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 施田搬到工程队办公室去住了,各方面还比较满意。 白天,工程队大院上班的人来来往往,一到晚上下班后,大院里只剩下他一个 人,他喜欢寂静的环境。 晚饭,在食堂打两个馒头,买份菜,在电炉上熬点稀饭,有时干脆就下点挂面, 里边放点青菜,再打上个鸡蛋。吃完晚饭,他习惯拿把椅子在院里一坐,看看报纸, 听听收音机。有时站起来,环视四面的青山,看着美丽的晚霞,还爱听火车的笛鸣! 他不愿意出去,不愿意和人多说话,总觉得有些人议论他,或用一种异样的眼 光看着他。 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常常不能入睡,他想念儿子、女儿,想念远在北京的亲 人。 他不满意现在的处境,想改变一下。在酝酿了许久后,他决定调出这个厂,到 一个新的环境里,好好地再干上几年。 这个想法,他先告诉了伟青,又告诉了高有德。他俩都不愿意叫施田走。劝说 道:“你都四十多岁了,到一个新的环境,人生地不熟的,要再干出一番成绩来可 不容易。现在大家都在一个厂,有什么事可以互相照应,互相商量。” 施田近来晚上睡觉,常梦见过去的情人韩梅,现在他多想听听韩梅的意见啊! 可是韩梅已经是秦厂长的夫人了,结婚都十几年了,而且还生了个儿子。现在俩人 偶尔碰个对面儿,也只能是四眼相对,心神领会,或莞尔一笑擦肩而过,很少说话。 他必须管着自己,不能再给韩梅添麻烦了。 经过很多天的思想斗争,施田终于下了决心,调出834 厂。他找了厂领导和组 织部门,有许多都是北京八三四厂的老领导,他们都劝施田不要走。可施田这次是 铁了心执意要走,组织部长说:“你既然执意要走,这个忙我帮了。” 一九八三年的七月份,施田调到了山西晋南一个军工厂——七五三厂。 临走前的一天下午,伟青在家摆酒送行。 在坐的有高有德、曹根林。今天宴请是为自己的哥们送行,所以伟青办的酒菜 十分丰盛。 伟青给几个人都满上酒,说:“今天是给施田送行。人常说‘千里搭长棚,没 有不散的宴席’。可是我和施田,从一进厂就在一起,几乎是与新中国一个时代的 人。是追求进步的思想和伟大的革命理想,把我们的心紧紧地系在了一起。我俩工 作在一个车间,睡在一个宿舍,一起在食堂吃饭。夜余时间,我们谈工作、谈学习、 谈理想,回想以前的那段生活,非常有意义,非常充实。 我俩都是少先队员,当了队干部还都加入了团组织,又先后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平时,我们像亲兄弟一样互相帮助,互相爱护。我提议,为了友谊咱们一起干了这 一杯。伟青说话时很激动,眼圈红红的。 曹林根说:伟青你还记得不,有一天中午去食堂买饭时,咱没见施田来。等吃 完饭,回到车间一看,施田正到机床下修床子呢。问他怎么还不去买饭?他脸上蹭 了一块黑,笑着说:“趁着人家吃饭的功夫,先把床子的故障排除,工人一上班就 可以开机干活,不耽误时间。”这种精神是多么可贵,多么难得!虽然事情已经过 去了二十年,可现在仍记忆犹新!” 施田也回忆起许多往事,他今天没说多少话,别人说起来,他只是微微一笑, 有时也谦虚几句。 高有德说:“我早就认识施田,是经常在一起看别人下棋时认识的。后来,建 设“大三线”,我们坐一趟列车来到内地,再后来,伟青我们三个人又住在一个宿 舍。在基建科我俩又在一起工作了好几年。现在施田要离开了,我们心情很沉重, 不是滋味呀!我对施田的思想觉悟、工作能力都十分的钦佩,有许多方面我们都应 该向他学习。可是你明天就要离开我们了,要到一个新的环境谱写新的篇章,我有 一些肺腑之言,想说说,供你参考,也许对你今后的工作生活会有所帮助。 今后,不要总用自己的觉悟、自己的思想水平去要求别人、看别人。总要求别 人也和你一样,我认为那是不实际的,这样会产生两种效果,一是要求进步的,思 想觉悟比较高的人,会称赞你,再一个结果就是容易脱离群众。你想想“人生百味”, 树林子大什么样的鸟都有,世上的人多么复杂,你看他是个好人,可是世上比他好 的人多的是,你看他是个坏人,可是比他还坏的人也不少,这就是花花世界,无其 不有! 因此,今后你得因地制宜,因人制宜,因事制宜。主席的《实践论》、《矛盾 论》里边讲的都是这些问题,希望你以后不要学的太死,做到活学活用。 第二点,你的犟脾气得改改,不要总认为自己的理儿对,别人的理儿不对。这 世界是客观的,怎么都是你的理儿对?而且一旦你认准的理,就一条道走到黑,几 匹马也拽不过来。许多事情你都吃了这方面的亏,也会伤害其他人,害人也害已。 你就要到一个新的环境、新的工作岗位上去了,我今天说的这些话,你要经常 多想想,或许对你以后有些帮助,当然我说的这些也不见得都对,供你参考吧! 施田认真地听完高有德的话,感慨万千,觉得高科长的话是肺腑之言,是一份 珍贵的礼物。其实自己对这些缺点也不是不想,有时甚至很痛苦。自己的脾气犟, 自己也知道,以后逐渐地改吧。施田感激的说:“高科长今天讲的这些话,我会铭 记在心,来,咱们一起喝一个。” 施田说接着:“今后我的两个孩子你们都看做是自己的孩子,多多关照。” 高有德问:“最近怎么没见到艳娜她们娘儿三?”伟青说:“放了暑假,娘儿 三回北京了,已经走了十来天了。” “这样也好,不然我要调走了。见到两个孩子,免不了父子又会抱头大哭一场。” 施田说话时非常伤感,眼圈又红了。 第二天,还是这几个人,加上小李、王技术员等几个年轻人,把施田送到火车 站,施田和他们握手告别。 当施田久久握着伟青的手时,两人都流下了泪。伟青说:“到了那儿一定要注 意自己的身体,照顾好自己,到了就来封信。”施田用手擦了擦泪,不住地点头。 车站上响起一阵清脆的铃声,火车就要开了。施田踏上北去的列车,从车窗里伸出 手来和送行的人们招手告别,送行的人也招手和施田告别,列车启动了,人们直到 列车远去才离开了车站。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