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夜深人静,天空除了几许星光未让乌云掩蔽外,连月亮都躲在厚厚的云层中, 四周显得一片幽暗。 杜柔提着灯笼,身旁紧贴一脸害怕的小翠,悄悄的来到悦来客栈灶房边的小 门。她先左右张望了一下,又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确定附近没有其他人后,这才 伸手在门板上轻敲了一下。 “阿牛哥哥、阿牛哥哥,你在吗?”她小声的唤着。 “黑妹妹,是你吗?”一会儿,门内传出特意压低的声音。 “是我。”杜柔迅速的答道,不一会儿,小门慢慢的被拉了开来,手举蜡烛 的店小二阿牛出现。 “来,快点进来。”他招招手。 杜柔和小翠两人迅速的走进小门内,而阿牛则探头向外左右张望了一下,确 定没有人在附近后,才将门关上。 “谢谢你愿意帮我的忙,阿牛哥哥。”杜柔先向他道谢。 “黑妹——呃,我应称呼你……” “阿牛哥哥,你还是叫我黑妹妹没关系。”杜柔微笑的摇头,随即又皱起眉 头,“阿牛哥哥,我真的可以这样做吗?如果掌柜阿叔发现了,会不会害了你?” “不会的,泻肚子的原因有很多种,可能食物出了问题,可能客倌自己的身 体不好,从外地来的客倌最常因水土不服而泻肚子,所以即使他们全部一起泻了 肚子,也不会有人怀疑的。” “这样最好,如果真出了问题,阿牛哥哥,你尽管将我的名字说出来没关系, 一切罪过由我独自来承担就可以了。” “不会有问题的,交给我!”阿牛拍胸脯保证。 “好,这是我从药堂拿来的泻药,”事实上是她偷来的,“你必须仔细的听 我说清楚,它的使用方法与用量。”阿牛认真的点头聆听,但是听完之后,他却 是一脸懵懂样,让杜柔看了忍不住直蹙眉头。 “我看,阿牛哥哥,你还是带我看一下明早你们要准备的早餐好了。”杜柔 不放心的说。 阿牛如临大赦般的立刻点头,否则的话,他还真怕自己会把事情给搞砸了哩。 三人蹑手蹑脚的行动,小翠负责在门口把风,以防突然有人半夜起床撞见了 一切。 杜柔随阿牛走进灶房边的小仓库,那儿储满了各式各样的食材,其中有一缸 泡着水的黄豆放在地上,阿牛说那是明早要做豆浆用的。 随即杜柔问明其制作出来的分量后,将部分泻药分了出来,然后与一颗黄豆 包在一起交给他。 “明天豆浆煮好之后,你就把这包泻药掺进去。” 阿牛接过后,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带她去看了盛着明早要做馒头、烧饼油条与稀饭等食材的槽子, 杜柔照样在问清分量后,又各自交给了他三包分别附了辨识方法的泻药给他。 阿牛谨慎的将泻药收入怀中,“放心,我会拖住他们的。” “谢谢你,阿牛哥哥。”杜柔微微一笑,再次向他道谢。 “我没有读过书,不太会说话,我只知道你是我见过最漂亮,而且心地最好 的人,所以我希望你这辈子都能快快乐乐、幸幸福福的。”阿牛腼腆的搔了搔头。 “谢谢你,阿牛哥哥,我会的。”她嗓音微哑的说。 “小姐,我听到楼上有声音,好像有人醒了。你好了没?我们该走了。”小 翠冲进厨房,小声地道。 杜柔朝她点点头,又转头看阿牛。“再见了,阿牛哥哥。还有,谢谢你。” 说完,她与小翠两人迅速的离去。 至于她所要的结果,明天便可看到。 下了泻药让这群从卧龙堡来迎亲的人耽误了时辰,来不及将花轿抬到杜家大 门口,那么不管是爹娘或是媒婆,都无法将她送上一顶赶不上时辰的花轿, 她杜柔要嫁的人是祁霁龙,谁也没办法改变这决定。 + + + 这真是津州城有史以来最特别的一日。 津州城百姓如往常般起了个大早,却未像往常般振奋一下精神后便准备开始 一天的工作。男人、女人、老的、少的,在梳洗过后,成群结伴的来到了悦来客 栈到杜家这段路上凑热闹。 今天是杜家千金的大喜之日,传说杜家千金美若天仙,心若菩萨,津州城里 受其恩惠的老百姓不计其数,不知道她或没见过她的人,简直就枉为津州人。所 以,冲着这句话,在杜柔要出嫁的这一天,几乎全城的百姓都聚集到这儿来了。 观望、等待,等待、观望。 眼见卯时已过,该从悦来客栈整装出发的迎亲队伍却依然不见踪影,这是怎 么一回事?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传来消息,说是来迎亲的人因水土 不服而生了病,根本就没法去迎亲。 这、这怎么可以?! 杜家小姐人是那么的好,不该在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留有遗憾的。