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杨小姐,好久不见了,你也出来倒垃圾呀!” 社区是一个小型的社会,平时来来去去的阔太太、富家小姐很少会自己做起 低下的工作,除了交际应酬外什么也不会,全交给佣人去打点。 虽然杨天款居住在所谓的富豪地段,但附近的邻居大多是退休的医生,或领 有高薪的教授及公教人员。因此仍有不少家庭主妇宁可舍弃光鲜亮丽的服饰,跟 著菲佣一起出来倒垃圾,利用十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和大家聊聊琐事。 这是一种另类的交谊方式,一方面解闷,一方面联络感情,远亲再好也比不 上近邻,多点资讯让自己不致与社会脱节。 不过最重要的是聊是非、说八卦,女人们只要一围靠便能天南地北的说个不 停,就算垃圾没倒也没关系,垃圾车明天还会再来嘛!先把没说完的话说完再说。 於是大家聊著聊著就聊到占地百坪的杨家门前,从日式建筑的百年老宅谈到 杨父抛妻弃女,喜新厌旧的横死异乡,有人说是报应,有人说是天谴,众说纷纭 好不热闹。 接著不知是谁突然冒出,“杨家多了个男人耶!”然后一票人当所站处是自 己家地热烈讨论起来,兴匆匆地猜测对方的来历和生平。 怕鬼的最怕撞鬼,正当他们聊得起劲时,口中的男主角忽然拎著三大袋垃圾 从门口定出来,后头跟著手拿小纸袋的女孩,朝等候垃圾车的位置定去。 一位眼尖的妇人连忙使眼色要大家留神点,不该谈论的内容要赶紧消音,以 免伤了邻居们的和谐。 可是当话题人物慢慢走近时,几个视力不太灵光的老人家居然大叫有熊,害 得其他正在聊天的太太们感到无比尴尬。 “呃,杨小姐交男朋友呀!看来很体面……很有当大官的架式。”虎虎生风, 目光如矩,好一个吓人的将才。 “谢谢,他只是个小警察。”真要当了大官,这社会肯定更乱,杨天款心里 想著。 “喔,是警察,哪个分局的?我叫我先生跟他们长宫提一下,让他们多照顾 照顾。”敦亲睦邻嘛!她绝不是在炫耀手上的十克拉钻戒。 “不用了,多谢你的好意,他一向反应迟钝又不会做人,真让他有点出息也 容易得罪人,福未来、祸先至。”他们长官还怕他照顾呢,别害人了。 “是这样呀,那我就让他当个闲差好了,光领薪水不做事。”看吧、看吧, 这戒指很亮呐!一只“才”五百多万而已。 “你?” “哎呀,当然不是我,是我先生啦!他是某某院长,前不久才上过电视,不 知道你有没有看过,他那套衣服还是我帮他选的,纯羊毛由英国进口的布料,再 交由法国大师裁制而成……” 面对滔滔不绝的口水,只是微笑以对的杨天款并未露出不耐烦,平静地听著 婆婆妈妈闲话家长,不以为忤的保持平常心。 平时倒垃圾的工作是由她妹妹负责,不过跑路工要一百块,她很少有机会接 触到附近的邻居,因此虽然认识却不熟。 公务繁忙的时候她回到家已是大半夜,洗完澡整理文件就上床睡觉,从来不 曾有过拜访邻居的念头,静态方面的活动较适合喜欢安静的她。 虽然她住在阳明山地区,但她从未参与任何花季游赏的活动,甚至是上山走 走,在她的观念里花开花谢是自然的景致,不必刻意去人挤人观看那短暂的炫丽, 留在家里反而更能享受到那一份宁静美。 “杨小姐,要不要到我家泡茶,上回托朋友买了一两五万块的包种茶,你来 帮我尝尝鲜不鲜。”她那男朋友就免了,一根粗得像木头,摆在客厅还嫌破坏风 水。 “我……”你客气了,我不是品茗专家,尝不出茶的好坏。 “杨小姐不喝茶,她喝咖啡。”这些女人烦不烦呀!不倒垃圾专倒废话。 一道高壮的黑影一罩,围绕在杨天款周围的闲人纷纷倒退一步,生怕惹恼了 这位巨人先生。 “没关系、没关系,那来喝杯咖啡嘛,上个月我去了一趟巴西,极品的咖啡 豆一磨香味四溢,你不来喝口会终身遗憾。” 她用的是你而不是你们,意思十分明白。 “听起来挺吸引人。”