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接到麦峪衡的电话,罗致旋立刻抛下手边所有工作,马不停蹄的赶到医院。 “这是怎么一回事,麦大哥?”他一到就问。 “等一下,矢玑他们应该也快到了,待会儿我一起说,免得同一件事要说好 几遍。”麦峪衔如是回答。是他通知峪衡,开敔在医院的事,然后,峪衡再通知 大伙来的。 罗致旋转头看向一旁的麦峪衡,以及比他先到达的倪天枢、简幸权,只见他 们三个人同时皱着眉头对他摇头。 “麦大哥……”他再度将视线转回麦,峪衔脸上,才一开口,没想到他却抬 起下巴指向他脑后方的方向。 “矢玑他们来了。”麦峪衔说。 罗致旋立刻回头,只见梁矢玑和季笋瑶正快步朝他们这个方向急走而来。 “麦大哥。”季笋瑶率先开口叫道,紧接着便立刻问:“情况怎么了,他现 在人在哪里?为什为峪衡跟我说,他还要再开一次刀,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麦峪衔看着眼前一张张表情凝重的脸,忽然用力的叹了一口气。 “当初我不是跟你们说过,开敔身上的伤至少要花半年以上的时间,才能够 真正的完全痊愈,所以我才会要你们帮忙看着他,别让他乱来。结果呢,才一个 星期的时间而已,他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被送进医院,你们这些人到底在干什么?” 他蹙着眉头看着他们。 “他现在到底怎么了?麦大哥你可不可以先说重点,要训话待会儿再训可不 可以?”罗致旋着急的说。 “他胸前那道当初差点要了他小命的重伤伤口进裂,而且内出血的情况比想 像中还要严重。所以我和其他医生商量的结果是决定替他开刀治疗,因为只有这 种方法才能真正的替他止血,否则他体内的伤口如果血流不止的话,开敔将会有 生命危险。”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梁矢玑蹙眉道。 “这个问题应该是由我来问你们的才对。”麦峪衔看了他一眼。 “他说他要和喻琦独处,所以禁止我们去打扰他们。”简幸权简单的陈述。 “我不知道你们这么听他的话。”麦峪衔又说。 “不是听话,只是不想人多嘴杂露了马脚。喻琦很聪明也很敏感。”季笋瑶 微微地叹息。 “造成他伤口进裂的原因是什么?”罗致旋问。 “应该是受到撞击之类的伤害,然后又过度使力牵动到伤口。”麦峪衔推断 的说。 因为开敔至今仍然昏迷末醒,他没办法问他,至于陪他一起坐救护车到医院 的喻琦……, “我不敢问喻琦是不是因为他们打架的关系,她一时没拿捏好轻重,才会失 手让开敔变成现在这样。”他叹息的说。 “打架?”众人瞠愕。 “喻琦的右眼恢复视力了。” “什么?” “而且身上还受了伤。” “嘎?你的意思是说,他动手打她?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不可能的!” 众人不约而同的一致摇着头。 “我没有这样说。”麦峪衔看着大伙,“她说她身上的伤是从楼梯上摔下。” “从楼梯上摔的?”众人又是一愣。 “真正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她的情绪有点失控,所以我让护士替她 打了一针。” “她现在人呢?”季笋瑶问。 “和开敔住在同一个病房里。” “他不是在开刀吗?” “要先等他高烧退下来,意识清醒之后,才有办法开刀。” “高烧?意识清醒?” “麦大哥,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清楚,这样吓得我们如坐云霄飞车一样,心 情一下子忽高,一下子忽低的,你觉得很有趣吗?”季笋瑶忍不住抱怨。 “伤口发炎所引起的。”麦峪衔顺着她的意说。“由此可见,他的伤口进裂 至少超过一天的时间了,因为他自己早就发现这件事,并且在外伤的部份做了处 理,却没打算要到医院来就医。” 他愈说愈气。 “这个不要命的家伙!”