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快乐的心情总觉得时间过的好快,不知不觉到了大地封冻季节。布哈图的经济 园,只有鹿场的饲养员和部分基地看守人员在经济园越冬,大部社员已经撤出。贾 洪章也回到县农业局述职,定期到鹿场查看鹿群防疫。这里的经济是吉河县的示范 单位,刚刚建起时就赶上文革开始,撂下一年多,从六九年又重新开始,他们在运 动间歇的夹缝中把经济推动一下,在边陲地区把大革命排在第二,边防巡逻,保卫 国防是中央特别指示。所以各大队民兵工作排在首位,包队干部、社队领导在这一 二年内,也就没谁向社员宣传文化大革命文件及形式,在这一地方大革命的重要性 以被遗忘,农民社员没运动,自然会自动搞农业抓经济。贾洪章、关东华的工作越 做越红火。 贾洪章回县后,关东华继续留在套拉海,每周在布哈图呆六天,周六回公社碰 头。她在布哈图蹲点有半年多,这里三个自然屯的社员她几乎都认识,农民百姓对 这位年轻美丽、漂亮的阳光女孩社长,革委会副主任感觉着亲切。半年来给百姓办 了许多实事,不偏不倚,公正透明。像队与队之间的地界问题,多年来存在争纷, 牛百万仅凭权威解决,压服一方,委屈一方。百姓邻里间的争吵,家庭纠纷,兄弟 间赡养老人、有关遗产的纠纷,还有几十年扯不断的纠纷,牛支书凭权力和在民众 中的资格威信解决问题,往往掺杂个人感情,百姓只是明服暗不服。关东华解决这 些纠纷,先调查核实后,双方坐在一起摊开事实,让百姓自己说对与错。调节不成 的也不强下结论,先放一段时日,大多数百姓自己都知道该怎么办,有的只是时间 上的事。关东华被百姓传的神了,年岁大些的老人们又用一种迷信说法解释:这是 上苍派到人间的使者,来保佑百姓生活安康……上苍保佑让天使永远留在人间。 几个月内布哈图大队,尤其是刘阁庄的社员,农家百姓只听“关东花”的(绰 号和美名也传遍小山村)。特别显著的是在屯子里几个酗酒如命之徒,酒后满大街 耍,满嘴说着恶言恶语,没人敢到近前,他们是借酒抖威,谁劝打谁。关东华治服 几位,三拳两脚,不费力的把这几位彪形大汉弄得服服帖帖,不敢撒野。刘阁庄的 几个爱显摆两下武把操的混人,举手称服。百姓对这位文弱漂亮的女孩竟还有如此 功夫更加称赞、爱戴。在某种程度上减弱了对老支书牛百万的恭维,但没有人不信 任他的权威和诚信度。虽然百姓还是尊敬他,可这位老支书心里不舒服,怨气又没 处发泄,脸色很难看,浮云的阴影遮掩着他以往的情感阳光。单纯善良的关东华每 天闲下来只顾和邹晗无尽头的交谈着美好的未来,有时间也去牛伯伯、章芳伯母屋 里撒一阵娇,她根本不去看,也不去怀疑伯父对她有什么烦感,当然牛支书在孩子 面前也不会表现出来。窝在心里这么大块事,也有两个多月时间,终于一天没能坚 持住,病倒在床。 有人说一辈子不生病的人,真要是生病就不轻,这话不假,准确率在百分之九 十九点九。牛百万跟随军队出生入死做了十年饭,饥一顿,饱一顿,冬天缺御寒棉 衣,夏天常遭太阳曝晒,他愣是啥病不长。转业回家是苦也苦了,累也累了,也是 大气不常喘,连头疼脑热时都很少,这些年来,老牛一片药都没有吃过。如今已经 是两三天了,他只喝了一口水,也不吃饭,也不睁眼睛,真吓坏了老伴章芳,从结 婚到现在,三十六、七年里,头一回见老伴这样,药不吃,饭不吃。章芳老人找默 坪拿主意,默坪去大队给贾洪章打电话,这下热闹了。贾浩然来了,关大山来了, 汪月霞来了。桑来燕在干休所打牌,不知道消息,知道信她得第一个来,她对这位 牛大哥比爹妈还亲。平常逢年过节这位吉河县第一夫人也就朝拜过这位老农民,牛 百万的威信有她的功劳,但在危难时刻还真没人想通知她,也好,这些日子小儿子 把她闹的够戗,也该清净清净了。 牛家大院里停着三辆越野吉普,十几辆自行车。邹晗和民兵连指导员肖劲松请 假也在家里帮默坪姐,忠田、关东华等人照顾客人,公社书记尉迟顺、社长拓拔山 陪着贾浩然、关大山等人在大屋里说话。