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哦,万一我老婆回来,你就说是我广西老家的亲戚。” 余立儿抬起头看了方登月一眼,仍然没说话。 “当年你走得那么匆忙,那么神秘,到底去了哪儿?这些年过得还好么?”方 登月终于说出了一句和旧情人身份稍微吻合一点的话。却没有问及那个孩子,方登 月对那个孩子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 “出了点事,不然,我不会来这儿找你……”余立儿抛出了一个悬念,却不再 说下去。 “你说什么?”方登月紧张了起来。 “阿月,告诉我一句实话,你没有吸毒吧?” 方登月被余立儿没头没脑的话问得瞪大了眼睛,又气又笑地反问:“你说什么 呢!怎么会冒出这么怪的念头?” 余立儿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说:“阿弥陀佛,这下我就放心了。” 半年前,方登月在吉格林特酒吧结识的牛哥死于过量吸毒。据一个在押的小毒 贩子交待,牛哥的确只吸不卖,但很可能与某个境外的贩毒头子过从密切。于是所 有和牛哥生前有过交往的人,就全都被深圳警方收入视线。 深圳警方根据吉林格特酒吧侍应生方登月帮助牛哥逃避公安检查这一线索追查 方登月,但酒吧几易其主,当初做侍应生的人几乎全都风流云散。因此没人能说得 出方登月这个人的来龙去脉。 事情追查到余立儿那儿的时候,余立儿只说了她和方登月同居前后的一些琐事, 却没能提供方登月的去向。 余立儿的确不知道方登月离开深圳之后的具体情况,但她知道方登月去了北京, 知道他曾在北京读大学,但这些情况,都被余立儿有意隐瞒下来。 方登月的心咯噔一沉,时隔多年,竟成了与贩毒集团有关的嫌疑人,真是天大 的冤枉。可他又的的确确认识牛哥,帮他藏过那东西。而今牛哥死了,事情就有可 能永远说不清道不明了。 对一个国家企业的领导干部来说,如果莫名其妙地和贩毒团伙沾上了边儿,后 果会是什么样?尽管只是嫌疑,也足够吃不了兜着走呀!想到这儿,方登月浑身上 下顿时变得汗津津的。 见方登月紧锁双眉,余立儿追问:“阿月,你是不是……” 方登月打断余立儿的话:“别再瞎猜了,告诉你,全都是无中生有的事,我怎 么可能会贩毒?简直是笑话!” 方登月的话说得生硬,心里却对余立儿多了几分感激,感激她千里迢迢地来为 他送信。 感激归感激,方登月却还是一再嘀咕,不知余立儿是不是打算长住?可这样的 话又不好过问。便说:“今天你们先好好休息休息,过两天我挤出点时间来陪你们 逛逛北京,好容易来了一趟,总要各处走走,看看风景,尝尝北京的风味。” 余立儿低下头笑了一笑说:“我知道北京人管云吞叫馄饨。” 余立儿似不经心地说起当年,方登月一时不知如何应答,犹豫了片刻,走近了 余立儿,把手轻轻放在了她的肩上。 隔着粗糙的土布,方登月触到了余立儿瘦骨嶙峋的肩头,一刹那间,无名的恐 惧混和着模糊的怜悯一齐涌上了心头,鼻子也不由自主地酸了起来,他俯下身,象 征性地把余立儿搂了一下,然后匆匆地走回了屋中。 ⑶彭赛赛住回了四合院,和方登月闹僵的事一点都不敢让母亲知道,为了掩饰 自己的失魂落魄,她必须打起精神,强颜欢笑。 柳叔死了。 四川老板庞今河果然按照当初的许诺,为柳叔付清了全部医药费,还亲自送来 一万块钱,给柳家补贴家用。柳四搏再三推让,庞今河却执意让他一定留下。临走 的时候,庞今河叮嘱柳四搏说:“兄弟,要是拿我当个哥儿们,遇上什么沟沟坎坎 的时候,别忘了找我庞今河。” 对于庞今河的所作所为,周围的人众说不一。 有人说这个四川人讲义气,做生意不忘人情。也有人说,他聘用的职工死在工 作岗位上,只出了这么点医药费,便宜他了。更有好事者一再鼓动柳四搏打官司, 让庞今河赔偿个十万八万。 不管别人说什么,柳四搏自有主张。他知道父亲去当陪酒员,无非是两个想头 儿,活着不当累赘,死了也是解脱。既然这样,又怎么能把账赖到人家庞老板的身 上? 有人把柳四搏的话传到了庞今河的耳朵里,这个四川汉子竟然激动得哭了出来, 对柳四搏亮出底牌:“天下还是好人多呀!四搏,老哥我对不起你,这当子事,我 的确是有私心呀!做生意的人,最怕打官司,赔钱事小,更怕赔时间,砸牌子。” 随后又说:“四搏老弟,上我这儿来干吧。月薪两千,如果嫌少,咱们还可以再商 量。” 所有的人都说庞今河是个烧包货,两千块的月薪雇用一个什么都不会的瘸子, 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接着又都动员柳四搏快去上班,免得庞今河的发烧劲过去,转 眼不认账。 柳四搏一言不发,只对彭赛赛说了心里话,他说自己是个又无能又不孝的儿子, 才把老父亲逼得走投无路。庞今河是个好人,他不想利用人家的义气,去做一个白 吃白喝白拿工钱的寄生虫。再说,要是成天生活在父亲卖命的地方,他会一刻也不 得安宁。 彭赛赛找不出任何话安慰这位青梅竹马的小伙伴,只能对他说:“放心吧,面 包会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