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来喔!来喔!来看看西域来的陶瓷,物美价廉非常实用,包回去传家绝对 不吃亏。” “大爷、大娘请瞧瞧江南的丝绸,手工精巧不输大内皇宫的刺绣,买个几尺 布给闺女做件衣裳吧!” “窝窝头,窝窝头,三个五毛钱,三个五毛钱,快来尝一口呀!迟了我们就 要收摊了。” “骆马骆马,一匹只要五两银子,来自大食的纯种骆马,帮你驮物负重,一 路平安来往商路。” 叫卖声不断,南来北往的商户打个大早齐聚一堂,老老少少不分贫富的为一 家生计打拼,管他露水深重或是日阳灼人,先占个好位置开市最重要,迟了就得 看人打眼前经过,半天等不到客人。 漫漫黄沙之中矗立一座古老城池,青绿山色围绕着热闹景象,行人喧哗高谈 阔论,身着异国服饰的外邦人士穿梭其中,红头发、绿眼珠的叫人感到怪异,但 没人会多心的多看一眼。 因为见惯自然不怪了,为商旅必经的主要重镇,美如唐寅笔下山水画的楼兰, 犹似先人遗落的仙地,灵秀汇集、川净水清,多一分太艳,少一分太淡,每一位 路经此地的过客都会惊艳其慧丽,不免多盘桓数日。 由于位处大宋边境的一小国家,不属于大宋所有却保持友好的贸易连系,所 以南货北药材大多在此进行交易,这里地处偏僻,尚称安康,至少连年的烽火战 争未波及至此,是群雄环伺下的一处净土。 只是…… 不管再怎么政功安泰,贫与富的差距仍然存在着,衣着华丽的富家夫人乘轿 而行,路旁的乞讨小手纷纷靠近,脏污的脸庞有着对富裕生活的倾羡和希冀。 人群中谁也没注意那块歪歪斜斜的小板子,风稍微轻摇似要滑落般,一只不 见生肉的瘦胳臂勉力支撑着,好像只要有人轻轻推那么一把就会倒地不起,随即 消失在漫漫黄沙中。 “卖身葬……父?” 是这个意思吧! 不正的字体有如鸭子滑水难以辨认,若是没点见识的人还真看不懂上头写了 些什么,当是孩童随笔的涂鸦,一时好玩罢了。 但是破旧的木板上多了一只手可就引人注目了,起码一位打扮怪异的姑娘突 然停下脚步,盯着摇摇欲坠的板子看了老半天,还故意用脚拨了拨,确定板子后 头是否真有个人。 她不只一身黑衣黑裙还用黑斗帽罩着,这人若不是一脸麻子便是丑不堪言, 还没近她身半步就先感受到一股寒气迫人。死气森森给人一种退避三舍的感觉, 生怕染上不洁之物。 原本还有害心人士怜悯卖身女的可怜处境意欲伸出援手。可是她这样一站大 家没二话的往后退,然后自扫门前雪的做买卖去,一眼也不敢多瞧。 “这位姐姐你要买我吗?我很会扫地又勤快,还会补破衣服和抹桌椅,你要 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爹说我最乖最听话……”小姑娘一 想起已开始发臭的亲爹,眼泪忍不住盈眶。 爹?心想着有多久没想起那对不负责任的爹娘,她几乎都快忘记他们两人的 长相。 不是她天生冷血绝情不念亲恩,而是他们先“抛弃”她们姐妹四人,根本未 尽做父母的本份,很难让人把他们牢牢记在心坎,而她从来就不是个孝顺女儿, 能记得有个嗜酒如命的老爹算是很了不起。 “姐姐,你买我好不好?我不吵不闹……”抽噎了一声,看来十一、二岁的 小姑娘衣衫褴楼,用污秽的袖口一擦恶心的鼻涕。“我吃的不多,真的,一天一 餐给我一个馒头就够了。” “一个馒头?”她跟露疑色,略微分神的打量眼前瘦骨嶙峋的小身影。 小姑娘以为她嫌她吃得多不太高兴,连忙改口半个馒头也可以,她的胃口小 小的不会恩将仇报。 