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绿柳和裘冉儿的对话让赵玉尘听到多少,又理解多少,相信只有他自己知晓,旁人 无法从他平静无波的神情得知。 但是那一夜他几乎是睁眼到天明,毫无睡意地似在思索什么,紧搂着妻子等她睡去, 再细细地瞧着他怎么也看不腻的模样,直到东方翻起鱼肚白。 自此之后,他坚决婉拒明王妃的安排,而且态度从容,不管几人前来劝说,不纳妾 的决心坚如盘石,毫无动摇之意。 有人说他傻得更严重,居然舍弃天上掉下来的好机会,多少人巴望着娇妻美妾全搂 在怀中,而他一点也不觉可惜地往外推,果然是个傻子。 可是看在野心者眼中却是心慌难安,他的眼神太过清澈,说起话来有条不紊,目中 清明有神,哪有一丝傻气? 张广远恐慌了,明王妃也更加阴沉了,他们合谋的计策迫在眉梢,绝无可能因他的 抗拒而停摆,依然照计行事的将张玉琳接进府,企图让两人培养出一丝情意。 “姑姑,你不会真要我嫁个傻子吧?”听说小王爷智如童稚,那她不就成了把屎把 尿的奶娘了。 年方十七的张玉琳有张圆润的鹅蛋脸,发色偏淡带点深褐色,身形修长亭亭而立, 唇薄,双眼稍嫌偏大,看来有几分塞外儿女的飒姿。 她和张广远并非一母所出,其母是边疆一带依古族美女,当年张父跟随老王爷西征, 见其美色强行掳回,差点造成边关大乱。 “傻有什么不好,他的喜怒哀乐全捏在你手中,你要他往东就往东,要他往西就往 西,不用担心他会给你气受。”是个最好操控的傀儡。 “可是他不是有个少王妃了,长得跟仙子一般灵美,我若嫁进来不就委屈了,人家 会拿我们做比较。”而且是做小,屈居人下,哪有什么威风。 透悉她心事的张静蝉轻抚她的手言道:“只要你争气点,姑姑一定有办法让你当上 少王妃。” “我当少王妃,真的吗?”一听能扶正,张玉琳双眸倏地发亮。 “这个绿柳入府四年,肚皮全无动静,你要是比她早一步有孕在身,她在这府里还 有地位可言吗?迟早以无子为由被休离。”到时她便能稳坐少王妃之位。 “咦?姑姑,你不也是无子,怎么……”一见她眼神有变,张玉琳立即机伶地收口。 “琳儿——”她疾颜厉色的一瞪。 不能生育自己的孩儿是她一生最深的痛,没人敢在她面前提起此事,以一个想做娘 亲的女人来说,那是一大伤害。 以前有几个婢女看她托腮打盹,以为她睡了,便不知轻重地谈论这件事,她一个恼 火就命人重重责打,活活把人给打残了,丢出府外任其自生自灭。 从那次以后下人们就不敢多嘴了,深以为鉴,来往她院落的仆从也变少,生怕说错 话落个不死也去掉半条命的下场,故而也冷清许多。 “姑姑,琳儿心直口快说了你不爱听的话,你就别生我的气嘛!人家最听姑姑的话 了。”她适时发起娇嗔,靠着张静蝉的肩头撒娇。 “你呀你,就是口无遮拦,乱没分寸,要是嫁到人家家中,肯定不得公婆欢心。” 口气一缓,她软了心。 她顺着话尾一接,“所以琳儿才来当你媳妇,让姑姑好好疼我。” 张玉琳并不笨,懂得看人脸色,专挑好听话说,她也晓得自己的性子直率又不好伺 候,娇生惯养,真要入了他人家门,铁定没多少好日子可过。 可自个的姑母就不同了,而且还是颇有分量的正王妃,不护着自己人还能护着谁, 自无婆媳之间的纷争,她大可和出阁前一样肆无忌惮,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唯一令她颇觉挣扎的是一个傻子丈夫,好花当栽好盆中,每个未出嫁的姑娘都想有 个文武双全、体贴入微的好夫婿,谁愿意将终身托付一摊烂泥,从此在烂泥巴里搅和, 一辈子也达不到所望。 荣华富贵谁不爱,少王妃的位置又着实诱人,她在取舍之间难免两难,既要佳婿又 想尊荣加身,叫人好生犹豫。 “嗯,听话才有糖吃,姑姑定会疼你如命,绝不会让你少块肉,多受气。”