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什么,以身相许?!” 这是她听过最荒谬的事儿,居然要仙子下嫁人间男儿,而且还不准她有任何拒绝理 由,态度强硬的一如巨石,毫无转圜余地。 “怎么,嫌我们明王府的家世不够显赫,配不上你这个野丫头吗?”能入得了王爷 府是她的福气,最好识相点。 “不是的……”王爷也好,贩夫走卒也罢,都不是她的良缘。 “不是就好,安分地当尘儿的妻子,我们明王爷定不会亏待你。”一入门便是自家 人,自是好生照料。 “可是……”她不能嫁呀! 望着甩上的门,一身凤冠霞帔的绿柳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鲜红的嫁衣犹似一种讽 刺,像在嘲笑她作茧自缚,自个往死路走。 原本她是打算得救后先离去,但转念又想莫大恩惠定当图报,既然与姊妹相约的时 日尚有几年,不妨暂且停留,看出手相救之人是否需要她的帮助。 谁知一睁开昏睡多时的双目,面前竟立了一位风华绝代的贵夫人,自称是明王爷的 侧妃,命令她必须嫁予其子为妻,以报救命之恩。 让人错愕的是宽敞的女眷厢房里已备妥出嫁必备之物,珠宝首饰摆满一桌,件件皆 是极品,光彩夺目的照得满室生辉。 相信有不少人会因此感到炫目,并羡慕她此时的处境,巴不得和她交换身分,换取 眼前的荣华富贵。 但她只想感叹人心的无知,居然用逼迫的方式促成一桩婚事,而且还加派人手重重 看守,生怕行动不便的她会趁机开溜。 都怪她一时心软,瞧见救她一命的少年似有中毒之迹,她不假思索地取出得之不易 的宝珠贴于他胸前,化开他体内的毒素。 因此他昏她也厥,两人像分不开的小情人并躺在一起,让找到他们的家仆以为他们 是一对的,喜不自胜地一同抬上马车,并立即禀报一心为子择妻的侧王妃。 “叹什么气,你都要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命可真好呀!”春香酸溜溜的说道,含讥 带诮地看着小山般的金钗银簪,暗自咬牙生妒。 虽然她一点也不想嫁个傻子丈夫,可富贵荣华有谁不爱,摆在眼前的尊贵身分唾手 可得,她却失之交臂,错过当少王妃的机会,叫人怎不心生妒怨? “你叫什么名字?”绿柳和颜悦色的问道,不忍出奴气。 “你管我叫什么,别以为当上少夫人就能指使人,傻子小王爷是当不了家,你等着 当弃妇吧!”她才不甩她,横竖是捡来的新娘子,登不了大雅之堂。 “弃妇……”绿柳一怔,思索着她话里的含义,原来是傻子呀!难怪说起话来颠三 倒四的,语气似孩童般天真无邪,不知人心险恶,明明畏血仍忍下惧意,等救了她才晕 过去。 思及此,她对他的救命恩人多了一份同情,也打消拒婚的决定,光听丫鬟不屑轻蔑 语气,不难猜想他定常受到欺凌,不论是出自有心或是无意。 无形的伤比皮肉上的伤口更伤人,言语利于剑,纵使人傻听不出话中话,但多多少 少会受到一点伤害,她的留下应该可以帮助他吧! 何况他身上的毒…… “老王爷年事已高,近年来又病痛缠身,将来当家主事的是我们大少爷,你别以为 嫁入朱们就能捞得好处,你不会有好日子过。”最好三日暴毙,这些好东西就由她接收 了。 春香眼里流露出一丝贪念,对着金光闪闪的珠钗玉镯起了贪念。 而她当真拎起一只耳环在铜镜前比来比去,似乎想往耳肉上一戴,恶奴欺主的占为 己有,丝毫不把未来的新主子放在眼底。 应该说她早就认定明王妃的侄子会是下一个王爷,无人能与他争其位,她要费心讨 好的人是大少爷,而非即将大权旁落的小王爷。 所以他的妻子更无足轻重,她肯来服侍她就该感谢祖上有德了,她拿点小饰物当报 酬也不算什么,说不定日后她也有幸当上大少爷的妻妾。 想到这里,春香忍不住掩嘴轻笑,想象着自己已是贵夫人模样,穿金戴银的好不威 风,仆佣成群的簇拥着。 “你在诅咒王爷时日无多吗?”有这般婢子,实为主人家之不幸。 “嗄!什么?”沉浸在自我陶醉中的春香倏地回神,失手掉了侧王妃馈赠的耳环。 “奴有奴样,王有王相,老王爷尚在,你却口吐不敬之语,真不怕祸从口出,惹来 杀身之祸?”她空有心机,可少了慧心。 绿柳眉眼含笑,看似性情温婉,但一股清亮高洁的气质隐隐散发,让她整个人有种 明亮的圣洁感,让牙尖嘴利的春香冷抽了口气,顿失盛气凌人的气势。 “你……你……”明明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她怎么仿佛看到千岁的老松,以不 疾不徐的口气训示? “我不管这个家由谁作主,但是请你记住一件事,若有人对我的夫君不恭敬,以下 犯上,那么你将会清楚何谓婢子、何谓主子的差别。”尊卑不分,何以成家? “我……我……”好慑人的眼神,跟王妃动怒时一模一样。 气弱的春香嗫嚅地退了两步,拾起掉落的耳饰连忙放好,即时怨怼平白掉下来的好 运落在别人的头上也不敢表现于颜面上,低垂着头假装忙碌的收拾令她爱不释手的珠宝。 她当然也感受得出来这位未来的少王妃不若傻子小王爷好欺负,言行举止颇有大家 闺秀的气度,要是她不收敛气焰,恐怕连丫头都没得干。 不过虽然她表面不言,但心里还是不服气,她自认姿色不输人,为何好事从没她的 份,尽干些卑下的奴事。 “娘子、娘子……我有娘子了,我要有娘子了……新娘子……我的新娘子……” 未拜堂前新人相见是件极不吉利的事,但是不懂人情世故的赵玉尘无此顾忌,欢天 喜地地闯进房里想一瞧新嫁娘,不顾他人阻拦。 “哎哟,我的小王爷,你别心急嘛!等一会儿你就能看到新娘子了,不用急于一时 ……”天哪!这是一头牛吗?拉都拉不住。 “嘻嘻……新娘子、新娘子,我的我的,你们都不可以跟我抢,她是我一个人的新 娘子……”嘻嘻……以后有人能陪他一起玩了。 “好、好、好,你的,你不要再往前挤了,要乖一点,别胡闹。”小菊' 像哄孩子 似的哄着,用力地拉着他,不让他靠近新娘子。 赵玉尘虽傻,可力气不小,丫鬟们的阻拦根本无济于事,毕竟女子的体力先天就逊 于男子,他轻轻一拨就把人拨开,笑得傻气地往前冲。 当他一瞧见嘴儿小小、水眸大大的新娘子时,一双黑亮的大眼也睁成圆形,十分惊 讶地张大嘴,用食指轻戳粉嫩粉嫩的梨腮,想确定她是不是真的。 突地,他很开怀地笑出声,捧起绿柳粉雕的小脸又亲又啄,好像见到包子的老黄狗, 口水直淌的为她洗脸,让她当场僵硬,忘了言语。 “仙子、仙子,我的娘子是天仙下凡耶!她好美好美,比娘最爱的牡丹还美……” 好嫩的脸,按下去会出水呐!软软地。 仙子? 绿柳一惊,暗自心慌,她已刻意掩去仙姿仙容,为何他还能看出她一身仙气?莫非 他是仙人转世? 其实赵玉尘的想法很单纯,一见她出尘的容貌便喊她仙子,其意是她美如天上的仙 女,没人比她更美了,所以是他的仙子新娘。 “好啦、好啦!小王爷,你没看见新娘子被你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吗?”真是可怜的 少王妃,往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是吗?”兴奋过头的小王爷这时才不安的尴笑,手足无措地如同做错事的孩子, 身一蹲仰视水做的新娘子,“我吓到你了吗?” 看着他惊恐的神色,绿柳深吸了口气,唇畔轻扬地朝他一笑,“我是吓到了,瞧我 手心都发冷了。” 可她没说的是脸儿也发烫,红得比胭脂还娇艳。 “我喜欢你嘛!你和画纸上的仙女一样美丽。”他小心捧起她的手,轻轻的搓暖。 虽然是无心之举,却让人感到窝心,一股暖意由心而生,暖了心窝。 “如果我不美你就不喜欢我喽!”人傻,还是挺现实的。 