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 牛忠田刚进贾洪文办公室时受到热情接待,公社领导超热情服务那一阵心里很 美,曾暗中定个计划:等吃完午饭回到家时向邹晗和华姐炫耀一下自己受到的热情 款待,看看你们这些人小题大做,我小牛反倒因祸得福,领导敬茶敬水有饭吃,还 一再挽留,没人说我哪不对,检讨书交上去主任看看说,很好,很深刻,还夸奖几 句,怎么样,你们还瞪眼睛吗!等贾洪文给他上完课,让他讲布哈图事,他说出关 东华和邹晗之间事,贾洪文把他轰出来。牛忠田像被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蔫的走出 公社大院。此刻肖潇在大门外已经站立多时了,两只手操在棉袄袖管中,做原地踏 步运动,小脸冻的通红,还不停地嗤着牙在笑。当她看见小牛走出来,急着上前说 :“干嘛这么长时间不出来!急死我了。”小牛说:急什么急!急还笑!肖潇说: “你睁开眼看看,这是笑吗?”小牛说:“嗤着牙,那不是笑是干什么?”此刻的 肖潇连冷带急,已经流出了眼泪,他俩是一边走着一边说着,小牛看着肖潇的脸在 贫嘴说:“呀,哭了,哭比笑好看多了,你哭的样子要是晚上我非亲一口不可,我 说真的,你哭比笑更好看……” 肖潇性急如火,小牛在屋里时间稍长点,她是真急了,她不知道小牛犯的啥错, 生怕被拘留起来,上几天在家里听见哥哥和嫂子聊时说的隐约知道,他淘气出了格, 还字里行间的什么国际影响。几天里肖潇姑娘心里撂着块大石头一样不落底。今早 又听说小牛去公社做书面检讨。表面上看着粗粗啦啦,嘻嘻哈哈的肖潇,心里像清 水一样纯净。心上人出事了,她在家里是怎么也坐不住炕,早晨起来和妈妈说好, 吃完饭去东屯商店买些女人日用品。她的善良情意,牛忠田小男孩根本没理解。他 只想到是两人在一起才在屯口等他。但肖潇哭了,他多少知道一点可能是为担心而 流泪,所以说了几句笑话后,也说几句怜惜言语,让肖潇破涕为笑说:“急死人了, 再不出院我就要进去找人了。你快说说,你是犯的啥错,弄到营部来,准是够重的。” 牛忠田还是长大了些,也成熟了些,他也知道他的恶作剧传出去不光彩。心想, 自己淘气是出了名的,淘气和做错事是有界线,自己做的这一切还是淘气吗?肖潇 可能知道了其中,要不然她咋知道今天我来公社,她说去商店,可她什么也没买吗? 明白了,我在她心里的份量。不应瞒她,在恋人面前说自己短处,那是需要勇 气的! 牛忠田壮壮神说:“肖潇,你看我都是成年人了,还让你跟着担心,我知道刘 阁庄几百口子人,能在心里总装着我的,也就你肖潇了,咱庄这些人,有十来个人 知道我犯错误今天来营部送检讨书,陪着我的就你一个人,你放心这种事不会再发 生了,我还没给你带来幸福,让你跟着提心吊胆的不应该,小牛我该长记性了……” 错倒算不上大错,这个事人人都做,每天都做,但我那天把这件事做的不是地 方。让别人看着不顺眼,我自己也觉着不该在那儿做。肖潇听了一会也没听明白他 做错了啥!肖潇便问到:“你绕绕扯扯地说了半天,到底做什么了,我咋没听明白 呢!”小牛说:“那天早上我听广播心里长气,到界碑那正好来事了,我看看周围 没人走到那边就方便到他们那边。完事提上裤子觉得从心里往外舒爽!解气!中午 时被指导员发现了,又和阿晗哥说了,前天我在全连民兵会上做检讨,后来连长, 指导员还让写好检讨送到营部来,一胞屎惹出这些麻烦。”肖潇听了觉着小牛不像 从心里认错,她接过话说到:“忠田,好像不服气,是吧,你自己看看你选的那地 方,‘有明显标志地方一步错不得。’