她就像 她所没有的女儿,甜美又可人,能说两句窝心话。 “多谢姑姑,琳儿会好好孝顺你,每天都来陪你……”她说的是场面话,目的是讨 她欢心。 “别别别,你要全心放在小王爷身上,把他的心从绿柳那儿夺过来,尽快怀上孩子 我才能为你作主,当妾的地位终究不如正室。”她若非元配岂能高高在上,任意差遣下 人。 其实正妃也有正妃的好处,虽然她已不受夫婿喜爱,但终究是明媒正娶的大夫人, 再怎么受到冷落也有一定的地位在,下人们不敢造次,让她保有威仪。 “可是他是傻子耶!要我牺牲……”还真有点为难。 一想到要和个傻呼呼的大男人裸裎相见,并做那码子事,她就浑身不舒服,胃里泛 酸。 “琳儿,你信不信姑姑?”张静蝉眸子一冷,射出精光。 她迟疑了一下,轻轻颔首,“信呀!姑姑最疼我了,不会害我。” 神色一软,她缓气地道:“小王爷并不傻,外界传言有误。” “咦?”张玉琳突地一讶,露出狐疑神情。 傻了十几年的傻子不傻了,这是哪门子的荒诞话,她又不是没见过小王爷。 “我不知道绿柳是怎么办到的,但小王爷确实回复了智力,少了笨拙和呆愚。”让 她很不安,万一他想起十四年前发生的那件事…… 张静蝉蓦地摇起头,想摇掉她难以忘怀的一幕,赵玉尘会突然从聪明伶俐的孩子变 成傻子,全是她一手主导的,因为…… 不能再想了,一想她心里便充满愧疚,原本她是想让裘冉儿痛不欲生,以泄心头之 恨,却没想到反倒害惨了一个孩子。 “姑姑所言是真?”傻子也有不傻的一天? “待会你自个瞧瞧就晓得了,别说姑姑我诓你。”现在的小王爷可不同凡响,是姑 娘们一见倾心的俊俏儿郎。 分不清是酸涩还是感慨,张静蝉心中五味杂陈,当小王爷还是个傻子时,她每见一 回便厌恶一分,嫌碍眼地视若未睹,认为他的存在会阻碍亲侄子的前途,能早点消失对 每一人都有益处。 可这会儿他脑子灵光了,进退得宜,谈吐有物,谦谦风姿不下浑噩度日的广远,她 既是忧心也苦恼,王爷后继有人,她真要不顾结发夫妻之情,毁他一世基业吗? 终究夫妻一场,无情怎生仇,她怨的是抢走丈夫的狐媚子,对于王爷的情爱还是有 的,虽然逐渐风干中。 张静蝉才一说完,果真听见沉稳的脚步由远而近传来,张玉琳立刻坐正,微带羞色 地理理云鬓,抚平裙上皱折,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端庄贤淑的娇羞样。 “大娘,我说过绝不纳妾,不论你想怎么怪罪于我,尘儿的心意绝不改变,望你收 回好意。” 昂藏男儿面如冠玉,飞鞘入林的浓眉英挺俊雅,目光炯炯如煦日,鼻梁坚挺,高而 丰骨,紧抿的唇透露出一丝阳刚之气,浑然天成的尊贵气势如飞龙在天,锐不可挡。 面色带愠的赵玉尘目不斜视的走入,步伐坚定的走向斜躺软榻的张静蝉,先行表明 来意,无视一旁搔首弄姿,想引他视线凝望的张家表妹。 “不想纳妾是你说了算吗?就算你亲娘也不敢说一声不吧!赵家的列祖列宗就等着 你开枝散叶,香火永续呢!”由不得他拒绝。 “赵家的香火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爹还有三个儿子,他们……”都应分担。 “胡闹、胡闹,侍妾生的孩子能登庙堂吗?你是王爷立下的世子,理应为王爷留后, 扯什么胡话。”一个七岁,两个双生子不过五岁多,哪能承继大统。 张静蝉没说出口的是明王爷其他的孩子根本不得宠,他连看他们一眼都嫌懒,搞不 好错身而过还认不出亲生儿,根本无足轻重。 而他就不同,因母而贵,即使后来人犯傻了,还是老王爷唯一认定的传承子嗣,给 予最好的照顾。 “我娘也是妾室,她不会在意是谁接下爹的位置,同是赵家的子孙,有能力者担之。” 他从不眷恋小王爷的名号。 “是吗?你可曾问过她?”她冷冷一笑,勾起唇一诮。 “这……”他想起娘亲与妻子的对话,心中顿时生起一股不确定。 