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 四十二岁 尚不知魏晋 They often traveled between Shanghai and HongKong,and never felt the necessity to leave forever.At the time they really believed, as all Chinese people,that the Fifties were the Golden Age. 兴华科学仪器行的生意做起来了,戴西开始常常陪丈夫到香港去。1951年以后 的三年左右,是留在上海的民族资本家的黄金岁月,经过国内内战时的混乱,经过 1949年前夕去与留的彷徨,好不容易,在新鲜的红旗下舒了一口气。他们在开始和 平的年代里,感到尘埃终于落定,自己如果好好努力的话,在没有战争、没有溃兵、 没有黑社会敲诈的社会里,会大有前途。就是像吴毓骧这样爱玩了一辈子的人,也 在这时豪情万丈地投入到自己的生意里去。 在香港,他们看到许多在上海过着安稳生活的熟人,困在南方那个小小的混乱 的半岛上无所适从,香港在五十年代初与上海比起来,就像一个小县城,而突然云 集了整整一个讲上海话的、受了高等教育的、在大都市里生活过的精英阶级,他们 想用上海模式在香港继续自己的生意,但在没有发展起来的市场上很快一败涂地。 在被当地穿香云纱和木头拖鞋的潮州人操纵的股市上,上海的熟人们输了最后一根 从上海带来的金条以后,从上海来的时髦小姐们,为了家用不得不去舞厅做了舞女, 上海来的骄傲的小开们,也不得不卖掉了刚刚买的美国汽车。而大多数郭家的亲戚 们,开始迂徒到隔着一个太平洋的美国。 戴西他们夫妇目睹了五十年代在上海移民中发生的一切,当时他们还在心里庆 幸自己的选择。庆幸自己没有头脑发热,亲手毁了自己的生活。像当时大多数留在 大陆的资本家一样,他们对五十年代初清明欢腾的社会抱着真切的好感。 留在上海的朋友像从前一样,又恢复了周未聚会。那些当年躲日本人后来躲国 民党的朋友,都从藏身的地方回来,重拾过去的日子。这个1951年的午后,他们吃 了家里大厨做的饭,谈了天,大太们说到跟着晚报上的插花专栏学习插花的心得, 小孩们在外面疯过了,被大人招呼来在一起照相。 日后,要是让戴西拿放大镜看照片里儿子那时有多高,女儿的辫子那时有多长, 她一时还不能确定这张照片的年代。她常常分不清这是解放前还是五十年代初的照 片。在她的记忆里,那些年没有很大区别,只是国民党的青天白日旗变成了共产党 的五星红旗,而他们从来就不那么注意旗帜的不同。 那一年他们在上海与香港之间来来往往,从来没觉得有什么必要要一去不回来。 这时,他们真的与全国人民一起认同,五十年代是金色的年代。 直到有一天,他们去香港的申请不再被批准,他们还是想,不去就不去,没什 么要紧,照样过自己的日子,做自己的生意。 1954 四十五岁 再次成为职业妇女 这一年,国家开始控制外贸生意,不允许用英文以外的语种与外国通信,兴华 科学仪器行做的是德国生意,来往信件本来由雇用的德国秘书处理,现在只能改用 英文,于是,德国秘书回了国,生意上的信件就由公司的职员写好,送到戴西家里 来,让她润色。久而久之,戴西正式作为公司的英文秘书参加工作,这一次,是她 第三次走出家门,成为职业妇女,每个月从公司得到两百元人民币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