一听她这样问,眼一红的小姑娘像死了亲爹一般嚎啕大哭,哭相凄惨仿佛一 世孤苦伶仃,再也没有人嘘寒问暖的给与关注,她将流露街头行乞,一辈子当个 受人耻笑的小乞儿。虽然她的实际情景确实如此,可是自从与她相依为命的父亲 过世以后,她一直坚强的没在人前流泪,每天靠一点点水和难以下腹的野菜果腹, 好不容易撑过六天。 明天就是爹的头七了,而她连买香烛祭拜的铜板都没有,不免悲从中来地大 哭特哭。 爹呀!你死得太没天理了,最少留点银两让你的儿……呃f 女儿衣食无缺, 三餐有鱼有肉不流落街头,起码先喂饱我再死也不迟。才几天她已经忘了肉的滋 味。 要是有人肯给她一顿好吃的填饱肚皮,她做牛做马再所不惜,死也要赖着不 放,当老祖宗一样伺候。 “板子倒了。”话不多,举止古怪的姑娘再度用脚一踢,不管哭得惊天动地 的小姑娘会不会哭晕了。 事实证明她的做法实在太对了,正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流个不停的小人儿忽然 不哭了,急呼呼地把倒地的木板扶起,让人看清楚上面题的四个汉字。 “五两够不够?” “五……五两……”口水差点流下来,她想到的不是爹亲的一口薄棺,而是 热腾腾的烧鸭和串羊肉。 没办法,她太饿了,有了银两当然先解决饥肠辘辘的问题,反正阿爹人死都 死了也无法死而复活,她先吃饱才有力气造坟,不然一座墓地真要葬两个人,爷 俩一起埋进黄泉。 并非她不孝呀!生者为重,相信爹地下有知也会赞成她大逆不道的想法,毕 竟活着的人才需要用到银子,死人只要安静的躺着,然后等着被装进黑黑的棺材 里。 真的,她以为她会很悲伤,可是一听见银子就两眼发亮的她一点也看不出任 何伤心,完全不像遭逢丧父之痛的小孤女。 “姐姐,你要给我五两银子是不是?”手心一翻,她立刻谄媚的上前,手上 的烂木板直接往地上一扔。 “我没钱。”她出门从不携带那些拉拉杂杂的东西,累聱。 遍地是黄金随手可及,何必钱财上身惹人眼红,她要银两相当便捷,往人群 聚集的地方一绕,个把月不愁吃穿。 “啊!你唬弄我,故意寻我开心。”脸一垮,她垂头丧气的把卖身葬父的牌 子重新举高,一副不胜悲恸的模样。 没得吃比死了爹还痛苦,她已经瘦得皮包骨不见一丝丝人该有的肉了,再饿 上几天她也用不着卖身葬父,那时她的尸身跟阿爹一样又臭又硬,流出恶臭难闻 的浓汁。 没钱就别靠她太近嘛!人家会以为她有心做善事而不愿理可怜身无分文的孝 女,那她辛苦跪了大半天的辛劳不就白费了。 不成不成,她要更卖力把自己给卖了,穷人没有自尊可言,下跪这一招行不 通她改用眼泪攻势,不信民风开放的楼兰城百姓这般狠心,见难不救毫无同情心, 眼睁睁的看她走上绝路。 “我身上是没银两,但别人有。”老祖宗传下的技艺还算熟手,不愁会餐风 露宿。 “别人有?”那是什么意思。 一脸狐疑,干扁的小人儿脸上布满疑虑,消瘦的脸颊微凹,显得那双黑白分 明的眼特别的大,像是秋天结果的栗子圆咚咚的,不太明了她话中的含意。 “这城里的有钱人似乎不少。”一身黑却不显沉闷,语气清冷如水的姑娘轻 解帽带。 “是呀!我看腰缠万贯的大爷、阿哥的确不少,所以我才……”选择来这里 卖身。 但是她的话梗在喉间像受到极大的惊吓,下半句声音突然一吊的发不出半个 音,目瞪口呆地不知该做何反应,整个人像是被人隔空点穴般定住不动,连手中 的板子几时掉落都毫无所觉,只差半个铜板远就砸到她的脚。 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山妖魅兽,更非九头怪物蛇信乱吐,同样眼耳口鼻五官不 缺地全在一张脸上,绝对无丝毫吓人的缺陷让人惊慌不已,连连尖叫的转身一逃 不敢回头。 