娘亲虽未明言,但语气之中不无其意,她不希望自己受过的苦延续到媳妇身上,可 是为了赵家的香火,她还是要娘子看开些,身为女子就该承受夫婿并非她一人所有,男 人的多情是可以容许的。 “你爹身子骨不好,何时撒手人间无一定数,他嘴上老念着想抱抱孙儿,你身为人 子岂敢拂逆父意?”张静蝉直接把丈夫搬出来,逼使他屈从。 赵玉尘面上一黯,颇有怅色。“有子无子由天决定,并非纳妾就能得偿所愿,非儿 衷心喜爱,娶来也是累人一生,不能白首。” “哼!尽是推托之词,没相处过怎知不得你意,也许老天注定要琳儿来传咱们赵家 的香火。”他想不要都不行。 “不可能。”他斩钉截铁的说,让张静蝉顿感难堪,失了长辈颜面。 “谁说不可能,要试过才知道。琳儿过来,见过小王爷。”看他性子有多硬,她非 磨平它。 早就想冲向前的张玉琳一听见姑母召唤,连忙迫不及待地踩着莲花步,故做羞怯的 盈盈而至,略一福身行了个礼。 “表哥,琳儿来叨扰了。” 面对如水的软刃,他也不好恶脸相向地回个礼。“表妹多礼了。” “哪里哪里,表哥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妹子有幸一见翩翩风采,暗喜在心窝。” 一说完,她又装出好不娇羞的模样,欲语还羞。 “不,我很鲁钝,才貌低下,胸无点墨虚有其表,愚兄傻得很,不值得你违心一赞。” 他很惶恐,生怕她非他不嫁。 赵玉尘眼未瞎,自是看见她眼底乍生的倾慕,在他还是傻子时,她对他根本是不屑 一顾,三番两次言语羞辱,还曾将他推入水池中,任由他载浮载沉的几乎溺毙,而她则 在池边拍手叫好。 事过境迁,两人各有一番际遇,他不相信他若痴愚一生,她会肯纡尊降贵的靠近他, 甚至忘却前尘往事地对他表现出爱慕已久的神情。 有些事他慢慢地想起来了,在娘子不断的努力下,他终能分辨是非善恶,也了解到 人不只一面,要用心看才能明白谁是真心对你好的人,谁又带着虚情假意,有心图谋的。 “表哥自谦了,现今如你这般谦逊的男子实不多见,叫妹子我好不倾心。”姑姑没 骗她,果然是变个人似的俊俏公子。 一见他俊色,张玉琳欢喜地往他一靠,芳心暗许,盼能缔结秦晋之喜,夫唱妇随, 鹣鲽情深,羡煞鸳鸯,之前的挣扎和犹豫全一扫而空。 有此夫婿,她还有什么不满足?既是出身不凡又仪表出众,是多少女子求也求不得 的良缘,她岂会任机会白白溜走。 “表妹,请自重。”他一闪身,避开她的投怀送抱。 哼!自重,他这般清高吗?“莫非表哥嫌弃琳儿姿色不如人?” 少王妃是很美,天人之姿,天底下没几人及得上,可是论起诱惑男人的手段,她自 论不输人,定能将小王爷迷得晕头转向。 张玉琳也是个自私的人,家风所致,自视高人一等又小有骄气,认为不择手段达到 目的没什么不对,只要能得到她想要的,再大的代价也愿意付出。 她压根没想过人家早已成亲多年,仍一心作着少王妃梦,以为有明王妃当靠山,很 快就能攀上富贵,入主王爷府。 “表哥、表哥,你走慢些,我脚小,跟不上你的步伐……你走慢点,等等我……” 迂回蜿蜒的长廊弯弯曲曲,盘绕着水波轻漾的后花园,两道人影一前一后的疾走廊 下,轻柔的叫唤声不绝于耳,为冷清的院落平添一点生气。 在张静蝉严厉的命令下,赵玉尘被迫不得不带着张玉琳游府,以尽主人家待客之道 为由好让他们独处,藉此除去两人的生疏。 因为并非出自意愿,因此他表现得意兴阑珊,不情不愿,勉强地应付敷衍了事,不 想做出令人误解的举动,故而越走越快,希望她会自觉无趣而打退堂鼓。 殊不知他越是冷颜以待,张玉琳反而越是笑逐颜开,不死心的紧跟在后,就算脚跟 磨破皮也在所不惜,一冷一热形成突兀对比。 “哎呀!表哥,我扭了脚,你扶我一下吧!我好疼呐。”扶着小腿,她弯身猛喊疼。 “男女授受不亲,你忍着点,我唤丫鬟来帮你。”