此起彼落 的议论声不绝于耳的回荡在人群中。 缺媒婆吗?我就是媒婆。 缺吹喜乐的乐队?我会。我也会。 再来还缺什么?人数?这更简单,只要不缺新郎就好。 很快的,新的迎亲队伍在最短的时间内统合了起来,其声势甚至于比原先的 还要浩大数倍。只闻乐声响起,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从悦来客栈出发,往杜家前 进。 响彻云霄的乐声与鞭炮声由大厅那方传来,杜柔身着新娘嫁衣,紧张的坐在 房内等待前去打探消息的小翠回房。 外头的乐声停了下来,鞭炮声劈哩啪啦的没断过,是花轿到了吧?只是来的 人是祁霁龙?抑或是那不受欢迎的卧龙堡? 去打探消息的小翠,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杜柔坐在椅上干着急的想着,若不是因为头顶上的凤冠重得差点没压断她纤 细的脖子,让她只能安分地在床铺上坐好,否则她早就将房内地板踩出一道沟渠 了。 终于,就在她望眼欲穿时,门外响起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小翠推门而入。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再也按捺不住紧张,杜柔迅速的起身问。 “我看到姑爷了,是祁公子。”小翠一口气道。 “感谢老天。”杜柔喘了口大气,像是虚脱般的坐回床铺上。“对了,有看 到另外一顶花轿吗?”她忽然想到。 “没有,就只有一顶。” “这表示说我们的计划成功喽?”她忍不住微笑,才说完,房门便被人推了 开来。 “唉,小翠,你在干什么?时辰就快要到了,你怎么还没替小姐将喜帕盖上?” 奶娘紧张道,而小翠则赶忙替小姐盖上喜帕。有没有遗漏的?“奶娘忙不迭的问,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小翠焦头烂额,却被杜柔当成了催眠曲,让她昏昏欲睡。 确定危机解除,紧绷了一整晚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紧接着周公便来叩门。 杜柔本欲跟周公去下棋,怎知一个尖锐的嗓音突然窜进她耳朵,让她瞌睡虫 跑了大半。接着她整个人便被扶了起来,还有人在她耳边不断描述着她的正前方 有些什么,何时该抬腿,何时该低头,何时该转弯,何时该直走。 “新娘来了、新娘来了!” 四周传来兴奋的声音,嘈杂的情况足以将周公独自打回梦中世界。 杜柔终于完全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该跪该拜的都跪拜过了,而她正被送上 了花轿,不一会儿,轿子摇晃了一下被抬起来。 她终于还是在这一天嫁了,过程虽然有些波折,但幸福却是可期的。 杜柔心满意足的想着,抹着胭脂的红唇愉悦的向上勾了起来,只是她绝对想 不到,一场灾难正在等着她。 + + + ; 花轿出了津州城,来到城南五里坡亭,热心协助卧龙堡娶亲的人们在收下一 份丰厚的谢礼后,一一离去,四周顿时冷清了下来。 “情况怎样?”祁霁龙沉声问着先行离开客栈到此与他会合的属下。 “回少堡主,大多数人在多跑几次茅厕后已无大碍。” “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大伙可能吃到某种东西。” “什么东西?” “泻药。” “泻药?”祁霁龙深冷的目光中霍然闪过一抹怀疑。 自从离开杜柔回卧龙堡准备迎娶事宜,这些日子来,他没有一天不期待迎亲 之日能早日来临。可为了小妹失踪的事,他不得不先抽开身,要迎亲队伍先行出 发,而他则不管寻不寻得着小妹,定会在婚礼当天,赶到津州城迎娶他的新娘。 还好小妹及时寻到,他连忙快马加鞭地连夜赶到津州,没想到,迎接他的竟 然会是一群连站都有困难的迎亲队伍。 最隆重、最盛大、最风光、最令人津津乐道而难以忘怀的迎亲全成了泡影, 不管是哪个混蛋破坏了他精心计划的一切,他发誓那人将为此付出代价! 杀人的欲望在津州百姓热情的帮助下勉强压了下来,得以依照时辰顺利迎娶 到新娘,而过程如此盛况空前,这是他所意想不到的,不过那个差点坏了他好事 的混蛋,他还是要给他一顿教训。 “有找到证据吗?”他沉声问。 “有,在大伙吃剩的早膳里。” “谁做的?” “一名店小二。” “谁指使的?”