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这是……怎么回事? 江冷娃不敢置信地盯着面前的人。 对方也张着同样震惊的美眸回望着她。 “冷……冷娃?真的是你?”梁雪眨眨眼,确定眼前拿着黑冷枪管指着她的人, 就是哥哥这几天狂喝烈酒,喝得像在自杀的“罪魁祸首”。 “你为什么在这里?”江冷娃的心底升起不祥的强烈预感。 老师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只要杀了这栋楼第十八层办公室里的人,她就算完成 任务了。 然而,这间办公室里,的的确确只有梁雪一个人,没其他人了。 到底是什么环节出了错?江冷娃感到浑身冰冷。 “寒疆在开会,我正在等他。”梁雪疑惑地看着江冷娃忽青忽白的脸色。“冷 娃,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坐下来喝口茶?”她拿出手帕倾身向前,想要擦去江 冷娃额上冒出的豆大冷汗,却被江冷娃一掌拍掉。 “不要碰我!”江冷娃激动地喊道,小脸一片惨白。 梁雪也被她的表情骇到了,愣愣地收回手,水汪汪的大眼惊吓地眨了又眨。 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江冷娃不敢置信地摇摇头,脚步一转,打算回去追问老师缘由。一回头,便见 到江严面无表情地挡在门口。 “江严,我要回去问清楚这一次的任务。我的目标不可能是她。”她强自镇静 的美眸中有一丝慌乱。 “没有错,你的目标就是她。”江严伸臂拦下她。 “怎么可能?你让我回去向老师问清楚。”江冷娃用力地摇头否认。 “不必了。老师要我跟你来,就是要确定你是否能完成任务,杀了她。”江严 的声调不带任何感情。 “冷娃,你……你是来……杀我的?”梁雪一见到江严这个气息不善的陌生人, 眼中才真正的露出恐惧。 从他们争执的言谈间,她终于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心里突然感到一凉,慢慢 地退到办公桌之后。 “怎么可能?老师是不是在开我玩笑?江严……老师是不是在开玩笑?”江冷 娃几乎崩溃,表情脆弱得像是快要哭出来似的。 原来她所期待的自由,只是个让人玩在指掌间的笑话! 江严一瞬也不瞬地盯着江冷娃,她绝望含泪的表情不知触动了什么,令他静漠 的眼神忽然波动了一下,随即隐没,不见踪影。 “如果你下不了手,我帮你杀了她。”江严突然说道,举起枪对准了梁雪。 “不……”江冷娃惊喘一声,还来不及开口制止,便突然被低沉平稳的嗓音截 断。 “你要是敢开枪,你的头上肯定会先开花。”无非语气凉淡地开口,一手握住 枪,闲适地抵住江严的头。“唉呀,我们这个画面还真熟悉,好像前不久才发生过 嘛!进去!”他调侃地推了推江严。江严毫无反抗的缴械投降,半举双手任无非将 他推进角落。 “雪雪!”突然,无非身后闪进另一道人影,焦急地寻找着受惊的人儿。 “寒疆,我在这儿。”梁雪微颤的嗓音,将赵寒疆迅速引至办公桌后,将她紧 紧地抱了满怀。 “你快让我给吓死了。”赵寒疆的嗓音,微微泄漏出不稳的音调。 “无非……”江冷娃盈满水雾的眼眸凝视着他,小脸上的表情好脆弱、好脆弱, 像是对所有的事情已经死心绝望了。 “笨女孩。我说过,你要学会信任我。当有困难的时候,为什么不开口向我求 救?你知道我一直都在你身边等着保护你。”无非一面盯着江严,一面宠溺地分出 一只手,轻刮她嫩白细致的小脸。 手指下,尽是一片冰凉潮湿的触感,让无非心疼极了。 她一定又在内心折磨着自己。 “我……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江冷娃握枪的手无力地垂到了身侧, 眼里的泪水也滚落下来。 让人从天堂打入地狱的感受,竟是如此的难受! 现在她到底该怎么做? “有两条路让你选,冷娃。一条是杀了他妹妹,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自由了。 另一条路,则是甘愿回到我的身边,一辈子不准再有贰心。”冷酷的声音霍然从门 口响起,震惊了室内所有的人。 “老……老师!”江冷娃瞬间白了脸,浑身僵冷地瞪着江鹤。 “哇唔!”无非夸张地吹了一声口哨。“没想到退隐了十多年的顶尖杀手,竟 然重出江湖,亲自上阵监督子弟兵吗?”他啧啧有声地摇了摇头,一点也没顾忌江 鹤手里的枪正稳稳地比着他的头。 “咱们这个画面怎么这么熟悉啊?好像前不久才发生过,只不过风水轮流转了, 是不是?”