赵玉尘顿了一下并未回头,只是 脚步放慢。 她一听,眼眶就红了。“表哥真是无情,人家脚痛得都走不动了,你伸手一扶何来 大道理,琳儿真那么惹你厌烦吗?” “表妹勿做多想,女子名节甚重,不能有损,你当知为兄的苦处。”他就怕她太多 情才不敢靠近。 虽说无意婚事,可他对人性的了解还不够透彻,即使他已表明不愿双珠伴月,但对 远道而来的娇客,仍有一丝歉意。 就因为觉得抱歉,因此一听见身后传来甚为悲切的泣音,忍不住转身,中了她梨花 半垂泪,一点朱唇惹人怜的伎俩。 赵玉尘的个性过于纯良,一见她抽抽噎噎哭得伤心,一时竟手足无措,多了不忍, 认为自己真的太伤人,才让她泪流不止。 其实仔细一想也不是她的过错,这婚事全是大娘一手安排,儿时的伤害早已是过眼 云烟,何必记恨在心,当时她不过是七、八岁的小姑娘罢了。 “人家的脚真的很痛嘛!不然你趁四下没人先扶我到旁边坐坐,也许等会儿就不痛 了。”张玉琳故意抬起头,露出忍住痛意的委屈相。 “啊!这……”他迟疑了下,心中有愧。 “好痛、好痛……呜呜……快痛死了,表哥好生冷漠,竟不顾妹妹死活……”一计 不成,二计又生。 像是豁出去了,她使起性子想站起,一边流着泪一边逞强,意味着不用你扶了,我 就不信没了你就没办法走两步路。 她并非真的扭伤了脚,做做样子博取同情而已,一瞧见他表情为之一动时,便放开 手让身子倒向池边,稍有不慎即有滚落池中之虞。 果然她才一有动作,赵玉尘快步地上前一扶,他原意是避免她发生危险,谁知他一 扶住她后腰,蛇一般的双臂便缠绕上他的颈背,紧紧攀附。 他脸一红,气息不稳,除了妻子之外,他从未与其他女子如此亲近过,一阵浓郁的 脂粉味暗送鼻间,他有些把持不住的多嗅了两口女人体香。 身强体健的赵玉尘不可能毫无欲望,在妻子一再的拒绝下,他难免有些急需宣泄的 冲动,而软玉温香在怀,一时的心猿意马是免不了。 但是他仍然很清楚眼前的女子并非他所爱,纵有受到迷惑仍能保持冷静,将伤了脚 的张五琳抱坐石阶上,让她能稍做休息,舒缓痛意。 “表哥,你待琳儿真好,你这胸膛好厚实,让人好想依偎。”她有意无意地抚向他 胸口,隔着一层衣裳轻轻挑弄、画圆。 他冷抽了口气,“表……表妹,你可以放手了,被人瞧见了不太好。” “你怕什么呢?你是小王爷耶,旁人哪敢来打扰我们谈情说爱,你想做什么我都依 你,琳儿是你的人。”她大胆地挺起上身,主动拉着他的手放在自个胸前隆起处。 谈情说爱?! 这四个字像一道闷雷击中他后脑,差点铸下错事的赵玉尘霍地清醒,两眼清明不带 邪念,反手将她的手捉住,不让她再为所欲为。 两人的模样就像偷情的男女,准备在了无人踪的角落行鱼水之欢,女的一脸陶然地 躺在男子怀里,男的轻扶女子细腰,状似啃咬她衣带滑落的香肩,在外人眼中他们便是 在行苟且之事,而且不在乎被人发觉。 “你快放开,别再抱着我,女子闺誉重于一切。”他想拉开她揽着他的手,却发现 她缠得死紧。 她含羞带怯地送上香唇。“毁在你手中我心甘情愿,你抱紧啊!小冤家……” “不行、不行,这是不对的,我对你并无情意,你……”他闪躲着她凑上来的朱唇, 有几回差点让她得逞。“别这样,玉琳,我不会辱你清白……” “来嘛!来嘛!我都不顾羞耻与你欢好,你还怕什么羞,琳儿身子为你发烫……” 他想躲到哪里去?她非得到他不可。 太好时机不把握住还待何时,虽然她是处子之身但也懂得男女情事,爹和妻妾之间 的燕好她可是偷瞧了好几回,知道该怎么撩拨他会无招架之力。 若能一举受孕,怀胎十月,那她可就神气了,什么美若天仙的少王妃就得一边凉快 去,霸占着夫婿宠爱的人可就是她了。 张玉琳奋力的扭动身子,不时地发出近乎欢愉的低吟声,对着他又蹭又搓,好像他 的大手正在她身上游走着,她满脸桃红的想更进一步。 “是满烫了,水都烧开了,你们要是不让一让,这壶水若溅伤了你们,我可不负责。” 