那么为何她会有如此怪异的举动,两眼一瑟的退了两步,脸色发白微微颤抖, 放大的瞳眸开始收缩,然后双腿不由自主的瘫软,不用做假博取同情的跪在一坨 狗屎上。 明眸皓齿,艳色清媚,眉峰如画、眼儿似月,不点而绛的朱唇和赛雪的柔肤, 怎么瞧都堪称一代倾城倾国的绝世美女,美得脱俗、美得高雅、美得叫人掏心掏 肺的拜倒荷叶罗裙下,不为风流只为贪看牡丹花容。 但是连死人都不怕的卖身小姑娘为什么会面露惧色,十分慌乱地东张西望, 就是避看那张身为姑娘家都想得到的美丽容颜。 理由呢,说穿了没什么好惊讶的,神偷世家出身的罗家老二刚好有副阴沉的 怪性子,能不开口时绝对不开口,她讨厌笑也从来不笑,阴阴沉沉地老用斜眼睨 人,美则美矣却像鬼魅般冷冰冰,一对上她的眼仿佛沉入冰窖中,手脚失温得有 如赤足踩过腊月霜雪,浑身冰透。 “你……你……你是人还是鬼?”千万别来害她,她只是有一点点不孝而已, 绝非大好大恶之徒,还不到下阴曹地府的地步吧! 阿爹呀!你一定死得很快意,有个这么美的伴陪你下去,你也瞑目了,不要 连替你上香捧饭的心头肉也一并带走,我还不想死呀。 “好好跪着。” 没有一句聱言,美得阴沉的罗兰衣从怀袖中取出一包泥状物,纤纤十指略微 搓揉成形的往脸上涂抹,左边拉拢右边勒紧,雪嫩的肌里顿时粗糙不堪,不复先 前的绝色。 刹那间一张和卖身葬父的小姑娘一模一样的脸出现了,除了少些脏污和踌躇 的眼神,简直是一个模子打造出来的两个人。 像得令人叹为观止,不敢相信眼见的事实。 没有一丝犹豫,从容不迫的身影走人人群聚集的中心点,头一低似在整理衣 袖,一个回身又走了出来,态度淡然的如同小市集的老百姓,哪有热闹就往哪里 凑。没人瞧见她是怎么办到的,铿铿锵锵的银子碰撞声响忽起,听来为数不少的 装在一只雕功精细的皮革里,那应该是塞外民族特有的钱袋,底部还缝上银制的 垂饰——十分值钱。 “喏!拿去。” “咦!这是……”眼一亮,悲苦的神色被惊喜取代,一枚沉甸甸银子落于掌 心。 不多不少,刚好五两白银,够她埋了不老却短命的阿爹。 风暴复平,万里无云,四面都是静止的黄沙。 一匹老马,两道拉长的身影蹒跚的走在太阳底下,烈烈如焰的闷热几乎要将 人烤成焦土,连脚底下的沙粒都是烫的,热得叫人怀疑这段路似乎太过漫长,永 远也走不到尽头。 极目所至尽是一片不见人烟的荒漠,流沙暗藏飞鸟绝迹,流窜的沙蝎蛛母阴 毒无比,一不小心就成黄土坡上一具残骨。 以往来回丝路也不见辛苦到哪去,纵马一策不需半天工夫便能关里关外走一 回,还有闲情饮一壶江南来的春茶,歇歇腿听人道长论短,一眨眼问什么疲乏都 一扫而空了。 都怪那该死的偷马贼,什么不好偷偏偷他们上乘的坐骑,连声交代也没留下 的骑了就走,还丢了一朵奇怪的花害他们苦追在后,没日没夜的和风沙奋战,差 点头一埋回不了家。 真不晓得师父为什么把那朵花当宝看待,明明不怎么起眼嘛!花色暗红近人 血干黑的颜色,气味腥臭难闻像尸水直流的腐尸,只要多闻一口就有目眩昏沉的 感觉,根本是害人的毒花,哪能拿来济世救民。 可是当人徒弟的又不能多言,见多识广的师父懂的他不一定全懂,也许真有 某种奇效能治病,才疏学浅的他还没学会师父本事的一半,当然看不出有何疗效 可言。 但他就是不甘心,一口闷气心头难以消退,让他逮着那个小贼寇绝不轻饶, 非狠狠地教训一顿不可,居然好手好脚不找份差事做,偷他们的马,害他们烈日 当空之下牵着一匹没用的老马步行百里。 想想就呕,师父怎能无动于衷的当没这回事呢?