老牛也强支撑着在客厅一角依偎着,手上 扎着点滴针头,输液瓶挂在墙上,药液沿胶管一滴一滴往下慢慢滴进老牛体内,这 是牛百万人生中肉体内第一次参进异物,他的神情也在奇迹般地一点点精神起来。 关大山看看老战友道:“牛大哥,一会咱去吉河县医院,边治病边休息,嫌医 院闹地荒咱住兵站,在兵站让大夫给治疗,你看咋样?”牛百万默默地点点头,起 身就要走,老关忙说:“牛大哥,得把药输完的。”这位倔老头索性拔掉针头,穿 上衣服,下地,摇摇晃晃地走出屋子,站在车旁,始终一言不发。他的这些举动都 被关东华尽收眼底,默坪和邹晗也觉得老人家的行为有些蹊跷…… 牛支书病了传遍了刘阁庄,知道信儿的老少都来看望他,牛家大院人来人往两 三天,热闹非凡。去县城治病,默坪和东华要去陪着,这时老牛开口说话道:“都 给我在家呆着,该干啥的干好啥,让老太婆陪我,别人少给我添乱。”四天头了就 说这几句,然后坐在车里,靠在靠背上又闭上眼睛,一言不发。车子走了,客人也 走了,家里剩下一帮年轻人…… 牛默坪把邹晗、关东华让进屋里坐下后,若有所思地问邹晗道:“阿晗弟弟, 你看出你伯伯什么事来没有?”邹晗两眉紧锁,稍微思考一下道:“坪姐,伯伯像 是有不顺心的事。是谁惹他生气了?你看,我这一天就是吃饭够上心的,吃完饭就 跑出去。家的事不曾多问、多想,太自私了,近一段田田总在我旁边,没离开过半 步,他根本没机会惹伯伯生气!也许是群众那谁伤着他了!六十多岁的男人,这阶 段最容易受到语言伤害。咱这一千多口百姓也许有人说风凉话的,伯伯一辈子听不 进不同语言。我爹说伯伯年轻时最注重脸面,他做事容不得别人挑毛病。事先他总 是拼命也要把自己责任内的事做得尽善尽美,有可能有社员说他坏话了!” 关东华在一旁听默坪和邹晗对话,她已经泪流两行多时,默坪发现后,不知哪 桩又出了错。心想:这支书刚走进医院,副社长又抹眼泪,这都唱的哪一出哇!她 有些不耐烦地问小华道:“我说小华,刚才好好的,你这又添什么乱呢?哭啥?想 家就回家看看,谁欺负你直说这无缘无故地抹眼泪给谁看呢?我可受不了这光闷着 瞎难过!是邹晗还是忠田对不住你,给个痛快话!”邹晗也急着问道:“东华,你 究竟是咋了?我和坪姐也没说你啥呀!你看是咋回事?说出来,别急人好不好?” 关东华掏出手帕擦擦眼睛,抬起头苦笑一下说道:“别乱琢磨了!是我伤害了 伯伯。几个月来我的出发点是好的,但事先应该和伯伯打个招呼,哪宗事该咋办, 办完后应该告诉伯伯一声。阿晗哥说的对,社员群众的语言伤害了伯父。经伯父手 处理的几宗邻队地界纠纷,有两宗我又重新解决一下,这是一件事,再有就是刘老 三家父亲死后的房产纠纷,经伯父手错误断给老疙瘩,伯父用权力把刘老三压下去。 他心里憋屈,找我说两次,我把他哥们姐们八人弄一块又重新摊了一下,当场这伙 人就骂过伯父,可能这些事传到伯父耳朵里。怪我当时没和伯父说起这些,我怕伯 伯生气,结果还是惹老人家心里不高兴了。伯伯其实没有病,这几天看我的眼神我 觉着不对……”关东华这才觉得她的行为无意中伤害了伯伯她做出的几宗对百姓的 正确处理,并不是有意侵害地方执政官的利益。本意是想替伯父分担忧虑,给百姓 解难,但结果却是一部分群众、社员及队长直接找到牛支书,后果可想而知。事是 关东华做的,要是牛默坪和忠田去替他分忧,给百姓解难,这位牛支书还不扒他俩 皮才怪呢!在布哈图大队的三个自然屯,还从来没有人和他牛百万较真,这突然冒 出来的副社长,又像侠客似的连坏人坏事都管,管了还不和他汇报,弄得他是措手 不及。 牛百万可从来没受过这样掩!说吧,孩子没错,又是上司。只能认了自己无能, 做群众工作不如一个二十二岁的小姑娘,既憋气又丢脸。他想连她爹关大山出事都 让他牛百万三分,一个小毛孩子竟没把他放在眼里,一想起这些,牛百万那才叫上 火!一股无名火!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