怕她误会,他焦急的解释,“不是,不是啦!娘子不美我也喜欢,你是我的新娘, 你……你要当我的新娘。” “喔!你的意思是我长得不好看?”她取笑着,故意流露出伤心的神情。 “没有、没有,你很好看,比仙子还要好看。”他一急,都快哭出来了。 “那我究竟是好看还是不美?”她丢个难题,存心考倒他。 “这……”顿了顿,赵玉尘一脸困惑抓抓耳,好像分不清梅子还是李子比较酸。 绿柳在心中笑开了,在见过形形色色的凡人后,他的殷实和憨厚显得难能可贵,让 一向温婉可人的她忍不住捉弄。 论起青莲的清心、净水的贪玩和瓶儿的好吃,她一如其名并无可议之处,唯有垂柳 波心的宁静和祥和,带给人们有如春风拂面的惬意。 绿柳如丝,柳条纤细,似一临江美人顾盼生姿,随风轻扬动人风情,一丝丝、一缕 缕,扣人心弦,画师笔下的丹青不外如此。 “少王妃,你就饶了小王爷吧!别再为难他,吉时良辰快到了,可耽搁不得。”要 是迟了,王爷怪罪下来可没人担待得起。 “你是……”看来比之前的丫鬟忠心,不失良善。 “启禀少王妃,我是小菊,是服侍小王爷的婢女。”她必恭必敬的回答,不敢稍有 迟疑。 恬雅一笑,绿柳轻颔首。“小菊,以后小王爷的衣食起居就劳你多费心了。” 小菊一听,有些错愕。“奴婢做错了什么事吗?少王妃尽管责备。” 对于突来的和气,她惊多于喜,不会妄自菲薄地认为受到重视,反而诚惶诚恐地以 为事有偏差,得罪了少王妃。 因为她从无非分之想,自然也想得不多,她入府的时间不算多,主子的喜怒只能看 出个大概,她不求赏赐,但求无过就好,平平静静地老死王爷府,于愿已足。 “你毋需慌张,我无责怪之意,你起来吧!”绿柳抚了抚面,不觉自个有何处吓人。 “是。”小菊应声而起,偷偷地一扯小王爷衣袖,要他先跟她出去。“小王爷,要 拜堂了。” “拜堂好、拜堂好,要取新娘子了……”赵玉尘乐不可支的声音忽然转弱,表情一 怯地看向新娘子。“呃,你……好看,很……很美……我们拜堂好不好……” 看他一脸欲讨好她的模样,绿柳心软地抚向他清朗五官。“好,我们拜堂。” 面对孩子般的清澈眼神,她实在狠不下心拒绝,明知道是一条错误的路,她也无旁 贷的走下去。 不仅仅是为了报恩,也因为他让她感受到人间还有温情,即使乱世之中盗匪横行, 仍有一颗纯善的心存于浊世,实属难得。 “哇!拜堂、拜堂,听到了没,新娘子要拜堂了,我们快去拜堂,拜堂后你就是我 的新娘子了。” 兴匆匆的赵玉尘拉着纤纤小手就往外冲,累得小菊和春香在后头追赶,一个拿着红 头巾直挥,一个捧着金玉饰物要为新娘子妆点,直嚷着要他停一停。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 顶着笨重的凤冠,绿柳艰辛地转过身,在媒婆的搀扶下勉强行礼,拜了天地又敬拜 高堂之上的王爷、王妃,以及备受宠爱的侧王妃。 但是乐得手舞足蹈的新郎官就是不肯安分,不时想偷掀红盖头,瞧瞧他的新娘子还 在不在,有没有换人,一次又一次地扰乱婚礼的进行,还差点踩了绿柳的脚害她跌倒。 几番折腾后,终于完成了拜堂仪式,司仪高喊着送入洞房,小俩口本该喜孜孜地走 回新房,春宵一度,被褥里翻红。 可是赵玉尘一想到他有娘子了,竟然又犯傻了,十分雀跃地抱着嫁裳未除的新娘子 就想亲下去,非常兴奋地想告诉所有人,他有新娘子了。 因为他是傻子,所以跳脱礼法的举止也不以为奇,不过一片哄笑声是少不了,当着 老王爷的面没人敢取笑小王爷的急迫,只是连声恭贺,笑言老王抱孙有望。 笑声不断,场面热闹,犹如闹剧的婚事令明王爷着实不悦,可有个弱智儿子是事实, 他再怎么失望也不好板起脸,笑容满面的接受众人的祝福。 而明王妃从头至尾都没展露笑颜,自始至终都抿紧了嘴,好像眼前的欢乐气氛与她 无关,低垂着眼不看新人一眼,手端着白玉瓷杯轻啜香茗。 