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挣不开束缚,叶紫只有任周巽霸道地挟著她离开眼镜公司,只是方才旁观者 只有两人,出了店门後,满街的路人一双双晶亮的眼直瞅著他们,她脸皮再厚也 不免觉得浑身不自在。 「你可不可以放开我?」终於,她松口请求。 「不再当我是隐形人了?」周巽没有松手,只是低头看了她一眼。 这样被他挟著,还有谁能将他当成隐形人?叶紫在心中答道,嘴上却继续以 拜托的语气请求。 「放开我好吗?」 周巽没有应声,继续搂著她往前走。 「周巽……」 他突然停下脚步,双眸页望进她的眼。 「原来你还记得我的名字。」他讽刺的说,脸上表情与语气同时间变得严厉, 「说!刚刚为什麽假装不认识我?」 「你先放开我。」叶紫微微地挣扎。 「不要跟我谈条件。」 「我没有在跟你谈条件,我只是要你放开我而已。」她抬起头朝他瞪眼。 周巽轻挑了下眉头,他有没有看错,她竟然瞪他耶! 「你变了。」 闻言,叶紫不自觉的皱起眉头。 她变了?他指的是什麽,是她的长相、发型、穿著,或是其他连她自己都不 知道的地方? 她会变是当然的,有谁在经过五年的时间而完全不变的?!只是对於她的变 化,他有什麽看法?喜欢或是讨厌? 等……等一下! 叶紫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干麽管他喜不喜欢她的改变呀!自五年前他 一声不响的离开後,他俩早已没有任何关系,她不再是他的禁脔,管他喜不喜欢 她的改变,只要她自个喜欢就够了。 「你到底放不放手?」瞄了眼周遭愈来愈多对他们行注目礼的人们,她压低 声对他说。 「跟我有牵扯让你觉得丢脸?」注意到她不时投向四周的目光,周巽忍不住 眯著眼沉声问。 丢脸?叶紫愕然的看著他,他以为她会轻视他,以和他为伍为耻?她在他心 中真就这麽势利?这麽虚荣? 看著他,一股油然而生的怒气有如绝堤的洪水般,一发不可收拾的从她体内 爆发出来。 「没错,跟你有牵扯的确让我觉得丢脸,不只是丢睑,还觉得羞愧。」她冷 声的说,用力扳著他圈在她腰上的手臂,不管使的力道是否会伤到他或自己。 「你再说一遍。」周巽双眼圆瞠的瞪著她。 「跟你在一起让我觉得丢睑!」叶紫从善如流的朝他吼。 他可恶,还说什麽以他对她的了解,他了解她什麽?了解她是一个只会看表 面,既虚荣又势利的女人吗? 「放手,你这个混蛋!」她用力的槌打他有如钢铁般的手臂,早已遗忘两人 处身在大街上。「你走了为什麽还要回来?可恶,你放手,你走呀,走了就不要 再回来,为什麽还要出现在我面前,扰乱我好不容易才习惯的平静生活?」 她花了整整将近五年的时间才将他遗忘,他可知道过去有多少日子她是充满 希望的迎接白天到来,又以泪洗面的送走黑夜?他可知道,他们还曾经有一个孩 子? 他不知道,他什麽也不知道! 「我讨厌你,你凭什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以为留下一封信、一笔钱就 可以说得过去,我就必须欠你一辈子吗?当诉你!我一点也不希罕你的钱,一点 也不希罕你的虚情假意。 「你以为预付六个月的房租,让我可以继续住在那里,我就必须感谢你、把 你当佛祖膜拜?以为一句我喜欢你,我就必须对你死心塌地,无怨无悔的等你回 来?你作梦!」 随著她雷霆万钧的将积压在内心的痛苦呐喊出来後,四周突然一片宁静,他 们俩除了对方之外,再也感受不了任何一丁点其他的人事物。 周巽静静地凝视因失控,而让脸色染上绯红的她,思考她怒语中隐含的真正 意思。 她其实是在乎他的,而且从来就不曾忘记过他!即使他们的关系短暂的只有 三个月,即使他们的开始是建立在阿爸惹出的祸端上,即使她口中说著讨厌他、 憎恨他…… 「叶子,你爱我对不对?」