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对酒欢歌(5) 可惜,这樽酒却被夏侯商放到了他的面前,自己倒了一杯,一仰头喝了。看 来,他不准备共享,我也没有什么立场去争……我可是时刻记着我妾婢的身份的。 我只得从怀里拿了方锦帕,给他擦了擦嘴角的酒渍。 这才是我应该做的。 当然,心里自然是恨的,尤其是看到那酒不一会儿就少了一大半之后。 要知道,酒对我来说,也如肉一般不可缺少,小二家里原来经营的就是著名 的酒庄——醉仙楼,虽是开酒庄的,却喜欢舞剑弄拳,因其父和我父相熟,入伍 之时便直接升为校尉,成为北斗七星之一。只是我一开始不知道,我父让他入伍, 不光是因为父辈相熟,和我父相熟的人多了去了,为何只准了他入伍?更何况, 他家不过一个小小酒商而已,他练武虽刻苦,可骨骼纤细,武功不高,也没有什 么天分,如果不是组了七星阵,在很多场战斗之中,他都会命丧当场。 直至那一天,我才知道,为何父亲偏偏选了他成为七星近卫之一。 当我被人架出宅门,送上马车,而他穿了我的衣服,跪下向我拜别,嘴里道 :“快走,将军……”那一瞬间我才知道,父亲为何选了一位骨骼如此纤细的人 入了七星卫。 那一天,天空一望如洗,我被小七点了哑穴,混在断头台下的人群之中,倚 靠在小七的身上,看着小二跪在台上,从容地将被打得面目全非的脸放在了断头 台的木台上。他眯着眼望向一侧的时候,我敢肯定,他看见了我,因我感觉到他 无声地对我道:“将军,保重。”斩头刀落下……他轻笑出声,“刀不够快,再 来……” 他是一个胆小的人,刚入伍时,第一次杀人之后,一个人躲在帐篷里三日不 愿意出来,被其他六人嘲笑了差不多半年。可那一次,他的头被放在断头台上时, 脖子与头相连的,只剩一层皮,却对那挥着刀的刽子手道:“刀不够快,再来… …” 不知为何,以后我每一次饮酒,无论多么甜美的酒,里面仿佛都有咸腥的味 道,就如浓浓的鲜血,可我依旧爱饮。 也许只有如此,才让我可以稍微忘记断头台下那释然的眼。 当年那一场祸之后,醉仙楼也在建都消失了。 小二的酿酒技艺极高,惯会打破传统,无论什么东西,到了他的手里,总能 酿出好酒,所以他在的那几年,我跟他学了不少酿酒的秘诀,光是嘴上说说,嘴 里品品的话,可真是名酿酒大师。 舞台之上摆上了西域各国的酒,三年一度举行的猜酒送酒环节开始了。 我其实很想上去赢上一两瓶的,要知道,这些酒是从西域各国收集来的,中 原可是见不到的,也没处去买……这些美酒不卖,只供人猜,酒瓶上写了所酿之 酒的成分,以红纸覆盖,如台下人说出的答案和瓶上所写一致,这瓶酒便归此人 拥有。如果自始至终无人猜出,那酒便收藏起来,以待三年之后再拿出来猜,因 而嗜酒之人,被弄得心痒难熬。 更何况猜中十瓶之人,不但可以获得十瓶好酒,还可以获得袭月姑娘之邀, 和她对月饮酒,下棋论诗。 袭月姑娘,可算得上此商团的花魁,兼跟着商团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每次 来中原,便露上一面,清弹一曲,让无数人魂牵梦绕,三年又三年地等着她的到 来。她每次清弹唱曲,总以白纱遮面,无人能瞧出她的面容,也没有人知道她年 龄几何,同样无人知道,面纱之后的是不是同一人吧。 黄金葡萄酒自是没有我的份儿的,我眼睁睁地看着夏侯商将剩下的酒全倒入 了杯中,还要体贴地帮他擦拭从银色面具边缘流在脖子上的酒,让我郁闷的是流 下的酒恐怕都可以装满一个小酒杯了。 夏侯商饮得极为尽兴,酒品却是一如既往的好,无论醉与不醉,不过脸上微 醺,眼眸深如潭水,仿佛带着幽幽冷意。 所以,我也看不出他醉了没有,只感觉他坐得更加端正了。 台上一声锣响,只听见清脆铃声响起,耀眼生辉之间,映入眼帘的,便是十 名身着七彩孔雀衣裙的少女,头顶插了白色翎羽从舞台一边鱼贯而入,站在每瓶 酒的后边。这些便是侍酒之女了,由她们仔细介绍每一种酒的出处、产地,再揭 开瓶盖,让人闻香猜酒。 这十名少女腰间系了一串金制小铃,腰身扭动之际,那小铃便叮当作响,寸 许露在外面的细腰若隐若现,镶嵌了珠玉的肚脐便露了出来,反射台上的巨型红 烛烛光,耀得人眼生花。天朝乃礼仪之邦,哪里见过这样的装束,更兼台上女子 脸上虽然蒙了纱,但隐隐可见其面部轮廓,都是眼目深陷,肌肤似雪,一时间台 下鸦雀无声,只听见几声倒吸冷气的声音。 我随便一望,便看见隔壁一位正在饮酒的客人半张着嘴,来不及咽下的酒水 便从嘴角流了下来。也有人半垂着头,摆出卫道者的样子,不屑于看,却用眼角 悄悄打量。我正看得有趣,却听夏侯商在一旁道:“你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