一个小小的店小二是绝对不敢做出这种事的,所以可想而知, 这件事一定有人指使。 “这……” 一直以来都知无不答、答无不尽的下属突然间迟疑了起来,祁霁龙不禁眯起 眼,目光落在他身上。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回少堡主,属下不敢说。” “说。” “店小二说要他这么做的人是……是杜姑娘。” “杜姑娘?”祁霁龙一时之间想不出这杜姑娘是何许人,直到发现下属怪异 且直往花轿方向飘去的眼神,他猛然睁大双眼,无比震惊的迅速转头望向花轿。 一颗头顶着凤冠,来不及躲藏的头在窗口上的红帘晃了一下,接着便传来一 声碰撞声,与“哎唷喂呀”的惊呼,花轿晃了晃。 祁霁龙满腔火气,一步步的走向花轿,刷地掀开了帘子。 帘内,杜柔正抱着刚刚被她撞落的凤冠,拼命的想辨别出它的前与后,好将 它戴回头上。 她抬起头,见那张令她思念许久的俊脸出现在眼前,欣喜地咧嘴一笑,只是 见到他黑眸里燃烧的不是爱火而是怒火,一张薄唇抿成了一直线,她才发觉不对 劲。 完了,完了,他这回真的是气坏了! “我可以解释!”她迅速的开口,“我根本就不知道你也下榻在悦来客栈, 如果知道的话,我会特别要阿牛哥将下过药的早膳只端给卧龙堡的人。” 祁霁龙瞪着她,眼神像是要吃人般。 “我说的是真的,你不相信我?”她眼底有抹受伤的神色,“你想想,我怎 么可能会对你下药呢?我要害的当然是卧龙堡那群不知羞、不要脸的人,明明都 已经……啊!” 一声尖叫,杜柔忽被祁霁龙揽出花轿,整个人几乎可以说是平贴在他身上。 “不知羞、不要脸?”祁霁龙咬牙切齿的问。 “你干嘛这么生气,我骂的是卧龙堡的人,又不是你。”她眨了眨眼。不解 的皱起眉。 “不是我?”他进声怒道。 “对呀,不是你。” 怒不可遏,他忽然抱着她一展轻功,远离人群,直到远到属下们无法看到或 听到他们俩的对话,这才停了下来。 可恶,他刚刚甚至还听到有人在闷笑! “哗,感觉好好,你以后可不可偶尔带我这样飞一下?”杜柔至今犹不知死 活。 累积的怒气让祁霁龙没心情再与她胡搞,他倏然将她按压在膝上,连声预告 都没有便啪啪啪的连打了她的小屁股好几下。 “哇啊!哇啊!”杜柔瞬间发出凄惨的哀叫,“你干什么打我?不要打,呜 ……你可恶,放开我,我不要嫁给你了啦,呜……” 他停下手,轻叹一口气后将她扶正坐在自己的膝上,脸上严厉的神情在看到 她哭泣的小脸时,不由自主的柔了下来。 但该说的还是要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你?”他伸手替她抹去眼泪,却 被她生气的挥开。 杜柔气得不肯说话,她真的好伤心、好难过,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她?她嫁 他甚至于还不到两个时辰而已耶,没想到他竟然就出手打她,她看错人了吗?她 爱错人了吗?呜……他怎么可以这样莫名其妙的打她,怎么可以? “卧龙堡堡主是我爹。” 卧龙堡堡主是谁干她什么事,她只知道他打了她! “卧龙堡堡主是我爹。” 是啦,卧龙堡堡主是他爹又怎样,这跟他打她的事根本就无关! “卧龙堡堡主是我爹。” 他到底要说几次,她已经知道卧龙堡堡主是他爹了,这很了不起吗?他为什 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这无意义的话? “卧龙堡堡主是我爹。” 他再讲一次卧龙堡堡主是他爹的话,她——他、他爹?卧龙堡堡主是他爹?! 杜柔倏然转向他,一双泪眼瞪得大大的。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你了?”祁霁龙伸手为她拭泪,这回她没有拒绝, 事实上她根本就是被吓呆了。 卧龙堡?他爹?他爹是卧龙堡堡主?她没听错吧?若卧龙堡堡主是他爹的话, 那他、他……不就是、是……那个打死她她也不嫁的混蛋吗? “你、你……你……” “我怎样?”她吓呆的表情很好玩,让他忍不住的想逗弄她。 “你……你是……” “是什么?” “卧龙堡少堡主!”她不敢相信地一口气将话说完。 “对,也就是你发誓绝不嫁的人。”祁霁龙轻笑出声,低头将嘴巴轻贴在她 唇上,戏谑的补上一句,“不过可惜,我已经是你夫婿了,我的娘子。” 说完,他吻住她。 -------- 书拟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