他骂道,“自己是个医生却还做出如此愚蠢的事, 他到底知不知道如果他再晚一点被送到医院来,性命就不保了?那个大白痴!” “喻琦对于知道他就是穆易医生之后有什么反应?”在一阵沉默之后,季笋 瑶突然间道。 “不知道,我还没有时间问她。不过看她的样子,她非常担心开敔。” “麦大哥,他只要开了刀之后,就绝对不会有事,对不对?”她又问。 “只要不感染或引发什么并发症的话,原则上是这样没错。” “我相信麦大哥的医术。”她笑笑的凝视着他说。 “好大的压力。”麦峪衔玩笑性的苦笑。 其实即使她没给他压力,他自己也会给自己压力的。开敔对他而言,就像是 除了峪衡以外的另一个亲兄弟一样,他一定会尽己所能,绝不会让他出一丝差错 的,绝对不会。 “小瑶你在想什么?”看她一副若有所思好像在计划着什么的模样,罗致旋 开口问。 “我在想,怎么唤醒喻琦。” “等她药效过后,她自然会醒。”麦峪衔会错意的说。 “我指的是她逃避现实的那颗心。”季笋瑶摇着头解释。 “那你想好了要怎么做吗?”梁矢玑问,众人不约而同的全盯着她看。 “当头棒喝。”她挑唇说。 “什么意思?” “你们等着看就知道了。” 喻琦醒来睁开眼睛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作梦,因为她的眼前不再是黑压压 的一片,不再伸手不见五指。 她看见了白白的天花板,看见镶在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和床帘的轨道,看见连 接在轨道上的床帘是绿色的,也看见了插放在床头边的白铁点滴架,而点滴架让 她联想到医院…… 医院? 这里是医院! 这个念头才从她脑中闪过,她便有如被人通电般的,整个人蓦然从病床上弹 跳的坐了起来。 “开敔!”她冲口叫道,一转身就看见有人静静地站在窗前。“小瑶?” “你醒了。”季笋瑶慢慢地转身面向她。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本想这么问的,但另一个更迫切的问题让她不 愿意浪费这时间。“开敔呢?”她迅速的问,“他现在人在哪里?情况怎么样, 有没有事?小瑶,我要去看他,告诉我他在哪里。” “死了。” 喻琦的身体僵了一下,下意识排除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意思。 “嗄?”她茫然的看着她。 “他死了。” 尖锐的痛苦在一瞬间贯穿了她的心脏,有一秒钟的时间,她呆呆地看着她, 完全失去了反应的力量。 死了?开敔……死了? “很痛苦吗?我骗你的。”季笋瑶冷不防的说。 喻琦愕然的抬头看着她,面无血色的痛苦脸庞上出现了一抹困惑。 “他没死,但是差一点死了却是事实。”她继续说。 喻琦怔怔的看着她,已经分不出她哪一句话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 开敔他……没死? “上次的车祸让开阳受到很严重的伤,足足在加护病房里躺了一个星期,才 转向普通病房。”没理她的困惑与茫然,季笋瑶迳自坐进窗户边的沙发里,再次 的开口说:“在那艰苦的一个星期里,我们足足收到六次病危通知,每个人都害 怕得心惊胆战,并且分批守在加护病房外寸步不离。 “在他未脱离险境之前,我们不敢把实情告诉你,只怕更加刺激你的病情, 所以我们合作撒了一点谎,隐瞒了这一切。可是我们没想到后来,你会发生右眼 失明的事,甚至于还以死胁迫我们答应你,告诉他你已死的事。 “他在鬼门关前绕了好几圈脱离险境之后,身体非常、非常的虚弱,虚弱到 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可是即使如此,我们仍看得出来他眼中写满了乞求, 求我们告诉他,你的情况与下落。当时的他虽已脱离险境,但是情况并不是很好, 常常陷入昏睡的情况,刚开始一天醒着的时间加起来甚至不超过一个小时。我们 根本就不敢告诉他,你要我们说的话,只怕害他连最基本的求生意志都放弃了。” 一顿,季笋瑶紧盯着喻琦不出声。 半晌,她话声又起,“刚刚你在听见我说他死了时,是什么感受?