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老师一声停笔令下,我死命地写了最後一句,见班中全部同学也停下手来, 我才在老师瞪目向我时掷下了笔。 季初回过头向我笑了一笑,我向她吐了吐舌头。 终於考完试了,我自觉已耗尽了全身最後一分气力,整个人像裂开了一块又 一块的碎片,但心头却是满高兴的。 邻居小朱对我说: 「我们可能会遭枪击的。」 「吓?」我很惘然。 「美国宾夕凡尼亚州有一问中学,考完升班试後有个学生忽然狂性大发,拿 出点三八口径来福自动步枪击毙十五名同班同学。」 「他一定考第十六名吧?」我苦笑说:「现在他变成第一名了!」 小朱忧心仲忡地说: 「希望我们不会遭受同一命运吧!」 「我就肯定不会,因我大概是考临尾倒数那几名了。」我看看小朱:「至於 你嘛……有没有穿避弹衣?」 小朱用双手抱着头,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子。 我拍拍他的肩安慰着他,小朱真是多愁善感哦! 老师收集完试卷离开课室後,我也收拾笔盒,忠平、季初和校花一同步至我 桌前,我拾起头笑盯着他们说: 「怎样?想围殴我吗?」 「去——玩——罗!」三人齐声对我笑嚷道。 我开怀地笑了起来,也大声嚷着回应: 「去——玩——通——宵——罗!」 我拉好书包的拉链,想站起来,双腿突然发软,令我又一屁股坐回座位上。 我有点尴尬地笑着说:「刚才考试时实在太紧张了,所以——」话未说完, 三人同时向我伸出手来,想把我扶起来。我的心裏忽然有一阵感动。他们在考试 前、以至整个考试期间也不问报酬地照顾着我,虽然考试结果谁也不能预测,但 我有这样一群奸朋友,我还有什么怨言、什么遗憾呢? 所以,我没有选择抓着谁的手,而是发嗔似地说:「你们一齐拉我起来呀!」 三人听到我这样说,齐齐抓住我的手臂,一股强大的力量把虚脱的我从座位 抽起来,我顿时感到自己在考试时所失去的力量、我的「碎片」,一下子拼合了 回来。 「去哪裹玩才好?」我兴奋地问。 「总之就不在学校啦!」校花娇憨地伸了一个懒腰,微侧着身子的她尽显了 美好身段,看得我差点又趺回座位上。当我逼令自己把视线栘开,有意无意又触 及了植瑶的座位,她一早已离开课室了,不知道她会去哪裏?我想,她今天应该 不会有很丰富的节目吧。 ……但这已经不是我需要知道的范围了…… 我们四人离开学校,先去快餐店医肚子才开始活动,校花和季初自告奋勇地 替我和忠平买饮品。只剩下我和忠平独对时,我才问忠平: 「你的眼睛真的好了吧?」 「没事了!有事的话医生也不让我出院吧?」忠平轻松地说。他刚好赶及在 考试开始前出院。 「她一次也没有来探望过你吗?」我假装若无其事地问。 「谁呀?」 我静默了一秒钟才说:「植瑶。」其实我不想提起这名字。 「她没来过。」忠平很忠厚地说:「临近考试,也许她没法抽空吧。」 「也许。」我掀了掀嘴角,从喉头绽出了一句。 「你不要怪责她吧。」忠平仿佛明白我在想什么。 「没有,我怎会怪责她——」我忽然觉得说不下去:二点点吧,我承认有一 点点,因为有时她的举动真是太过分了。」 「她始终还未完全适应这裏的环境,我们应该尽量帮助她的。」忠乎仍是一 脸热诚地说。 「我只是怕我们正在……好心做坏事。」我叹了口气,不知道忠平可会明白 我的话? 这时候,校花和季初捧着一大堆食物、饮品回来了,我想向忠平说得更明白 一点,但也不能不暂时停口了。 我们几个坏学生由中午十二时开始,一直玩至晚上十时,忠平首先喊倦才完 结一整天的节目。老实说,经过整个考试期间的摧残,我想各人身心俱累,只是 兴奋起来什么也不顾了,梢梢冷静下来,疲态便慢慢从身体内渗透出来了。 从卡拉OK离开,我和季初顺路,忠平拜托我送季初回家,我义不容辞地答应 了。 一路上,我和季初说回刚才考完的那份试卷,我才发现自己答错了不少。本 来以为自己答对了的问题,岂料给季初一说,我才知道自己回答得错漏百出。 我感到很颓丧,难道我又会考得一塌糊涂吗? 巴士到了季初家附近,她对我说:「我自己下车可以了。」 「真的可以吗?」 「当然了!」 巴士抵站,季初下车,旁边的座位空置,我突然不安起来,赶忙冲下巴士。 我走到季初身边,她见到我,不怎样意外地笑了。 我解释说:「我还是不放心。」 「因为你答应了忠平吧。」 