这句话牛伯伯那些年说的嘴都磨破了,咱耳 朵都听出茧子来了,咋就不长记性,这下子你该出名了,绰号《国际屎或牛大使 (屎)》,够你享用一辈子的,还不服气,治治你也好,看你还长不长记性!”小 牛还是说:“没啥大不了的,说几句道歉话,再严重说十五天拘留完事!放心吧, 不会再出这种错了。”他们心里都明白,老一辈讲的道理,在这居住的居民要注意 的很多,每种行动都有界线约束着,放牧是最关注的一项大事,尤其秋冬和初春, 河面上是冰雪覆盖着,可任意行走,有水地方以中心线为界线,枯水期以两界碑目 测中心为准。最敏感地方是界碑处。它像秤杆上的星一样,星里星外决定平衡的高 低,哪方都不肯让出一寸,在那个年代边民都知道寸土必争的重要性,上山打柴也 一样,都需提防界线。多少年来疆土已经从清王朝时丢去太多,这一带边民经历的 腥风血雨,他们老一辈从来不敢讲。房淑贞在套拉海,在布哈图真想知道一些故事。 她每到一处都在设法想知道一些,但结果都像昨天在牛百万老人家一样,都是 以后讲给你听,以后复以后,何其多的以后把这位文学爱好者支开去。房淑贞知道 这是这里居民的痛处,揭开这块已结疤的伤口还会流血的!一年来她没有得到一份 素材,但她听说牛百万老人二十几岁时躲事才跑出去参军的,躲什么事,没人和她 细讲过,房淑贞在公社院里和附近村落打听过,有人知道,没人讲给她听,知道一 些牛百万躲事是为边境,是为朝廷不要了,已经划给别国家的境内,但他的祖业在 那儿,祖坟在那,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拿回来,他杀了很多人,杀了不该侵占他居住 几百年的老屯的头领,领着媳妇,骑马跑了一夜,跨过额尔古纳河。由于媳妇体弱 在刘哥庄落马摔伤,刘哥庄的庄主是刘哥的孙子,当知道二位满身血迹侠士,是为 疆土而有杀身之祸逃难者,没用分说,收留进庄主家中隐秘起来。修养几日后牛百 万眼睛充满仇恨血丝,他要复仇,但他不知道那已经不是中华大地了,刘哥庄庄主 告诉牛百万一些清王朝的无能退让,平民百姓不可为之,生气是没用的,但他还是 咽不下这口气,在一天夜里,风雪交加的夜晚,他告别结婚三个月的妻子章芳,并 一再嘱咐,不要叫牛氏别和任何人说是牛百万媳妇,告诉庄主你是他家远房表妹叫 章芳,十五年后牛百万回来了,刘哥庄解放了,后来改成刘阁庄,刘阁庄庄主没有 受到批斗,土地是国家的,庄主一些人都识文懂形式,章芳和牛百万当时也快四十 岁了,之后才有了默坪和田田,房淑贞知道的这么一点点总想找机会证实一下,另 外细节她要知道更多些。这些皮毛的事是拓拔山和她聊天时,房淑贞得知的一些凤 毛龙角,当她被派布哈图那一刻,她很兴奋,想是机会来了,这是意外收获,她也 料到了,也许会和别屯老戉边一样,都不愿回头去看那一大摊亲人的血迹。他们伤 心的泪已经流干了,当牛百万老人推说是要踏雪看山时,房淑贞的心沉下来,知道 今天是有意外,没收获。又是一次败兴而去他村。牛百万的青年故事刘阁庄居民不 清楚,章芳老人也从来不讲,在牛百万回刘阁庄做支部书记时,还是庄主,(当时 是地主份子) 说给村民的,他告诉大家说:章芳不是他表妹,是牛百万十五年前为守疆土而 逃难留在咱刘阁庄的媳妇,他把收留牛百万夫妇的经过说给乡亲们,在额尔古纳河 畔凡为疆土献身和贡献的仁人志士,是很受民众尊敬的,在解放初期这一带便民都 知道牛百万不仅是抗日战争,解放战争英雄,往更前一些推算,他是守边英雄,刘 阁庄、布哈图,人人信任他,让他这位支书干了二十多年,要进入古稀了,退出政 坛,但他不省心,他心里放不下的是自己的小儿子,他怕儿子对疆土的敏感,走他 的老路。 