江鹤微微笑着,将无非方才嘲讽江严的话,又送还给无非。 他比了比枪口,示意要无非放开江严,并将江严的枪还给他。 无非耸耸肩照办。当他看到江严连他的枪也一起收走时,眼中迸出一丝古怪的 神色,只好自嘲地笑道:“风水轮流转,嗯?” 江严没有说话,拿回枪后,沉默地走回江鹤身后,举起枪向江冷娃的方向瞄准 着。 “老师……你……你不是说……要放我自由?”江冷娃伤心欲绝地看着江鹤。 “我花了十几年的心血,好不容易将你训练成材,没想到才短短的时间,无非 竟然就能毁了你,让你握不了枪,而且胆敢违背我,和这小子私通。你想,一个让 我伤透了心,一个让我深恶痛绝,我会轻易放过你跟他吗?”江鹤薄唇边露出冷酷 的笑意,瘦长的面容显得极度阴沉。 “那根本不关无非的事,您不是看到了吗?连续两次任务,我都下不了手,这 样的我,还能做什么?”江冷娃举起握着枪的手,让江鹤看清她的手指正无能为力 地颤抖着。 “你的心理障碍,只要再加强训练一下,就不成问题。”江鹤瞟了一眼,不甚 在意地说道。 “果然是老狐狸,说的话全不算话。你真的不怕我挑了你的窝?”无非好心地 提醒他。 “还有,你也不怕与赵氏为敌?”赵寒疆揽紧怀中害怕的梁雪,也开口声援无 非。 “据点毁了,还可以另觅他处再盖新的,反正在那个地方待得也太久,该移动 了。而且,我要是怕死,就不会做这个杀人买卖,一做数十年。但是,我要是无法 赶快报仇,还真是夜夜睡不安枕。”江鹤伸出非常整洁的食指,向无非摇了摇。 “老师,不要伤了他,我的事与他无关。”江冷娃冲到无非身前,伸开双臂用 身体维护着他。 “冷娃,我把你养大,翅膀长硬了,也想飞了?你竟然胳膊向外人弯去,太伤 我的心了。”江鹤一脸伤怀地看着她。 “冷娃,相信我。过来我身边,我会保护你的。”无非温柔地轻唤。 “无非……”她转过头去,似有千言万语。 “冷娃,你相信他?别忘了,小时候陪你的那只小狗,最后是怎么对待你的?” 江鹤也轻柔地叫着她。 江冷娃浑身一凛,回头看了江鹤一眼,又犹豫地回头看向无非。 儿时的玩伴……她曾经最信赖的小狗狗……最后是…… “我……”她完全不知所措,渴望相信无非的保证,又恐惧于年幼的梦魇。 “冷娃!”无非原本开口说什么,突然间他大吼一声,神情变得狰狞骇人,向 她直扑过去。 江冷娃怔住了,脑中一片空白。 就在这一瞬间,无非的影像,仿佛与那只她曾经最喜爱、却突然在某一天凶性 大发攻击她的小狗重叠在一起。 “不……”童年的恐惧霎时攫住她所有的知觉。 画面有如慢动作般,江冷娃下意识地举起了枪,在无非扑上她,抱着她转过身 之际,防卫地扣下了扳机…… “砰——” 温热的血液,喷溅了她满手,狠狠地蚀烫进她的骨血里。 她愣愣地张着无神的美眸,看着无非用一种非常遗憾、非常哀伤的眼神,深深 地凝视着她,凝视得她心痛到几乎落泪。 他慢慢闭上眼,滑下她的身子,静静地倒卧在她的脚边。 然后,在她没有焦距的眸子里,倒映出江严正用枪指着江鹤的身影,枪管上还 冒着烟。而江鹤的姿势也非常怪异,一手举着枪,仿佛刚刚瞄准了她的方向,另一 手捂住受到重创的胸腹,缓缓地颓然倒地,临死前他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瞪向背叛他 的江严。 整个时空仿佛都凝滞住。 相信我。 冷娃,你要学会相信我。 江冷娃木然地低头望向倒卧在血泊中、像是睡着了的无非。 他温柔低沉的嗓音,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脑中回荡、回荡、又回荡…… “哥哥——” 一声魂飞魄散的尖叫声,惊破了围绕在众人之间的迷雾。 ??? 罗素医院四楼 “罗老先生,哥哥他……怎么样了?”梁雪细细软软的音调在门口响起,刻意 压低的嗓音,仿佛像是怕惊动了门里的病人。但是声音里真真实实的悲切,却怎么 也掩盖不住。 当时,冷娃跪坐在无非身边,不哭也不笑,伸手抚了抚无非染血的脸颊后,突 然举枪压住自己的太阳穴,打算和无非同归于尽。 要不是江严身手极快地冲上前,用枪柄打掉她手上的枪,因此射击出的子弹只 扫过她的额际,没有酿成大伤害。 随后,江冷娃便昏了过去,倒在无非身上。 江冷娃缓缓地醒转,额头上缠着好几圈的白色纱布,将她整张小脸衬得更无血 色。 慢慢的,所有事情的经过,又清晰地回到了脑中。 她亲手杀死了无非…… 她无声地笑着,笑出了泪。 失去无非的世界,所谓的自由,全都成了枉然。 “你哥哥那小子……唉……他……”门外罗老的话语突然降低得听不见,只听 得见梁雪压抑的哭声,和赵寒疆喃喃的安慰声。 “那……现在要怎么办?”