不知不觉间,他激越的问。 叶紫像是受到什麽惊吓般的猛然瞠大双眼,血色从她脸上迅速退去。 「不!」她骇然的摇头,惊慌的想逃,箍在她腰间的铁臂却毫不放松。 他不可能看出来她爱他,她对他的爱早在那段以泪洗面的日子里,被一滴滴 的泪水冲淡了,她不爱他,她不可能还爱著他的。 她脸上惊骇的神情确定了周巽大胆的猜测,原本怒极的心涨满了激动与说不 出的喜悦。她爱他!老天,他在作梦吗? 「你爱我。」遏止不住内心的亢奋他希望能亲耳听她说出这三个字,周巽以 前所未有的热烈眼神凝视著她。 「不。」叶紫矢口否认。 「你爱我。」 「不。」她死命的摇头。 「你可以再继续自欺欺人,但是我不会相信。」 周巽缓缓地对她宣布,低沉的嗓音,浓厚的男子气息,一下子便缩短了两人 间的距离,让叶紫轻易记起她好不容易遗忘的回忆有关於他一切的回忆。 视线突然变得模糊,泪水来得又快又急,像是为了赶赴救火,重新洗刷掉她 复萌的记忆,但他温热的唇却突然欺上她脸颊,一点一滴的吮去由她眼眶滑落的 泪水。 「我恨你。」 「你爱我。」 「我讨厌你。」 「你爱我。」 「我——」 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低哑嗓音被突然覆在唇上的温热含住,周巽不再压抑自 己的热情,热切缠绵的将她吻住。 ### 老天,她怎会让事情发展成这样?她真的疯了! 叶紫怔怔的躺在床上,诅咒自己。 夕阳由房间面西的窗户折射进来,映照在床上轻覆著被单,赤身裸体的两人 身上。屋内沉闷静谧,悬荡著一种让人窒息的气氛。 「没想到你仍住在这里。」身旁忽然传来他的声音,打破了房内的静谧。 「我会以最快的速度搬离。」叶紫裹著被单,将脚移下床畔时冷然的说。 周巽毫不在乎身上的被单被她扯离,全身裸露在空气中。他侧身以单手支撑 住脑袋,压住被单的一角,阻止她逃离。 「搬到我那儿吗?」他微笑的问。 叶紫瞪著他。 「不过可能要让你失望了,」他继续说:「我出狱不过半个月,还来不及找 住的地方,所以你不必搬,我会搬来这里。」 「我会搬走。」叶紫面无表情的由被他压住的被单看向他的脸,冷冷的告诉 他。「正好我上个月刚预缴半年的房租,可以用来偿还你。我待会儿收拾一下就 离开。」 「你是什麽意思?」他蹙眉问。 「字面上的意思。」她微微的用力想将被他压在肘下的被单拉起,怎知他却 突然伸手拉扯被单,一个使劲便将她连人带被的扯入他怀中。 古铜色的铁臂瞬间以占有的方式将她搂住。 「你不想和我住在一起?」 「不想。」 「为什麽?」 「不想就是不想,没有为什麽。」 「但是你爱我。」 叶紫嗤笑了一声,「你亲耳听见我说爱你了吗?」她嘲讽的问。 「不用你亲口说,我感受得到。」 「可笑!」 真不喜欢她冷嘲热讽的样子,以前的她明明不会这样呀。 「说吧,你在生气什麽?」深吸一口气,他以无奈又似宠爱的语气问。 「我并没有生气。」只是想诅咒自己而已。 「不要睁眼说瞎话了,就算是瞎子也能感觉到你在生气。」 她闷不吭声。 他搂著她由床上坐起,再将她整个人拥坐在胸前,下巴轻靠在她肩上厮磨著。 「我好想你。」他感觉怀中的她立刻变得浑身僵硬、紧绷。「我好想你。」 他又说了一次,而她的反应是冷漠的拨开他的手,然後转头看他。 「不要睁眼说瞎话。」她将他刚刚说的话原封不动的送还他。 「你倒是说说看,从哪一点你认为我在睁眼说瞎话?」周巽静静地盯著她的 双眼问。 他不疾不徐的语气显示现在的他很有耐性,如果她不说的话,他绝对有信心 可以陪她耗。叶紫痛恨自己竟然可以从他的语气猜出他此刻的心情。 「你如果真的想我,这五年来不会没有只字片语,不会在出狱後半个月才在 街上和我偶然遇见。」她淡然的说,心里的苦涩只有自己知道。 