但有一个人可是笑得比新郎官还开心,一会儿招呼王尚书,一会儿又领着李御史入 座,谈笑风生宛如东主,一一接待位高权重的宫中大臣,酒樽不曾空。 只是若仔细一瞧他眼里并无笑意,冰冷得很,以充满不屑的态度看待这场婚礼,甚 至是憎恨不知打哪冒出来的新娘子,打乱了他布好的局。 “哎呀!小心、小心,你急什么呢?娘子是你的,可跑不掉。” 一只手适时地扶住往后一跌的新娘子,轻佻地往她的腰际捏了一把。 神情顿凝的绿柳没瞧见是何人所为,面一沉推开身后男子,对此人的胆大妄为感到 不可思议,娇颜微染上对他不当行为的薄怒。 “大……大哥,娘子还我,她是我的。”赵玉尘笨手笨脚想抢回妻子,却反遭到一 阵讪笑。 “喏!还你了,难不成我还留着自己用。”他的女人够多了,不缺投怀送抱的美娇 娘。 他话一出,全场又是一阵大笑,对他的流气言语不以为忤,只当是一句调侃。 “大哥……”一身红袍的新郎官紧抱着妻子,生怕她被人夺了去。 “别说大哥看不起你,你知道什么是洞房花烛夜吗?”以他的蠢智,八成连宽衣解 带都不会。 “我当然……呃,知道……”就两人躺在一张床上,他抱着她,她也抱着他,滚来 滚去。 生性风流的张广远笑着凑近新娘子耳边。“我的好弟媳,若我这傻弟弟没给你一个 花月良宵,哥哥的房门随时为你而开。” 赵玉尘虽听不懂他话中暗示,但是却不由自主地讨厌起他说话的调调,眉头一皱不 想和他多说,神情是少见的严肃。 “夫君喊你一声大哥,请自重,莫羞辱了王爷座上佳宾。”果然是自找麻烦,她已 经开始后悔轻率允诺婚事。 柔如丝绸般的轻软嗓音不卑不亢的扬起,嘻闹声顿时静默,把酒言欢的宾客因她一 句话而正襟危坐,不做出有辱身分的举动。 绿柳声音虽不大,却细如黄莺出谷般柔亮,不轻不重地飘入每个人耳中,也让有心 让小王爷下不了台的张广远顿感颜面无光。 再怎么说这也是王府喜宴,岂由得人胡来,不看僧面看佛面,小王爷娶媳妇是何等 大事,哪个敢闹就是不给明王爷面子,存心要他难堪。 “咳!咳!弟媳好生伶俐,玉尘娶到你真是他的好福气。”张广远讪然一笑,语气 多有收敛。 “一个锅子一个盖,不能说是谁有福、谁无福,姻缘簿上缘分定,尔等蝼蚁,又敢 有二话。”她话里含讽,却又不致得罪人。 “蝼蚁?”听出她的暗嘲,顿生怒意的他仍端起笑意想压她锐气。“月老也有老眼 昏花的一天,错配了姻缘可就委屈妹妹你了。” 他改口妹妹,想藉机拉拢关系。 “大伯,嫂嫂们可好?” 她突出一句,他为之一怔。 “你叫我大伯……”感觉上似老了一辈,满头银丝,垂垂老矣。 “夫君唤你大哥,礼数上称之为大伯并无不妥。”伦理纲常,不可乱之。 身为天上仙子,本该平等众生,可是她着实无法忍受藐视礼法伦常之人,自以为得 体实则捧己贬他,将旁人当成愚者耍弄。 或者她仅是小小仙婢,修行还不到火候,故而少了冷眼观世情的修为,无法将云云 苍生一视同仁,仍有偏颇。 不可否认的,她对秉性纯良了小王爷的确多了份私心,人性良善自得天助,至于为 恶者多无善终,菩提树下难成正果。 “是无不妥,你果真聪慧知礼,难怪小表弟捉着你不放,就怕你如同长了双翅的鸟 儿,飞了。”张广远话意之中不无奚落。 明珠蒙尘,月桂落泪,失了光芒和香气。 “表弟?”双眸突然一悟,暗送慧光。 厅堂上的王爷和王妃对他的造次之举并无制止之意,可见他在府中的地位不容小觑, 智窍不开的小王爷虽是血脉至亲,但没人对他抱以厚望,日后的当家大权显而易见,全 落在外戚手中。 就连侧王妃也忍受着外人的妄自称大,就算有心为儿子做什么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眼睁睁地任由大权旁落,渐成他人的登天之路。 这一刻,绿柳知道她该怎么做了,剩余的这些年她就替赵玉尘开开智慧,教会他生 存之道,第一步则先稳固他正统传承的地位。 “娘子,我们不要理他们好不好?大哥说的话我都听不懂。”可是他晓得大家就是 笑他,他不喜欢他们看他的眼神。 无知何尝不是一种智慧,她羡慕他。“好,回房去,你要牵好我。” “嗯!嗯!回房洞房,我们要生小娃娃。”熊叔家的小狗子好可爱,他也想要一个。 “小娃娃”后脚差点踩了前脚的绿柳颠了一下,声音含讶地猜想谁教了他自己也不 解其意的事。 她是答应嫁给他,可没打算和他做真正的夫妻,成亲全是权宜之策。 “小心点走,你的脚伤还没好。”很怕她跌跤的赵玉尘赶紧上前一扶,专注的神情 犹似捧着易碎的琉璃。 她心一暖,笑道:“你别把我的手骨捏碎了,我走慢点就不会疼了。” 没人发觉到新娘子的左脚缠着沁着药味的伤布,一味地探究谁家的姑娘这般勇气十 足,敢嫁予傻子为妻,唯有他细心地呵护,一再嘱咐喜娘要扶好她,不能让她累着。 所谓有心无心可见一斑,才智高低不足以评论一个人,人若不肯用心在行善,纵有 天妒才华也枉然,不过是虚度一生。 “好、好,我轻一点,你……咦?大哥,你挡到路了。”这样他过不去。 为了扳回颜面,张广远故意阻其去路。“大家想看新娘子长得美不美,我帮你把头 巾掀了吧!” 一说完,他强势地想代弟一掀盖头。 “不可以啦!大哥,娘子的红巾只有我能掀,你不能……”傻子还不算傻,极力的 阻开蛮横双手。 “有什么关系,若你不行,为兄还能为你代劳呢!”反正一名女子嘛!他要了也没 人会说一声不是。 张广远仗势着有王妃姑姑撑腰,本家又是武林世家,小有武艺足以傲人,在王妃过 于宠溺的情况下,他已养成目中无人、自大的心态,视他人为无物。 而且老王爷的身子骨逐渐老迈,不若以往那般强健,府中大小事少有经手,若非有 个得宠的侧妃冉夫人把持财物大权,他早一手遮天的自命王爷,把明王府变成他私人的 宅邸。 王爷府里住久了,他早忘了他是平民百姓出身,甚至并非赵家子嗣,在王妃的庇护 下日渐狂大,私下挪用岁收以养家妓。 而老王爷想管也没力气管了,自从十年前做了那种事后,他日日不得安眠,老梦见 恶鬼来索魂,半夜惊醒汗湿单衣,神智难集中地消瘦了许多。 不知为什么他很怕看见儿子那双黑沉的眼,总觉得越看越像某个人,尤其是蓦然转 过身的侧脸,他常常有惊跳不安的诡谲感,恍若故人又活了过来似的,让他会有意无意 的避看儿子,让人以为他对小王爷的关爱不若张家表少爷。 因此张广远也是这么认为的,更肆无忌惮地要下人喊他一声大少爷,让外人以为他 才是赵家的长嗣。 “娘子是我的,大哥不能碰……你坏,欺负人……”傻子也有三分牛脾气,赵玉尘 气急败坏的猛挥手,不让人靠近新娘子。 “我坏……”脸面有些挂不住的张广远恼怒佯笑。“我就是爱欺负你,谁叫你傻。” 他半开玩笑半取笑的神情,见者都当他是闹闹小俩口,并无恶意。 “我……我不傻……我只是……不聪明……”他很想证明不傻,可是一个用力过度, 反将新娘子的喜帕扯下。 顿时,全场鸦雀无声,目光凝定在天仙娇颜上,一时间无人能移开视线,目不转睛 成了一具具木人儿,倾倒于人间绝色。 娉婷绰约不足以形容绿柳的花般样貌,她灵秀毓华,美目含玉,清艳有余而不妖媚, 端庄中但见脱俗大气,婀娜多娇恍若杂红中一抹翠绿,令俗人也生雅兴,吟起风月。 “是,你不傻,傻的是自取其辱的庸碌鄙人,故作聪明。”绿柳谁也不瞧地只对一 人嫣然而笑,笑得赵玉尘心花顿开。 张广远妒意顿生,不加掩饰的瞪向独获佳人青睐的新郎官,那一身刺目的蟒袍红得 让他想一撕为快,连人也撕成碎片。 一个傻子凭什么独得所有好处,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有朝一日他要全部夺过来, 叫他再也笑不出来。 ------ 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