「思。」我不自觉地点头了。 「你对忠平真好。」季初的眼睛瞪着我,发出淘气的光采。 我知道自己上了季初的当,笑着说: 「当然,我自己也担心你的安全。」 季初微笑了一下,与我并肩走着,微凉的夜风吹得人很舒服。 「即使今次大考考得不好,今年还有几个机会啊。」我说:「我一定会顺利 升班的!」 「如果今次考得不好,我和忠平、校花他们下次才向你进行地狱式的训练吧!」 我心裏重新燃起了希望。「麻烦你们了!」 季初微笑着:「不用客气!」 到了季初家楼下,她叫我早点回家,我对她说了一个藏在心裏很久却不知该 不该说的话题: 「植瑶的歌唱比赛,明晚便举行了。」 「我知道,她给我的入场券中有写明。」季初的表情平静。 「……你会去吗?」 「我有点事,可能去不到了。」 「哦。」我听到季初不去,心里反而安定了点。 「阿定,你呢?你会不会去?」季初反问。 「我也不去了。」我答道。 季初无言地点点头,与我挥挥手後便走进了大厦内。 我把双手插进裤袋裏,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对季初说了一个谎话,因为我根 本就没有想清楚自己该不该去,一分钟之前的那句「我也不去了。」只是我和季 初同仇敌忾的一种表现了吧。 周六晚上,独自乘搭渡海小轮到了大会堂。 从钱包裏拿出入场券来看了看,我再度向前迈步,将票子交给了收票员。 入座的时候,会场已经黑暗了,歌唱比赛还未开始,我在票务员的引领下找 到了座位,然後,我也马上发现了身边的座位坐着季初。 她仿佛也有一点愕然。 我呆了半秒钟,才走到她身边坐下。 季初知道我将会问什么,不待我开口,她已在我身边小声地说: 「我来看她怎样输掉比赛。」 「我也是。」我对她说。 就在这时候,舞台上的红色绒布拉起,比赛终於揭幕了。 虽然,我和季初口裏也逞强,但两人心裏却不是那样想。 参赛者一个一个出场表演,终於,静待的时刻来临了,司仪叫植瑶的名字。 终於轮到植瑶出场了。 我见季初礼貌地鼓掌,我也鼓掌了,直至植瑶步出了舞台,我竟然也有心跳 加速的感觉。 植瑶,努力啊! 我听到自己心裏一直这样大声叫喊着。 随着音乐声,植瑶准确无误地唱出了第一句来,我的心便放松大半,没有人 错拍子,便是成功的一半了。 在静谧的气氛中,植瑶跟随着悠扬的琴音唱出悦耳的歌声·,她的声线就如 清澈见底的湖水,所有观众都屏息聆听植瑶的歌声,终於,她唱出歌曲的最後一 个高音,以完美作结。 全场顷刻响起了巨大的掌声,我和季初更是由衷地为她鼓掌。 植瑶会否得胜呢?我心裏不禁开始期待赛果了。 十五名参赛者终於全部表演完毕了,评判们计算奸赛果後,由司仪在台上宣 布。 第三名,是由XX女书院黎水恩夺得。 亚军,由XX中学陈霆东夺得。 宣布冠军得主了——。 我在台下一直偷偷握紧了拳头:心裏不断大声喊着植瑶的名字……司仪口中 吐出的却是另一个我不熟悉的人名。 我整个人呆住,好一阵子才能反应过来——植瑶落败了。 由於对她夺取冠军的期望甚高,我根本有信心宣布季军、亚军时不会听到她 的名字,所以当宣布冠军时却听不到她名字,我的失落戚比其他人 骤然多了三倍。脑袋变得一片空白。 接下来,冠军学生领奖,唱出得奖歌曲,直至比赛落幕,我也是在精神恍惚 的状态下度过的,直至会场的灯光亮了起来,我才知道比赛确实已经完毕了。 观众们开始散去,我这才看到那几个中二新移民女生就坐在隔一行的前排位 置,我听到其中一个问: 「我们还要等植瑶吗?」 另一个有点不屑地用国语回答: 「等什么?她见到我们也没面子,我们见到她也没瘾头。」 接着,几个女生便一哄而散了。 我暗暗叹了口气,慢慢站起身来。「我们走了。」 季初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便站起来跟在我身後离开了。 我俩默默地走出大会堂,我不想使她觉得我心事重重,我转过头微笑问她: 「我们乘搭地铁回九龙,抑或坐渡海小轮回去。」 季初只是不发…曰地凝视着我。 「怎样啦?」我给她看着,浑身不自在起来。 「回去吧。」 她突然没头没脑地吐出了这么一句。 我苦笑。「那到底乘地铁,还是小轮?」 「徒步就可以了。」季初认真地说。 「吓?」 季初回头望望大会堂那边。「回去看看植瑶吧!她不会那么容易离开的!」 