牛百万不想把他那一段历史仇恨让晚生知道,目地是,下一代应该友好往来, 争争夺夺几百年,到头来只能是大众的血不该往这上流,疆土国界那是国家的事, 百姓只有守疆重任,划分那是国与国的国际大事,老牛一家人十几口在不知情的国 难时期,白白送上性命,当他走进革命队伍中是老贾老关二兄弟给他解开疑团。他 怕他牛家继承人唯一的儿子,年轻气盛,常听广播,听到两国间的互相指责,长在 家发牢骚,牛百万怕他走自己老路,对田田很忧心。当田田去公社的那天上午,他 去大队给吉河县老关去了电话,告诉关大山把田田弄到他身边给找件事做,希望关 大山和汪月霞给教育教育,其原因牛百万说以后见面再谈。 牛忠田和肖潇一路走走歇歇,肖潇和牛忠田说出埋在心里一年的打算,她告诉 忠田说:忠田,二十多年友谊,现在已经超出朋友范围,你在我心里已经是别人不 可取代的依靠,可是我的性格你妈妈不会接受的,我想离开这里,去内地通辽,大 姨妈在那是一家集体毛纺厂负责人,我已经通过信,让她给找份事做,工资不算太 高,每月给三十三元,你愿意去的话,咱在那组建家庭,等你父母不能生活自理时 咱接到通辽去,不用你马上答复我,以后有时间通信联系,我今天陪你一天主要也 是这件事,一时我还不走,得过完春节,正月初六动身,这事你知道就行,千万别 和任何人说起…… 牛忠田低着头走进家院子,他向东厢房扫一眼他和邹晗的屋子,邹晗好像没在 屋。他走进堂屋,准备听老爹的训斥,怀着一颗忐忑不安心坐在老爹对面说:爹, 我回来了!妈妈我饿了,章芳老人从厨房端来饭菜,放在儿子身旁桌上,随即告诉 儿子说:慢慢吃吧,吃完你爹有话说,牛忠田对着爹爹说:有啥话说吧,我一边吃 饭一边听着。 牛百万自从退下来这些天,把五十来年事从头捋了一遍又一遍,二十多年对家 概念太淡薄,想群众的事没错,但对儿子,老伴不关心不教育应该有错,在家话说 的过于少,有时把在集体和社会中不顺心情绪带到家来,昨天夜里给老伴道过谢了, 老伴感动的落泪了。并且安慰老牛,人上年岁了,别多想事,那样会心累,已经要 奔七十的人了,安安生生的过几天好日子吧,老两口说到黎明才睡去,还是老伴想 出来的好主意,田田咱们教育不了啦,咱没有说他的道理,他听不进去,求求汪月 霞两口子教教田田,也许还有救,当他们上午打完电话时约过了一小时,汪月霞打 来电话告诉说:牛大哥,明天上午别让忠田离开家,我和大山过去看你们,顺便把 田田接过来…… 小牛真饿了,没等他爹说话呢,两碗饭进肚了,老爹把烟袋锅里余灰磕去后, 把他和妈妈的打算,明天上午来车接他的事说给他听,他乐地直窜高,这是他盼望 已久的事,姐姐在关家寄读时他就想过,也去城里生活。今天真的如愿以偿了,高 兴是发自内心的。顽皮劲改不了,捧着爹爹头亲了一阵,放开手喊着老爹老妈万岁! 此刻关东华和邹晗从外面走了进来。章芳老人问他俩,吃过饭了吗?到这时才 回来!东华说:“章芳伯母,吃过了,在肖劲松家吃的。”关东华带着歉意道: “伯母对不起!咱民族规矩,子不言父名,刚才喊着伯母名字说话,实在不礼貌, 请您老担谅。”牛百万笑了,在家很少笑的老牛今天勾起一些往事,他告诉小华说 :“道什么歉,布哈图三个屯百姓,没有不叫她名的,她四十岁前在这块没亲没故 的,屯中人都叫她名字,所以到现在都这么叫着,有时她闺女儿子也叫她名字逗她 乐,你伯母喜欢叫她名字,咱这一带老女人就她有名字,那还是急着走之前留给她 的礼物,她愿意听。没想到,四十多年前我仓惶出走给老太婆顺嘴胡诌出个名,竟 成了她终身的无形财产!”老汉说到这把话嘎然停止。收起笑容靠在炕头上闭上眼 睛,流出浑浊泪水……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