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前情往事(1) 第九章前情往事 我想,避走闪躲之时,听到我身上传来的金属相击之声,她想必已经知道寒 蚕银铠,终得已成功制成,划破衣裳之时,她想必已看清了我身上的铠甲,并非 虚假。 小七和我吵架,吵得最厉害的一次,说我心理阴暗,人踢我一脚,我便要还 人家十脚。 那么多条人命,如果要他十倍偿还的话,他只怕重生千次都不能让我如愿。 所以,有的时候,便只有让他生不如死才能略减我心中的恨意。 小五狩猎,简单直接,往往一箭过去,正中喉咙,而我狩猎,往往喜欢设了 陷阱,上面摆上猎物喜爱之物,两三日后施施然而来,便可任我取夺。 小七说我此等习惯自小养成:打架从不自己动手,但如果有人得罪了我,隔 几天,那人便会突生无妄之灾,莫名被其他人痛扁。最厉害的一次,原是那村头 卖豆腐的大胖儿子仗着身高体胖,伸手抢了我捉的蝈蝈,结果没过几天,全村的 人相互打了起来。 这也不全怪我的,谁叫我们那村的人,全都习武成风,沾亲带故的呢? 那个时候,老父在花爷爷那里被确诊,我还记得我躲在槐树后,白色的槐花 飘落在我那丰神俊朗的老父须上,花爷爷用手拈了白色胡须,沉思半晌说了一句 这样的话,“承蒙乡里抬爱,尊吾一声神医,但神医虽神,总不能让断了的那物 再生长……”我的老父刚和西夷人大战了一场,听说受了点儿伤。 常在战场飘,哪能不挨刀? 可我左瞧右瞧,他既没缺胳膊,也没缺腿,连头发都没断一根,却是哪里断 了? 他失去了希望,整天板着个脸,连我那三个美人娘亲也不理了,一天到晚搬 了张椅子在槐树下喝闷酒。 那一日,我以为会挨顿打的,因而连离家出走的银子都准备好了,可被堵住 了,全村的人全集中在我家,要求赔钱赔粮,处罚幕后黑手。 原本我正要爬上墙的,可爬了一半,听到前厅传来哈哈大笑,那是老父的, 笑声中有丝喜意,我对此特别敏感,便从墙上溜了下来,悄悄地回了屋。 可我后悔了。 据说那一天,老父听完述说,哈哈大笑,眼里忽然有了希望。 但这便是我暗无天日的日子开始了。 所以,我的童年,在七岁的时候便结束了。 老父亲自教导,每日学武习文,啃无数本莫名其妙不知所云的残册断卷,每 日熬得面色青紫。但俗话说得好,老鼠怎么也逃不过猫的掌心,我的老父,就是 那猫。 被其训练敲打,终还是有些好处的,那便是,以后打架更不用自己动手了, 用老父教的武功收三两个小弟,如有架打,让他们先动手。凡要动手的,必先设 好陷阱,让对方先落入其中,损其锐气,有时不需要动手,便解决了。 所以说,跟着我的小弟是很幸福的。 久而久之,名声渐渐地大了。君家村,惹谁都别惹那一身红袍的小子,惹了 其他人,最多你自己被揍上一顿,惹了他,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的青梅竹马, 都可能被揍……而且被自己人揍。 往事想起来就没有个尽头,和现在一对比,特别是身穿破洞装的时候一比, 总让我生出无数感慨。 这一次,能不能如小七所骂的,让他们以十倍来偿还? 看着自己价值千金的破洞装,我对惊惶失措的媚月道:“帮我换身衣服。” 媚月自是跌跌撞撞地去拿衣服。 丝织房的火已经被扑灭了,空气中硫黄燃烧的味道渐渐随风而散,等我换下 身上的银铠,重新穿了件薄纱轻遮突显身材的衣服,就听见外面有人道:“宁王 殿下到,花美人出来迎驾。” 王府不比皇宫,以前他若来了,便来了,也没有人想要传话什么的,看来今 天事情闹得有些大了。 两名侍卫守在了门口,脸色冷冷的,手扶了刀鞘,随时准备拔出来的样子, 底下人的脸上多多少少反映了上头人的心情,看来,今天大家的心情都不好。 