还要他宽以待人勿与之计较, 人总有不便之处,与人方便也是功德一件,得 师父的心肠实在良善,但医者父母心可不是用在这节骨眼上,瞧这日头晒得 人头晕脑胀,要他不记恨真的很难,原本他有四只脚代步,现在却只能拖着两条 磨破皮的腿慢慢地迈步。 “就快到了,你再忍一忍吧!”他听见市集喧嚷的人声由远处传来,相信今 晚的落脚处有着落了,不必露宿荒野。 语调温和的男子身着不易染污的灰蓝色袍子,腰间佩带一只淡青的黄山古玉, 面如冠玉不带世家子弟的骄纵和狂傲,儒雅的文人气息不卑不亢,身上微泛药草 的味道。 不动如山的沉稳步伐稳健的向前领路,毫无疲意神采依旧焕发,令姑娘沉迷 不已的俊美长相找不到一处汗渍子,不以为苦的安步当车,顺便欣赏一下难得一 见的荒凉景致。 “师父呀!这句话你半个时辰前就说过了,能不能换个词?”别老当他是孩 子哄,过了年他都十五了。 有气无力的唐七虚弱地说道,汗流浃背的直吐大气,看得出来他快累翻了, 每走一步气力就少一分,只差没厚颜无耻的要岁数多他一倍的老马驮他一程。 “是吗?我倒没注意到这一点。”面露谦和笑意,脚步扎实的男子不以为意 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果然是个毛躁娃儿。功夫还没能练出火候。 “你没注意到的地方还很多呢!要是不让那个偷儿溜掉,咱们现在已经在茶 馆歇息喝茶了,哪需苦哈哈的在沙漠里踩沙。”说完,他一脸厌恶的倒倒软鞋里 的沙,一副快受不了的表情。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怠惰之心不可有,从小训练好你的耐性才不致 仓卒行事,行医之道最忌急切浮躁,已逝之事再也追不回毋需挂怀,做人当看眼 前……” 一听师父又开始说教了,最怕人念的唐七赶紧出声,“师父,我头痛,拜托 你饶过我吧!” 一抹笑意噙在嘴角,斜背轻巧医箱的柳缝衣神情淡然的一抚马背,不觉烈阳 灼顶的谈笑风生,一如平时出诊为人医治一 般,丝毫不见些许怨怼或不满,怡然自得的朝风流动的方向慢条 斯理地移动。 生性淡泊的他从不计较得与失的问题,为人谦厚有礼不看重名利,敦尚的性 情如一潭静水波澜不起,很少有事情能引起他大起大落的情绪,恬淡的行走需要 他的地界。 他是一名大夫,江湖中受人景仰的一代名医,年岁虽然不大仅二十有七,可 妙手回春的医术直逼扁鹊、华佗,就算刚断气不久的死人也能死里逢生,只要他 银针一下。 不过他行医数年最怕一种人,那就是女人。 不是他行为不正淫心暗生,更非女病人便拒之于外不与救助,而是他飘逸温 雅的俊秀外表每每惹来不少麻烦,芳心暗许的姑娘家总以感恩为由意欲以身相许, 逼得他无法在同一个城市待得过久。 美人恩可不是人人消受得起,诸如举止端正的他也只能敬谢不敏,漂泊四方 的游子无以为家,终身大事向来不在他的考量之中。 而身边的小药童是他无意间在河边拾起的弃儿,因父母双亡无处安身,他一 时不忍收留为徒,至今也有十年余。 “我看你是懒病发作,一心想贪个凉快,巴望着老母马能驮你一程,免去你 风沙奔波之苦。”年纪轻轻就吃不了苦,将来定无长进。 风起三里,云涌四海,池中蟹终难成蛟龙。 哇!师父怎么猜中他的心思,简直和天人无异。“马的天命就是让人骑嘛! 咱们干么买了它当大爷,什么活都不用做。” 马比人好命。一双埋怨的眼没精神的横睥,不懂有坐骑为何还得用双脚行走, 根本不合常理。 “它老了,驮不动你和我。”所谓天命是人所定约,原野上的马匹并非天生 该为人的坐骑。 马嘶长空,鹰扬万里,何不是一种洒脱呢!何必制伏它们与生俱来的天性。 