,你却石头一个,不,甚至比石头还狠心,从没有看过 别人一眼,更谈不上安慰她几句了。我看那孩子为了你,真是可怜,竟病成这样了, 天天伺候她,可她不吃,说什么吃不下。她天天看你的照片,一张又一张,反复地 看,反复地哭。反复地哭,反复地看,天天如此。我见她这样下去,会疯的,因为 我亲眼看见,有不少人年纪轻轻的,因为感情一时想不通而疯了的。我就天天守在 她的床边,给她讲故事。其实,很多故事都是假的,都是讲男的怎么怎样花心,后 来又怎样不得好死,或者遭到了什么报应。还说,我的老公,在我孩子十岁的时候 就跑了,其实,我老公对我好好,几乎每个月都从孩子那里到我这里来看我一次, 只是她没有看到而已。终于,有一天,她笑了,她相信了我的话,一个人穿得漂漂 亮亮,一气吃了一百多块钱。” 郭镇武把衣服一放,坐了下来,“后来呢?她找到工作了?” “没过二天,大概起床的第三天吧,她说她已经又找到工作了。工资有三千多。 同时,也给我送了好多的东西,说是以后上班了,会时时来看我,因为我是她干妈。” “她来过没有,有没有她的号码?” “你想她了是不是?”老太太叹了口气,“临走的时候,她说,这辈子最恨的 就是你这种人。她说你差点要了她的命,她死了也不会再嫁给你了。” 郭镇武说,“那你把她的号码给我。我想她原谅。” “给你,但估计她也不会原谅你了。你不仅伤了她的心,而且还喝了她的血, 差点要了她的命。” 郭镇武回到家的时候,打开电脑,他进入到了朋友的空间。 第一位叶子小姐,叶子小姐这样写道: 新婚过后,我又来到了鸿胜科技,我又成了千千万万个打工成员中一颗小小的 镙丝钉。我得和他们一样面对加班、加点、失职、放假、辞退、炒掉等种种待遇。 我选择了又一种正常的生活方式,但是我喜欢! 对于婚姻,我只能用无味二个字来概括。可是,我的老公不一样,他表面装着 对我不理不理,其实质却特别在意我的离去。他知道,她的老婆不仅学历高,而且 脸蛋漂亮,这为他可怜的自尊加了不少分,他吵着要跟我一块到广东来,说是陪陪 我。已是人妻了,我无言。 我进厂三天以后,我也进了一个厂,只是他说工厂真不是人呆的地方,一点自 由,一点人格也没有,只要是一个有鼻子有眼睛的人都可以在他面前指手画脚。他 不想干了,并说,他活了几十年,何曾受过这种鸟气! 我劝他忍一忍,他说,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他早就回家开他的汽车去了。并 给了我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他一个月呆下来还可以,他就在这里呆下去,如果, 他不能接受,我就得跟他回去。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为什么?不为什么!你是 我老婆,就得听我的!” 第二位,是赵丹侬小姐写的: 塌天,二十几个日夜啊,我终于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原本以为,阎王会收我的, 谁知阎王看了看我,“说,这么漂亮,又这么年轻,不符合他们的采购标准”。于 是,我又活过来了。 一直生活在阳光之中,一直都生活在别人温暖的怀抱之中,一直都像一朵鲜花 一样受到别人的呵护,一直把别人的赞赏当作了蜜汁来吮吸,一直以前别人的拥抱 才是我生存下去的力量。现在,我才明白,单身,原来也有意想不到的乐趣。 忘掉他,就像一阵风忘却昨天的烦恼一样。快乐是痛苦的前奏,痛苦才是生活 的延续。现在想想把一辈子寄托在在一个人的身上是多么的幼稚与可笑,而自己却 把别人无关痛痒的几句誓言当作了真理加以了拜读,并把别人当作了神一样加以供 奉。七八年的时间,天天如此,月月如此,年年如此,谁能想到,结果却与自己大 相径庭呢?嘲弄,无情的嘲弄,也许,生活本身就是这样的吧,它在叫人成熟,叫 人成长的过程,这些都是每个年轻人必修的教材。而故事的你我,也都是一些实习 的学生。代价太大,教训也够深刻。但是,幸好,我们都还年轻,没有孩子儿女拖 累,我们都能重新选择,重新面对,知道自己今后该走什么样的路,又该选择怎样 的人生伴侣。 太阳又出现在东方,天地又有了一种温暖祥和的彩色。数不清的鲜花开满了山 坡,它们穿着绚丽的裙袍又好像要迎接下一个护花懂花爱花使者的到来。 郭镇武给她发了一个邮件: 本人以极其慎重的态度向你表示深深的道歉。 如果你在我的面前,我一直将长跪不起,并直到你满意为止。 金融危机让我暴跳如雷,让最终失去了自我。我说一切都是一场误会,你是绝 不会相信,但我不得不承认,在那段日子里,我确实心灵出逃过,并且做了一些让 人费解的事情,也许这是一种长年恋爱后的疲劳症,或者说审美疲劳吧。男人都有 一种喜新厌旧的恶习,我也不例外,就你们二人而言,现在看来,不管是容貌,还 是能力,王思雨并没有超过你。但我不得不说,那段日子,我真的像疯了一样,对 她展开了疯狂的进攻。这是二个人之间的战争,在你的身上没有发生过,那是因为 你太快就让我满足了。我被她所迷惑,并最终走上了看守所。我不想隐满这些事实, 隐满这些事实于你于我都是无用的,迟早它会像幽灵一样传进你的隔膜,并最终让 你崩溃。我向你说出这些事实,是真诚地向你道歉,并为我曾经荒唐的举动,向你, 我尊敬的女神表示深深的歉意。 副总我已经不做了,我认为一个成熟理智的男人,应该而且必须对他所做的每 一件事情负责,这样才对得住男人这二个字所赋予的深层含义。希望,你忘却过去, 重新回到我的身边来。郭镇武。 半个月以后,端午节到了。赵丹侬来看老太太,她的身边又多了一个男人,高 大,魁梧,他们有说有笑。 郭镇武从门前经过的时候,见了突然火冒三丈,打开了电脑,想转移一下视线, 可心中总是烦得很,他突然站了起来,举起那台电脑,从三楼一下子就扔了出去。 (完)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