原产的咖啡豆有浓郁的香味,适合在灯下阅读时来上 一杯。 没什么独特嗜好的杨天款对研磨咖啡情有独锤,每天不喝上一杯就会觉得缺 少什么,精神不能集中容易涣散,得一再以冷水洗脸才能提神。 所以她一听到来自巴西的咖啡豆就动摇了,开始想像顶级咖啡会有什么样的 香醇气味,是否能让人脑予一空忘却烦恼,沉浸在它详和的味道中。 不过她轻柔的软调快不过一道急语,先一步扬起替她拒绝。 “我们家天款才喝了一大壶咖啡,没办法喝下你那一口遗憾。”还终身呢! 诅咒她短命不成。 要几十磅咖啡豆有什么难,中南部的某个乡村小镇不就盛产咖啡,每年还广 邀各地同好开品尝大会,他就不信国产的会输给外来品。 “这……呵……呵……杨小姐,你男朋友很风趣耶!”真是不识相,不会看 人脸色。 看著邻居脸上的乾笑,杨天款依然表情如旧的含笑以待。“他是粗鲁了些。” 岂止是粗鲁,根本是没教养。“哪儿的话,我看他方脸大耳,将来一定是成 就非凡的大人物。” “蒙你金口,徐太太,垃圾车来了。”的确是大人物,专门惹是生非,让长 官下不了命。 “我先生姓张。”怎么搞的,杨小姐不认识她吗? 有些不豫的张太太吆喝家中的玛丽亚把垃圾丢进垃圾车,回头时还瞄了她一 眼似有话要说,但看到她身边壮硕的男人只是摇摇头,像是可惜了她的选择。 其他的人也陆陆续续地将手上的垃圾处理掉,又交谈了一会才各自离开,恢 复社区原来的宁静。 阳明山的景致真是美得像幅画,斜晖染霞映在绿波流泉,远山妩媚而卧,徐 徐凉风吹来,带著一股大自然的清香味,如仙人遗落的人间仙境。 但是务实的杨天款只注意到眼前的三大袋垃圾,以及装有蝙蝠尸体的纸袋。 “萧先生,你怎么没把垃圾丢掉?”想带回家当堆肥吗? 资源重复使用,避免水土遭受破坏。 “嗄!垃圾……”为什么还在? 望著绝尘而去的垃圾车,满脸惊愕的萧沐风这才想起来他要干什么。 “尽顾著提醒别人却忘了自己,我们真的很糟糕。”她的生活步调都被他打 乱了。 “还不算糟糕,你看那边不是还有一位老太太提著黑色塑胶袋,看来很吃力。” 年纪大了就该享清福,干么辛苦硬撑著! 一说完萧沐风顿然失去踪影,把垃圾往下一丢便不管了。 待定眼一瞧,那个粗心的大男人居然一手搀扶著老人家,一手提著颇为沉重 的塑胶袋,两人以牛步的速度缓缓走来。 他的个性就是心肠软,见不得老人,小孩受难,虽然脾气暴躁得让人头痛, 可却有一颗侠义的心,就像古代的蚓髯客,义肋李靖、红拂女夜奔而不求回报。 “呃,老人家行动不便嘛!我就帮忙扶一把,你千万不要误会我故意在你面 前装好人,好让你同意跟我那个那个。”萧沐风表情微腼的说道,一副极力撇清 做好事的形象。 “我有说什么吗?”笑,很轻很柔。 “是没有,可是……你一直在看我,好像我是专做傻事的呆子。” “不,你很帅。”换作是她绝对不会想去扶那位老太太,她没那份心思。 不是她冷血,而是她认为没必要,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在这附近的邻居 不可能穷到请不起菲佣,而让一名老人劳心劳力。 除非她想藉此运动让手脚灵光些,不让一千儿孙跟著,否则以其身上的衣著 来看,不是富裕人家便是权贵人士,不然哪戴得起昂贵的珠宝首饰。 “啊,你、你说我很帅?”真的假的,她转性了吗? “行为很帅气,不要多想。”杨天款一句话就将他由天堂打入地狱。 “噢,我没多想。”才怪。 害他高兴了一下下,以为浪漫细胞死尽的人还能一挥仙女棒,让他的世界变 成彩色的。 说实在的,还真有点哀怨,为何别人的女朋友柔情似水,温柔体贴,而他的 万年班长却实际得让人想撞墙,从不肯给他一点甜蜜的言语。 “这位先生人很好,看我一个老太婆挺费力的,不怕人笑地帮了我个忙,真 是大好人呀”低沉的沙哑声说著称赞的话语。 “没什么、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搔搔头,萧沐风反而觉得不好意思。 “的确是没什么,他身强体壮是该做些事,张老太太不用放在心上。”反正 他除了一身蛮力之外真是一无是处。 识货的人才会嫌货,杨天款的客套话让萧沐风笑得很僵:心里想著是没什么, 但她干么加上那句身强体壮,好像他专干不道德的行业。 “我夫家姓徐不是张。”老太太看了她一眼,不以为意的一笑。 “是我搞错了,真是对不起。”徐太太是张太太,张老太太是徐老太太,她 记住了。 虽然想要记牢,但心不在此的她最后还是搞乱了。 “没关系,常有的事,平时不是你妹妹在倒垃圾吗?怎么今儿个有空?”她 慈蔼的说道,像位仁慈的老妇人。 “妹妹今天有事不在家,周休二日是政府的德政,所以我也忙里偷闲的放了 个假。”真有重大案件发生还是得出勤,法律没有假期。 “喔,是这样呀!”徐老太太笑了笑,伸手抚抚乱了的发。“不过你挺有挑 男朋友的眼光,这小子不错哦!老人家我挺中意他的。” “徐老太太要是喜欢就挑去当女婿,他很好养,没什么不良嗜好。”而且厨 艺一流,满会煮菜的。 他真的什么都吃,不仅吃得快、吃得凶、吃得狠,还有一口大钢牙,猪的大 腿骨他都能一口咬碎,可见他有多能吃。 “歇,天款,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又想不负责任地将我始乱终弃呀!”不 满的萧沐风将手往她腰上一放,表明主权所有。 这男人怎么又满嘴胡说了。“没乱哪来的弃,别破坏我的名誉。” “厚!你都吃了我的口水还敢耍赖,你敢说你没抱过我?”他就是要缠她缠 到底,管她是不是一板一眼的拿尺过日子。 没乱是吧!待会她就会明白男人有多乱来,定让她连著三天下不了床。 “别像个孩子一样任性,让张老太太看笑话。”咦,是张吧? 她还在想有没有搞对,两道二局一低的声音同时在她耳边响起。 “是徐。” “徐老太太。” “喔,又改了呀!”怔了一下,杨天款纳闷的道。 白眼一翻的萧沐风将她搂紧,无奈地瞧著她。“人家从头到尾都没改过。是 你数理一百、史地一百、文科一百的金头脑记错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心目中样样满分的白雪皇后居然也有不及格的一天,才智过 人,思路敏捷,办案能力一等一,可是却不擅记人名。 而且还不只这些,要她想想曾得罪过什么人,为什么人家会寄恐吓信给她, 她竟直接摇头说没印象,一律以不知道、不记得、已归档的文件全然没记忆作为 回应。 这是他仰慕多年的班长吗? 有种幻灭的感觉,越相处越发现她不过是个普通人,会吃会睡还会欺负他, 老当他是小狗摸摸头,然后说他好乖。 偏偏他就是被她吃定了,谁叫他爱上了她,不管过去或现在,甚至是未来, 沉沦的心只为她跳动。 “呵……小俩口别为我的事起争执,老太婆我可承受不起。”越吵感情越好, 就像她和她的冤家。 “我们不会起争执,她那个性像杯温水,怎么也热不起来。”而他只要一看 她嘴边那抹笑,什么气都消了。 “喔,感情这么好,不会吵架呀!你们是男女朋友吧?”徐老太太一脸不信 的问著,好像在说不吵不成情侣。 “当然是喽!我们家小款最含蓄了,有著传统的中国美德,绝对不会为了一 点小事跟我吵。”因为根本吵不起来。 百链钢成绕指柔,他这头威风凛凛的熊到了她跟前,就成了温驯的小绵羊, 大气也不敢吭半下,生怕她眉一扬高要他滚蛋。这辈子能让他服气的人不多,她 便是其中之一,温柔的声音轻轻一扬,便能轻易的降服他的戾气,化为满天蝴蝶 飞舞。 胸一挺,表现出非常大男人的模样,萧沐风信誓旦旦的表明他们的感情没有 问题,十分努力地说服徐老太太相信。 每一段爱情在萌芽时期都很脆弱,需要小心栽培灌溉才不致折损,何况他还 没得到她……呃!得到她的心,所以便要加倍用心才行。 “那大事呢?”