宁王走进来的时候,带进来一丝烟火的气息,黑底金线的锦缎长袍上,有两 粒明显的火星子溅出来的洞,头上的玉色束带被烧焦了一角。他面色沉郁,没理 我拂袖向他行礼,也不落座,当庭站着道:“那边动静闹得那么大,你倒消停。” 我垂头站在他的面前,看清了他金缕紫靴边缘有黑色灰烬,他竟然亲自入了 火场? 那件寒蚕铠甲,想来他认为已然在他面前化为灰烬了吧? 我跪下道:“王爷,丝织房失火,妾身坐立不安,原想去看看的,可妾身乃 女流之辈,想着不该给王爷添乱……只是不知,丝织房烧成怎样?” 他沉默半晌不曾说话,金缕紫靴往旁边移了移,在暗红色漆光可鉴的地板上 留下了淡淡的黑色脚印。 可见那场大火烧得惨烈。 “府中人虽尽力扑救,可还是尽毁。” 我跪在地上,地面虽干净整洁,隐约可见漆光地板上暗色木纹,可时间一长, 膝盖就有些痛了,就微微地移了移。 他的金缕紫靴停在了我的面前,语气有些不悦,“你在想什么?” 我忽然明白我又走神了,于是颤颤地道:“妾身有些担心。” “旁边的库房救下了,尚有一些余材,本王再向皇太后请求,多宽限些时日, 想来可以重制一件的。”他淡淡地道,“可本王怎么感觉,你并不担心?” 我垂首道:“妾身担心的,妾身只是,只是吓呆了……更怕此厢才制好,那 厢却又有人尽毁。” 刚换了件薄衫,膝盖与地板中间也没有个缓冲,硌得我生疼生疼的,我不敢 再移,以免让他再瞧出什么来,垂头思索怎样才能将自己穿了那银铠的事比较圆 满地讲出来,不让他恼羞成怒。亲自飞入火场救那银铠,差点儿烧衣烧发毁容, 结果那银铠却并未在其中,让他一番担心扑了空,好似我心望明月,明月却照沟 渠,以他的脾气……绝对会恼羞成怒。 宁王声音变冷,“此次事件,绝不会再次发生。” 来府多日,我也看出来了,自回京之后,宁王已然隐匿了在西疆之时的锋芒, 对太子不断的进攻,仅仅采取守势,我不知道他如此作为,是为了什么,是心灰 意冷,还是其他? 又或是为了死在断头台上的君辗玉? 但我知道,以他的性格,这不过是暂时的,他策马西疆时的冰冷刀刃终将会 从鞘里拔出。 只要他想了,便没有任何人能阻止。 就如在西疆一样。 “妾身当向王爷请罪……”我趁势移了移膝盖,向他伏首。 他不耐烦起来,“请什么罪,此次失火,本王知道不关你事。” “王爷,妾身所说,不是此事,而是……”我吞吞吐吐地道,“妾身和林姐 姐住在一处,早晨出门时和林姐姐拌了两句嘴。她对妾身说,府中的人命总不长 久。林姐姐身负武功,目光阴阴的,妾身有些怕了,所以,妾身前思后想,就大 胆做主,将那寒蚕银铠穿在了衣服里,回到院子里,果然被林姐姐刺了两剑。” 他倏地站了起来,“什么?那铠甲没事?” “完整无缺。” 媚月早从内室拿了银铠出来,连同那件被刺了几个窟窿的衣服,一起捧给宁 王。 他却没接,左手轻轻地敲在红木桌椅上,沉沉的目光望向我,“本王不傻。” 屋子里的燃香冉冉而升,屏风上镂空的花纹被室内的灯光映在地板上,暗影 幢幢,让人想起在黑夜里疾步迫近的无数人影,影子就着月光映在帐篷上急速而 动,喊杀声未起,先感觉到重重杀机。 我连忙伏首道:“王爷,您是在怪妾身自作主张吗?” 我知道他心中已然起疑,世上哪有如此凑巧之事?但只要合情合理的凑巧, 想必能混得过去的。 他坐在黄花梨木的圈椅上,手指上的白玉扳指在圆滑的扶手上轻磕,淡淡地 道:“原想等这事过了之后,才来问你的……” 他双手互击,门外脚步零乱,两名侍卫拖了一人进门,扔在了地上,着有软 红绸纱的身躯侧翻,遮面的乌黑长发便向面颊两边拂落,露出了那人略有些苍白 的面容,却正是媚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