如果真的想她,至少他该回到他们曾经共同生活的地方走走看看,然後发现 她依然住在这里等他回来,而不是不期然而遇,然後强硬的带走她,要她带他回 她的住处,狂野的与她做爱,末了才以平淡的语气蹦出一句,没想到你仍然住在 这里。 好想她?这世界上大概只有呆子或白痴会相信他的话,而她并不属於两者之 一。 「我不想绑住你,毕竟你对未来充满期待,而我却不知道要在牢里蹲几年。」 他苦笑的凝视著她。 多麽冠冕堂皇的理由!叶紫轻撇了下唇瓣。 「既然想放我自由,为何又要留钱、留住处给我?你这样做不是在未雨绸缪, 等待挟恩图报的那天来临吗?」 周巽的眉头拢成小小一座山,他一本正经的说:「我从来不曾这样想过。」 「是吗?」 他认真的点头,不知道为什麽就是不想让她误会他对她的心意。 「那你是怎麽想的?」她想知道他究竟是怀著什麽样的心情写下那封信。 「我并没有多想,只觉得该这麽做而已。」尽自己的力量保护她,从一开始 他的心就是这麽教他做的,所以对於她的事他从未多想过。 只觉得该这麽做? 「就像当初你觉得应该救我,不该让我沦为妓女或酒家女一样,一切只是为 了你觉得该这麽做而已?」 周巽迟疑的点头。 「所以同理可证,你说想我也是因为你觉得该这麽说而已,这不是睁眼说瞎 话吗?」 原来他在信中所说的并不是他的心声,只是一种不得不说的谎言,可笑的她 竟还将那封信当成宝,将撕碎的纸片一片片的黏合,重现他的每一个字、每一句 话。 看著凝在她唇边的嘲弄,周巽的眉头又皱得更紧了,到底她想否认什麽,她 爱他的事实吗?所以才会想尽办法曲解他对她的想念。 只是她难道不知道这样做根本没用,以他的个性,一旦认定某件事之後,谁 也没有办法更改他的决定。而他早已决定要她,从她哭喊著骂他是混蛋的那一刻 起。 「既然你如此坚持自己的想法,那就这样吧。」他突如其来的说。 叶紫怀疑的看著他。 「我挟恩图报来了,叶子。」 他在她愕然瞠眼间伸手将她圈入怀中,让她贴紧他的胸膛後,才缓缓地在她 耳边将接续的话说完。 「而我挟恩图报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拥有你一辈子。」 *** 合该是她欠他的,所以在享受五年的自由,又回归到他霸气掌控的日子之後, 她竟丝毫不曾想念自由的滋味,反而觉得有种适得其所的感觉。 是她欠他的吧?如果不是,那麽她一定是疯了,外加有被虐倾向,要不然不 会有这样怪异的感觉。 婉拒公司排行榜第一名的黄金单身汉邀约,叶紫回到家,面对一室的冷清仍 不觉得可惜时,终於忍不住对自己可笑的行为摇头。 不爱他? 去骗鬼吧! 如果不爱他,又怎会撇开一个前途似锦的黄金单身汉,而选择跟一个未来动 向不明,蹲过苦窑五年,至今还处在假释期中的男人。 看来她不只是爱他,而是爱惨他了。 叶紫轻声叹息,不知是为自己逃不过命运的捉弄,或者是为自己选择的堕落, 因为曾经她有得是机会可以将他变成过去,而她却没有这样做,进而导致今天这 样的结果。 但是她扪心自问,後悔了吗?答案是:没有。 回到他身边,再次成为独属於他的禁脔,她一点後悔的感觉也没有。 叶紫丢下皮包,换上家居服,习惯的在解决自己的晚餐前也帮周巽准备一份, 即使他不一定回家吃饭。 他们相处的模式一如五年前同居的日子,她不会主动开日询问他的去向,但 他回不回家却会主动预先告诉她,而今晚他没说不回家。 一个礼拜他大概有两到三天不在家里过夜,她虽从未过问他这几天都在做什 麽,或在哪儿过夜,却不表示她不关心他。 老实说她真的很好奇,也很担心他会重操旧业,再次堕入黑道的洪流之中。 但是想一想,现年二十五岁的他应该不至於会像以前那样血气方刚,尤其他 又亲身体验过牢狱的滋味。 「没事的。」她将目光移向堆满书桌的原文书,喃喃地告诉自己。 自他搬进来後,书桌上便不时会有她没见过也看不懂的原文书出现,那是他 的书,因为她不只一次看他投身其中看到忘我。 