总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吵。 “嗄,大、大事?”会有什么大事?萧沐风一脸困惑地眨了眨眼。 徐老太太笑著说他傻人有傻福,转而对杨天款道:“唉!你纸袋里装的是什 么?很像我上回在庆安楼装茶点的袋子。” “你看错了,里面只是一些垃圾。”她把纸袋拿好,表情一如平常地维持亲 而不近的态度。 “是吗?我还以为是附赠的玩具,我小孙子最近很迷蝠蝠侠。” “你怎么知道里面装的是蝙蝠尸体?”倏地三昴,黑眸转厉的萧沐风语气强 硬的逼问。 “我、我看到袋子破了一个洞,有只脚……呃!蝙蝠脚……”吓了一大跳的 徐老太太惊魂未定的按住胸口,像是不解原来的好孩子为什么会突然变成凶神恶 煞。 “啊!是这样吗?”他回头查看纸袋是否如她所言有了破洞。 果然,他错怪人家了。 “垃圾车又转回来了,你快把垃圾拿去丢了吧!”清冷的声音淡淡的提醒。 绕了一圈的垃圾车在收完全区的垃圾后会回程下山,顺便让之前来不及丢垃 圾的住户有机会清掉家中的垃圾。 毕竟这里住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稍有差池工作就不保,随车人员宁可辛 苦些也不要落人话柄。 “好,垃圾车,你等等我……” 望著如风一般的身影直追著垃圾车而去,手中还拿著大大小小的垃圾袋,不 禁莞尔的杨天款流露出一丝甜蜜的笑意。 蓦地,一股恶寒忽然由背脊升起。 回过头,她什么也没看见,只有徐老太太一脸慈容地朝她一笑。 “呵……呵……她居然不怕蝙蝠尸体,女孩子家不是最怕那些小东两吗?为 什么她不怕呢?” 镜子前面端坐著一个揽镜独照的身影,将卸妆油轻轻涂抹在脸上,以顺时钟 的方向慢慢揉搓。 洁白无瑕的卸妆棉,轻如羽毛薄薄的一片,为多少爱美的女人卸去不洁的污 垢,留下最纯净的皮肤自由呼吸。 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抹,暗沉的色彩随即染污了那纯洁的卸妆棉,如失去轻弦 的钢琴再也弹不出美丽的音符,它已经失去存在的价值。 一片、两片、三片、四片……片片沦为脚下的垃圾,不再为人们所需要。 “她不怕没关系,总有一样会让她害怕,是蝎子还是娱蚣,她会希望收到什 么样的礼物?” 恐惧吗? 咯咯的笑声溢满一室,一排假睫毛被卸下,优雅的手对著下垂的眼袋擦拭, 抹去那炭笔划出的痕迹,慢慢地消灭眼角的衰老。 人生或许七十才开始,但是岁月的年轮却不断地往后退开,一半老迈一半年 轻的脸庞,交织成童叟合体的诡异画面。 那是一张男人的脸,也是一张女人的脸,他或她并没有性别之分,不过是一 张既阴柔且阳刚的脸谱,全靠化妆师的巧手装扮。 一支眉笔,一块粉饼,一条遮瑕膏,一盒蜜粉……加上色调不一的唇彩,人 是可以千变万化的,由老变少,由男人变女人,美丑自定。 包括声音。 “下次该送她什么呢?一只蜥蜴还是一屋子蟑螂,或者她比较喜欢足以致命 的虎头蜂?” 咯……咯……咯…… 令人兴奋得尖叫呵!想起来就血脉债张,好想快点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模样, 如同心爱的“他”在法庭上接受她毫不留情的批判,就这么让意气风发的有为青 年变成颓废丧志的死囚。 她要付出代价了,死亡的阴影正一步步逼近,她将在死前享受一场盛大的飨 宴,专为了款待她而精心筹备的。 快了、快了,得把她逼到疯狂边缘,才能品尝到报复的快感。 “你送那些有的没的能吓到人吗?我看她一点反应也没有,只当是时理年轻 人的恶作剧,你的‘创意’就只有这种程度不成?” 一道较为低沉的老音忽地扬起,嘲弄起家家酒似的小把戏,只靠虫鼠蝎赐是 吓不了人的,要有更激烈的手段才能显出复仇的决心。 一条人命值多少黄金,想来是无从计量的,谁能无爱无恨过一生。 “别在一旁冷嘲热讽,你这死老太婆还不是没什么进展,整天那边酸这边痛 要人伺候,毫无助益地浪费我的时间。” 另一道沙哑略沉的声音出自唇色褪去一半的嘴,同样不耐烦的责备老者的不 是,怪她什么事也没做的直扯后腿。 “你敢叫我死老太婆,也不想想你在落魄没饭吃的时候是谁拉了你一把?你 还有脸在这里数落我。”哼,不知感恩的畜生。 “用不著恶声恶气的讨人情,你老了还不是赖给我养,我还没嫌你一身病痛 老是不死,霸著一间空房子准备当墓穴。”早该过继给年轻人,省得将来得纳高 额的遗产税。 “哼!你咒我死我偏不死,要不是你老缠著我儿子,让他变得跟你一样不男 不女,他怎么会受不了心理压力而做出那种见不得人的事。” 落得她老年无依,独自守著一间空荡荡的房子不知如何活下去。 “死女人,你说谁不男不女?我爱你儿子,他也爱我,我们彼此相爱,是你 从中作梗让我们无法在一起,你才是罪魁祸首!” 愤怒的咆哮声激动地低吼,像受伤的小幼兽不许任何人碰触它的伤口,谁敢 靠近它就咬谁,不管对方是不是饲养它的主人。 “什么相爱?根本是你自己一一相情愿,我儿子不爱你,一点也不爱,他告 诉我是受了你胁迫才不得不屈服,是你逼他爱你的。”恶魔,他才是真正的大恶 魔。 “胡说、胡说,你不要挑拨离间。杏子最爱我吻他的身体,他爱我,他爱我 入骨。”呵呵,他们是一对同寝同宿的亲密爱人。 “他叫建信不是杏子,你不要给他乱改名,他爱的是女人,是女人呀!不然 你以为他为什么会连续奸杀十七名未成年少女。”因为他知道自己是男人,百分 之百的男人。 老者很气愤镜中的年轻人害儿子误入歧途,原本儿子有一个交往多年,已论 及婚嫁的女朋友,却因为他的介入而害他们以分手收场。 她多想有个小孙子承欢膝下,眼巴巴地等著小俩口结婚好了却她一桩心事, 没想到一场喜事变成醒不过来的恶梦,她后悔也为时已晚。 “那是他搞不清楚自己爱的是男人还是女人,他不安,他无措,他怕你失望, 担心你瞧不起他才一时走偏了,他自始至终爱的只有我一人。” 没错,就是这样,杏子爱他。 “呵呵呵!看你现在是男是女自己都不知道,你怎能肯定他爱的是你,你是 人妖,是自恋狂,是没人要的小杂种……” “住口、住口,你这死老太婆,不要逼我杀了你!”杀了她、杀了她,把她 杀了,让她不能继续在你面前耀武扬威。 “就凭你这个阴阳不分的人渣也想杀我,你也不秤秤自己的份量,没有我你 活得了吗?”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人渣……黑白分明的眼忽地发红。“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有我就没有你, 我们之间只有一人能活在这病态的世界。” 一只手掐上滚动的喉问,年轻的男子发狠地使出全力,竞欲置老妇人於死地, 他容忍她的猖狂已多时了,早该让她学会什么叫闭嘴。 哈哈哈……让她死吧、让她死吧!不会再有人在他耳边唠唠叨叨,骂他是没 用的垃圾。 都死吧!死得一乾二净,全世界就剩下他一个人活著,只有他活著,大家都 定了……呜……他们都不要他了,好寂寞、好寂寞 雕花的镜台照出老者垂死的狰笆,也辉映著半边脸孔的狠戾和孤寂,泛著血 丝的红眼默然地流下泪。 突地,他开始卸下另一边的老妆,随即又将五颜六色的彩妆往脸上涂抹,一 顶金色似发就放在一旁,静静地看著他由男人变成女人,艳光四射得引人犯罪。 “我得不到的,你怎么能得到呢?上帝已死,他看不到我一颗渴爱的心。” 呼之欲出的丰胸傲然挺立,镜巾照出一位艳绝四方的西方美女,修长的颈线 留不明显的十指印痕,像是垂死之前的挣扎。 阳光斜照,地上的影儿孤独不成对。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