梁雪哽咽不已。 “先不要告诉冷娃那个丫头,免得她无法接受,她现在的情绪很激动,不能受 刺激。这孩子很容易钻牛角尖。”而且还是异常的爱钻。曾经照顾过她的罗老不放 心地叮咛。 房里,江冷娃缓缓地起身,在角落的医疗台上找着了一枝空的针筒。 手指扣着活塞,慢慢拉起,让针筒里注满了空气。她微微笑着,将针头对准手 腕上的血管,打算将空针筒里的空气注射到管脉中。 “那,冷娃她的身体……”梁雪的担忧转移了目标。 “她现在很虚弱,又正好面临前两个月的孕育危险期,必须要多加观察,否则 一不小心,她肚子里的胎儿很可能就会流掉。” 门内的江冷娃猛然一震,突然止住了动作。 罗老的话,像是晴天霹雳,从头顶打入她的灵魂,无法动弹。 胎儿? 她不敢置信地缓缓抚住腹部。 她……她怀了无非的孩子? “哥哥的小孩?天哪——”梁雪终于忍不住惊呼出声。“寒疆,哥哥的小孩, 哥哥的小孩!是老天爷疼惜我们梁家吗?冷娃竟然有哥哥的小孩……”她又哭又笑 地叫嚷着。 “嘘——小声一点。虽然冷娃怀孕了,但是,她是孩子的母亲,她有权决定是 否要留下胎儿。”赵寒疆冷静地说道。 “但是那是哥哥的小孩……”梁雪愕然。 “冷娃她还年轻,难道你要她带着一个孩子过日子?雪雪,我们不能太自私。” “我知道……可是……”她咬着唇,只要一想到哥哥的小孩很有可能留不住, 便觉得难过不已。“雪雪,看开一点。一切都看冷娃那丫头的决定……”罗老也加 入劝慰的行列,话还没说完,病房的房门突然打开。 门口的人全都吓了一跳,神色非常的僵硬不自然,三个人惴惴不安地同时猜想 着,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 “冷娃?你醒了?”梁雪赶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她。 “我真的怀孕了?”江冷娃虚弱地倚靠着梁雪,张着清澄的眸子,直直地看着 满头银丝、面孔毫不陌生的罗老医生。 “嗯。”罗老温和而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可不可以请求你一件事?”她的嗓音依然虚弱,漂亮的眼瞳里不知不觉注 入了一道奇异的流光。 梁雪张口欲言,几度迟疑下,还是闭上唇。 寒疆说得对,决定权还是交给做母亲的人吧。 “什么事?”罗老和蔼地问道。 “帮我保住胎儿。我要生下他。”江冷娃的神情异常坚定,散发出一股重生般 的波动。 梁雪闻言忍不住捂住唇,早已热泪盈眶。 “你要考虑清楚,这关系到你、还有孩子长远的一辈子。”赵寒疆非常实际地 提醒她。 “这个孩子是无非送给我的,是我重生的礼物,所以我要生下来。”江冷娃唇 边沁出沉静的微笑。 ??? 三天后 “她坚持要生下孩子?”方从迷糊的麻醉状态下清醒的男人,费力地拨开氧气 罩,困难地喘息着,身上插满各种管子,连接到各式仪器上,胸口甚至还插着胸管。 “嗯。我们都劝过她了,这是她自己的决定。”床边,坐着另一个男子。 床上的男人闭上眼假寐,沉默了好一会儿,过了许久,才再度开口。 “也好。让她先拥有个出于己身的孩子,然后,让她学习如何照顾人、如何信 任人、如何依赖与被依赖,甚至,她要学会如何爱人。她已经被封闭太久了,几乎 都快忘了属于人类天生的感情。” 由于伤势伤及胸肺,这一段话讲下来,几乎耗尽他所有的体力,到最后,他虚 弱地又喘又咳,差点昏厥过去。 “好了、好了!你话少说一点!动过开胸手术,切掉肺叶的病人,还能叭啦叭 啦说上一大串,我真想叫你第一名。”推门而入的银发老医生,颇不客气地斥骂半 死不活躺在床上的病患,一面为他量体温。 只见那名病患面色惨白地闭眼喘息,额上渗出不少的冷汗。 “让他少讲话,不然很耗元气的。我还要赶场,到另一间病房看看那个丫头。” 老医生向坐在床边的男人叮咛几句后,又匆匆推门出去。 “她也在……同一层楼吗?”待老医生走出去后,床上的男人睁开眼睛,忍不 住又开口问起她的状况。 “不,她住在其他楼层。因为她的身份已经从杀手界除名,没有隐密的必要, 而且,可以让她获得更周全的人手来照顾。” “嗯……”男人露出虚弱但满意的微笑,缓缓闭上眼。 “这样……好吗?让她独自一个人抚养小孩,她会非常辛苦。” “你和你的女人,应该会好好照顾她吧?”床上的男人张开眼,朝床边人无赖 地一笑。 “原来是吃定我了?”被强迫托孤的男人将眉毛挑得老高。 “呵、呵——”床上的男人虚弱沙哑地笑出声。 ------------ 转自书香门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