比被噬心 更痛不欲生、更难受吧?这样有没有让你感觉到自己当时有多么的残忍,竟然要 他在重伤之余,还得承受这种痛不欲生的噬心之痛。” 喻琦的脸色苍若白纸,整个人犹如木头般一动也不动,全身发僵发冷。 “也许我们逃避的行为太明显了,他突然不再尝试想开口,或是以乞求的眼 神求我们告诉他你的下落,醒着的时候,他只是瞪着天花板发呆,一动也不动的, 好像完全放弃了求生意志的模样,很吓人。不过,在医生护士和我们监视般的照 顾下,他的病情还是慢慢地好转了。” “当我们大伙商量是否该告诉他一切实情时,他终于有力气开口说话,而他 问我们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你是不是死了?他的声音粗哑中带着恐惧与颤抖,一 张脸苍若白纸,连一点血色也没有,好像如果我们回答是的话,下一秒钟他就会 气绝身亡一样。” 季笋瑶深吸了一口气,甩甩夹,好像不愿再回想起当时危急惊骇的情况一样。 “他的喉咙在车祸时,因吸人性灼伤而受损,但是本该有百分之七十的治愈 机会,他却为了接近失明的你,而瞒着我们拒食医生开给他的药,以致造成现在 这副粗哑难听的嗓音。而他所受的伤至少要躺在床上三个月,在家休养半年以上 才能够痊愈,但是为了能即早回到你身边,他不顾医生_ 的反对,两个多月就拆 掉身上的石膏、纱布,假扮起穆易医生搬去和你同住,坚持亲力亲为的照顾你。 “我不知道过去一个星期来,你们俩在一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是用什么 方法让你的右眼恢复视力的,但是我很生气,气他竟然害我们被麦大哥骂,说我 们没照顾奸他,害他差一点就到阎王殿报到。这到底关我们什么事呀?” “对不起。”喻琦哑着声音说,早已泪流满面。一切都是她害的,她知道。 “你是应该跟我们大家说声对不起。” “对不起。”她低泣着又说了一次。 “喻琦,算我拜托你好不好?你应该知道我季笋瑶向来从不拜托人,只有别 人拜托我的份。这一次算我破例拜托你,不要再折磨那家伙了好不好?因为受折 磨的人虽是他,受苦的人除了他之外,也包括我们这一票人。” “对不起。”喻琦忍不住又向她道歉。 “你这是在拒绝我的拜托吗?”季笋瑶不由自主的沉下脸道。 “那你是答应我喽?”她的表情在一瞬间立刻亮了起来。 “我的眼睛并不是开敔帮我治好的,至少不是他直接治好的。”喻琦没有马 上回答她的问题,却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缓缓地开口。 “这话怎么说?”她迫不及待的问。 “昨天连续两次的大地震,让我对穆易医生的身份起了怀疑……” “你的意思是说,昨晚的地震之前,你的右眼仍未恢复视力?” 喻琦摇头。“在今天早上发现开敔在房里昏迷不醒,家里电话又坏了打不通 的时候,我的右眼还是看不见。” “原来你身上的伤就是在跑出门求救时,在楼梯间摔伤的。”季笋瑶恍然大 悟的点头道,“那你的眼睛到底是什么时候恢复视力的?” “我跌倒的时候。” “我知道了,当你跌倒的时候,闪过你脑中的念头是不是如果你出事,就没 有人可以救他了?所以你在惊恐、紧张与急迫的刺激下,视力便在不知不觉间恢 复了,因为唯有恢复视力,你才有办法救自己和他是不是?”她一点就通。 “我不知道是不是,但是在那一刻我深刻的体会到一件事。” “什么事?” “我爱他,如果失去他的话,我恐怕也会活不下去。”喻琦哑声说。 “很高兴终于听见你有这样的体认,因为他早有这个体认,才会不顾自己的 身体状况,硬是要待在你身边守顾你。” 她无言以对,只有垂泪。 “所以你现在不会再有想离开他的念头了吧?” 喻琦用力的摇头。 “太好了。”季笋瑶忍不住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然后看向床帘的方向,突然 开口道:“你们可以出来了。” “刷”的一声,间隔在两张病床间的床帘猛然地被拉开,露出了一大票人的 笑脸。 喻琦惊愕的瞠大了泪眼,“你们……” “我们这票电灯泡正准备要走。”