含讽的讥诮声一起,两条人影飞也似的分开,背对背的各自理理衣裳,仿佛真有那 么一回事,让人多了遐想空间。 再怎么说张玉琳都是未出嫁的闺阁千金,还有那么点羞耻心,一见有人不识相的打 扰,她多少会恼羞在心,连忙放开被自己紧缠不放的男子,快步走开。 反正来日方长,她总会再找着机会,虽然有些可惜,不过也算尝到甜头,下一回她 一定能一举成擒,让小王爷沦为她裙下之臣。 反观赵玉尘则有做错事的心慌,他不敢直视来者的眼,心虚又不安,亟欲辩解却苦 无机会,拎着茶壶的秀丽女婢仅冷冷的一瞟就让他汗湿淋漓。 “我常对小姐说,养条狗也绝对比人忠心,瞧她费了多少心思才把一个傻子调教成 人,结果人家怎么回报她?!”果然是仙子看走眼了,错把砾石当美玉琢磨。 “你误会了,我不是……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他急得口齿不清, 自己说了什么都不清楚。 “不过这样也好,你有了别的女人,小姐也会安心,她一直担心你离不开她。”这 下省得找借口了,直接走人了事。 “什么离不开她,你是什么意思?”赵玉尘的神色变了变,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 “听不懂吗?那我说明白点,当初要不是你娘强逼小姐嫁给你,我们早就回到天… …”庭。 “鹿儿。” 一声轻斥,袅袅身影由风中走来,衣裙飘飘,恍若仙人临水一方,带来淡淡的宜人 清香。 “小姐,你应该跟他说分明,我们不会永远留下……”早晚要回到天上。 她是天鹿,神的坐骑,岂能老是逗留人间,明明形似辟邪有甲有角,却要佯装普通 的鹿,以免吓坏民间百姓,忽人忽鹿的都快忘记原来的长相。 “鹿儿,少说两句。”没瞧见他都吓傻了,一脸惨白。 “哼!我也想少说两句呀!可是一看到他不长进的样,我就替你叫屈。”堂堂的绿 柳仙子配他一个人间男子是委屈了,他居然不知足地挑了个庸脂俗粉来亵渎仙恩。 “够了,你下去吧!灶上的汤正热着,你去瞧一瞧。”不支开她,又怕她会闹得天 翻地覆。 鹿儿没好气地嗤哼一声,一扭头走向花丛的另一端,再由树后冒出时,赫然是嘴咬 着茶壶的寻常山鹿,甩了甩鹿尾拂去落在背上的枯叶。 其实她的出发点也是一片好意,事情拖得越久越抽不开身,趁着捉奸在床一次理个 分明,省得日后难舍难分,更添痛苦。 仙子就是太菩萨心肠了,老想着给为恶之人自新机会,一拖再拖反而助长其气焰, 到最后变本加厉地连良心都淹没了。 仙子想渡人,却什么人也渡不了,反倒是养大了恶人的胃口,任其一次又一次得寸 进尺,演变成今日的无法收拾,分不清她是渡人还是害人? “娘子,你要跟鹿儿到哪里?”赵玉尘的喉中干涩,硬挤出来的声音略带颤抖。 绿柳吸了吸气,漾起一抹极淡的笑靥。“鹿儿就爱说些吓唬你的话,别当真。” “你……你真的要离开我?”没听见她的否认,他连动也不敢动地屏住气息。 “也许去庙里上上香,求菩萨保佑你一生顺畅,衣食无缺……”她笑着说,但眼底 却无笑意。 “你说谎,你根本是过庙不入,夫妻四年,你连一次也没拜过菩萨。”他大吼,双 掌紧握成拳。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看着走开的张玉琳。“你去送玉琳表妹回房吧,她这模样不好 见人。” 或许就是她了,他这一生注定的姻缘,她怎能让他追悔终生?! “不,我们先谈谈,我要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他们早该谈开了,夫妻间不该有 秘密。 ------ 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