他买下这匹老马的用意只想减轻它的负累,免得遭残暴无情的主人鞭打至死,留 它一条生路。 殊知马也有灵性,知恩图报不肯离去,尾随其后扛起简陋行囊同行,犹如饲 养极久的家驹。 “又不是一定要两人同时骑一马,我们可以轮流骑一会嘛!”他的脚快酸死 了,好像绑了十斤石一般举步维艰。 “我不累。”他足履轻盈,沾地不留迹。 一句话堵住唐七未言的十句话,气喘如牛的他微带不满的瞪了走不快的老马 一眼,再度咒骂起没良心的偷马贼,一张嘴不怕渴的嘀嘀咕咕,将贼偷儿骂得体 无完肤。 “小七,师父有没有教过你为人要宽怀为大,勿造口业?”为了一点小事耿 耿于怀非大丈夫所为。 “可是贼秃子真的很可恨,谁的马不偷偏偷我们的,分明跟我们过不去。” 不想不气,越想越气,一肚子火都快烧着眉毛了。 “我说过人家也许真有急需先借去一用,给人方便也是给自己方便,毋需气 愤不休地恼恨于心。”君子坦荡荡,不言是是非非。 “我们也要用呀!怎么可以便宜了不学无术。的偷儿,说不定这会儿我们的 马已经被偷儿给卖了。”他没好气的说道,气愤不平的挥舞着双臂。 师父的个性就是太善良了些,凡事无欲无求的叫人看了就生气,要不是他们 一路上走走停停也需要五谷杂粮和住宿,搞不好他连诊金都不收当救治贫苦,两 袖轻风依然无所谓的笑笑。 真不知道师父心里在想什么,明明能名利双收的机会偏是不在意,宁可浪迹 天涯为无助百姓解忧,视财富如粪土抬手让过,轻淡一日是一日,丝毫不为粗茶 淡饭而苦。 “卖了就卖了吧!你气得龇牙咧嘴又能如何!难道人家还会把马还给你不成。” 明珠千斗还不如一弯明月,易得之物易失去,身外之物何足挂齿。 “我就不信师父能平心静气的说没关系,那人连你的传家玉 麟也盗了去,你能说有急用尽管拿去当无妨?“他也明白丢失的 东西很难再找得回来,可是那口怨气真的咽不下去嘛! 表情略微一变,笑不出来的柳缝衣还真恼色上眉,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好 别流落市井小民手中,要不真要不回来了。” 一抹无奈的恨意扫过眉间,他哪知一时的纵容竟然是祸端的开启。怀中的宝 何时遭盗走一无所知,只知一阵淡香拂过身侧,他惊讶的回眸一视想找出香气出 自何处,完全不曾注意少了什么。等发觉时为时已晚,茫茫人海中只有他一人怔 愕不已,若有所失的逸出轻叹,为错身而过的遗憾感到一丝失落。 他一向清心寡欲不重视物质的享乐,孑然一身亦自得其乐的浸淫药草的芬芳 中,从他行医济世以来接触的人不知凡几,却无一处能令他想留下来,这方面他 算是寡情的人吧! 可是对于传家之物的遗失他难辞其咎,但是此刻的他更担心另一件事,“寒 夜玉麒”并非一般的家传宝物,攸关着…… “师父,楼兰城到了,我们可不可以先歇一下吃点东西压压胃?”一看到高 耸的雄伟城墙,迫不及待的兴奋让他忘了先前气愤的偷窃事件。 孩子终归是孩子,即使个头高壮像个大人,兴奋的脸上仍残留一丝稚色,看 起来有点傻气,不会是个心机深沉的的“孩子”,倒常常会为人所蒙骗。 一匹老马嘶嘶地踱过城门,两道曳长的身影没人攘来熙往的人潮之中,逐渐 被拥挤的潮流淹没。 叫卖声不断,四溢的香气迷漫整条街道,江南来的胭脂花粉,赛外民族的银 链头饰布满摊头,手持马鞭的大漠儿女策马狂奔,尘土飞扬的纵行升平的楼兰古 城。 蓦地,一股不陌生的暗香幽然飘送,在风中旋转再旋转地落于喧扰的吵杂声 里,然后…… 他看见那抹阴冷的影子飘过。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