麦峪衔微笑道,和大伙一起往床尾的方向 移动,露出被他们挡在身后躺在床上的杨开敔。 因为刚开完刀没多久,他的身上插了许多管子,脸色也很苍白,但是他脸上 却扬着幸福的笑容,望着她的眼中则充满了对她的浓情蜜意。 “喂,我们都还没有走,你能不能稍微自制一下呀,我鸡皮疙瘩都掉满地了。” 和喻琦待在同一个方位的季笋瑶,清清楚楚的看见他脸上幸福的表情,忍不住的 开口嘲弄他。 “小瑶,开敔才刚开完刀没多久而已,你要找他斗嘴的话,明天再来吧。” 麦峪衔不得不开口说,然后再转向喻琦。“喻琦,开敔就交给你了,不过千万记 得别让他太累了。”他交代完,然后与大伙一起转身,静静地退出病房,将空间 与时间留给这对多灾多难的未婚夫妻。 大家走了之后,病房内陷入一片安静无声中。 喻琦低下头,不由自主的伸手将长发拨到脸前,遮掩着她丑陋的左脸。 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很愚蠢,因为过去一个星期来,开敔已不知看过她丑陋的 左脸几干遍、几万遍了,但是她还是想遮掩它。 “小琦。” 他虚弱的呼唤声让她微微地轻颤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抬起头来看向他。 “我没办法动,你可以过来吗?”他虚弱的要求。 喻琦无法拒绝他的要求,忍着全身上下的酸痛,拐着扭伤的脚走到他病床边 的椅子坐下。 “我爱你。”他深情的凝视着她说。 闻言,泪水在瞬间迅速的溢满她的眼眶,让她克制的哭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她低泣的对他说。 杨开敔伸出没打点滴的手,爱怜的轻揉了一下她的头发。 “是我没将你保护好,是我的错,对不起。”他以充满歉疚的语气对她说。 “不是的、不是的。”她用力的摇头,哽咽的说,一瞬间哭得更凶更伤心。 “别这样,我会心疼的。”他柔声的安抚。 喻琦完全不能自己的继续哭着。 “别哭,难道你要我下床将你抱进怀里,你才愿意停止哭泣吗?”见她哭个 不停,杨开敔无奈的只能温柔的威胁她。 一听见他要下床,喻琦吓得立刻停止哭泣。 “你刚开完刀,别乱来。”她吸着鼻子急忙对他叫道。 “骗你的啦,即使我现在真的想下床去,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杨开敔虚 弱的自嘲道。 “对不起。”喻琦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唉!”杨开敔忍不住大叹一口气,却因此而扯到胸前开刀的伤口,整个人 倒抽了一口凉气。 “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听到他的抽气声,她紧张得立刻从座位站起来, 一脸担心的靠向他问道。 “……”杨开敔嘴唇蠕动了几下。 “你说什么?”喻琦听不清楚,因而将自己更加贴近他。 “我……”他再次开口,但她这回却只听见他说的第一个字而已。 “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次好吗?”她再度将自己压近他的唇瓣一些。 “我说——” 这回进步了些,至少她已听见他说的前两个字,而为了将他接下来说的话全 部听进耳里,她不自觉的一直向他靠近,直到他猛然抬起头来,迅速在她脸上印 下一吻,她才赫然惊吓的弹跳了起来。 “你干什么?”表情有点呆。 “吻你。”杨开敔一本正经的回答。 “吻我?”喻琦眨了眨眼,仍有点反应不过来。 “我们有好久没接吻了,我想念你的味道。喻琦,吻我好吗?”他目不转睛 的凝视着她,低声要求。 喻琦怔怔的看着他,脸色不由自主的微红了起来。 “这里是医院。”她说。 “吻我好吗?”他再次要求,眼神变得柔情似水。 她看着他,不自觉中慢慢地朝他露出一抹动人的微笑,然后她缓缓低下头靠 向他,如他所愿的吻上他。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