五年的牢狱之灾其实让他改变许多,成熟稳重不说,至少在阅读充实自己, 以求上进方面,他给她的感觉就是不落人後。 混黑道用不著这麽博学多闻吧?更别提还读原文书了。 「没事的。」叶紫再度摇头坚定自己的心,他绝不可能重蹈覆辙,她应该对 他有信心才对。 想通了,心情也就轻快了起来。 她轻哼著小调洗米下锅,然後从冰箱内拿出昨天下班买的咖哩粉和材料,今 晚她打算吃咖哩饭。 马铃薯、胡萝卜切块後丢入锅中,再加洋葱—搅拌一下即盖上锅盖闷煮。闷 煮需要较长的时间,叶紫决定先洗个澡。 换洗衣服刚拿好,房门便被人砰的一声用力推开。 她反应飞快的拿出预藏在床下的棒球棍转身,却被浑身沾满鲜血的周巽吓了 一大跳。 手中的棒球棍瞬间落地,她冲向他。 「周巽,你……这……」她发现自己颤抖得说不出话。 「我没事,这血不是我的。」 双脚一软,她整个人朝地上跪跌下去,周巽及时出手将她扶住。 「不是你的?」她喃喃自语的问,苍白的脸依然满是心有馀悸。 像是为了让她彻底放心,他扶正她後,直接动手脱掉身上沾血的上衣,让她 看个仔细。 她极认真的将他从身前看到身後,直到确定他身上没有任何一道泛血的伤口, 这才呼了口大气。 「到底发生了什麽事?这血又是谁的?」她看了一眼地上的上衣,带著依然 颤抖的声音问。 听见她的问题,周巽脸上的表情愀然变色,眼神亦变得阴沉、凌厉而无情, 充满了煞气。 「大毛。」他轻轻地吐出这两个字。 「大毛?」叶紫喃喃地重复他的话,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称号。 周巽抿著唇没再说话。他走向床铺,疲惫的往床边一坐,双手指尖在唇上相 触,做了个三角形的动作後沉默著。 她知道这是他惯有的沉思动作,以往每次见到他这样,她总会静静地做自己 的事不去吵他。但是这一次她却无法如此沉著,因为此时的他,浑身上下充满令 人不寒而栗的狠戾,而这让她担心。 「周巽。」她走向他,怯怯的唤了一声。 他抬头望向她,冷冽无情的眼神吓得她差点没脱口惊叫出声。 「你没事吧?」她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冷冽的目光逐渐敛去,恢复成她所熟悉的深邃瞳眸。 周巽摇了摇头,将目光投向刚刚被他丢在地板上的血衣。 「帮我洗一洗好吗?」 叶紫点头脚步却没有移动,她总觉得现在离开他,不一会儿他一定又会恢复 到先前令人不寒而栗的样子,而她不要他变成那样。 她坐入他身旁的位置,伸手握住他的手。 「你的朋友现在怎麽样了?人没事吧?」她关心的问。 「生命已无碍,但人还在加护病房中观察。」周巽撇了撇唇,好半晌才说。 「发生了什麽事?」 他没回答,而她只能往最寻常的意外去猜,下意识的排除意外以外的可能。 「是车祸吗?」 阴郁的眼神闪过一抹狠绝,周巽垂下眼睫毛轻点了下头。 这的确是场车祸,但却不是单纯的意外,一旦让他找出证据,他会让那混蛋 清楚的了解什麽叫後悔莫及。 悬在半天高的心终於在看到他点头後,缓缓地落了地。叶紫本想问事情是怎 麽发生的,怎知炉子上的锅子恰巧在此时传出啵啵啵的声音。 她起身走上前,掀开锅盖用汤匙搅拌,以防马钤薯等黏锅。今天的马铃薯意 外的好煮,放入锅中不过半个小时似乎已松软。正好,他也回来了,肉可以下锅, 然後再放入咖哩块,慢慢搅拌直到完全化入浓汤中。 「周巽,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我们要再一会儿才能吃饭。」她回头对他说。 不知何时又陷入沉思中的周巽,茫然的抬起头看向她,稍後才反应极慢地点 了点头,起身走向浴室。 叶紫隐约感觉有股不安逐渐朝她迫近。 ------------ 转自织梦方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