轮到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季初。 「记得我曾经戴了个假发吗?」 「……是啊。」 「植瑶也是一样,不过她自己不知道吧了。」 「……」 「替她脱下来吧。」 「……」 「替她回复原来的自己吧。」 「……」 「去啊!」 「……」 我噗哧地笑了出来。 季初脸上也堆满了笑容,向我用力扬手。「去!快去!」 我笑着一转身,便快步赶回大会堂。我可以感觉到,季初一直在後面目送着 我· 我跑得更起劲了。 我想回到会场内,但遭到上作人员的拦截,我唯有声称自己遗下了钱包才得 以顺利进入。 推开会场的大门,偌大的地方哪有一个人影呢?就在我以为植瑶已离开时, 我的视线无意中见到最前排的座位有一个瑟缩在座位裹的身影: 我寂然无声地走进去,的确在季初意料之内,是还未离开的植瑶: 「植瑶。」 我轻声地唤着。 植瑶颓然坐着,本来眼圈赤红的她抬头看到回头的竟然是我。当时,她眼中 积满了泪水,只是强忍着没有让它流出来。 我本来对她还有一点防范的心也软弱下来了。我走到她身旁坐下,希望能陪 伴着她一起悲伤· , 植瑶很不容易才开口了,她的声音很沙哑: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不,一开始的时候,你不是什么也没有的吗?现在,你起码得到个永远的 回忆。」 一听到这句话,植瑶先是笑笑点了点头,然後,她终於流下了眼泪,一边哽 咽地说着:「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我就像灰姑娘突然被放进皇宫裏, 我看到周围五光十色,所有人都在吹捧我,竟然以为我根本就拥有那个地方,乐 极忘形地玩过了十二时。我竟然为了别人一两句虚无的赞美就丧失了自己。」 「——都已经过去了!」我一直以悲喜参半的心情静听着她剖白自己的内心 话,当我知道她根本从未放弃真正的自己,我用沉稳的声音回应她。「你始终是 我熟悉的植瑶。」 我伸手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向她勉励地笑笑。 植瑶的神情也转悲为喜了。 这个时候,清洁场地的大婶走进来了,我对植瑶笑说: 「我们边走边说,不然会给大婶们像垃圾般扫走了!」 「奸啊。」植瑶提起精神站了起来。 我俩走出大会堂,面前便是维多利亚海港,微凉的海风迎面吹来,我俩一同 走到堤岸前看着尖沙咀灿烂的霓虹夜景。 我看看身旁的植瑶,她正闭上双眼,让海风随意扑面。 我一直偷偷看着她,直至她张开眼,发现我在注视她的脸。 「惨了!」我摇摇头叹气。 「什么事?」她摸摸红脸庞。 「你今天很美丽!」我趁其不备说。 「……唔该。」她又说错了。 「唔驶晤该!」我嘻哈笑着。 「阿定。」 「不用说我英俊了,我不会上当的。」 「可以拥抱一下吗?」 「啊?」 「友情的拥抱。」 我听到她这样说,便主动地把她轻轻拥进怀裏,深深庆幸,一切雨过天青, 我熟悉的植瑶回来了。当感到衣袋裏的手提电话震动起来,我才轻轻放开了她。 我俩相视而笑。「快接电话呀。」她说。 「多数是老妈子问我何时回家,她很怕我会离家出走。」我边说边取出电话 接听。「喂。」 「阿部定。」 忽然听到一把女声对我这样称呼,我整个人马上呆住了。 「阿部定,你还在吗?」 我默然半晌。「你奸……很久没见了。一她就是我的旧女友,只有她会用「 阿部定」来叫我。 我转校,部分原因就是为了她,我以为这一辈子也不会再碰上她。 「想告诉你。」 「思。」 「我爱你。」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电话千扰或是什么。 我看了植瑶一眼,她正面露着「是什么人呀」那种询问的笑容。我感到心情 更紊乱了。 「阿部定,你听到我的话吗?」 「唔。」 「我——爱——你!」 她深呼吸一下,坚定而字字清晰地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 爱——你。」 《未成年爱345 》系列之三(完) 尾 声 一直有追看「未成年爱」的读者应该会同意,故事中的人物愈来愈形象突出, 愈来愈性格鲜明,渐渐活在我们的脑海裏,就像身边的朋友一样。 编者对其中两个男角特别印象深刻,他们都有一个易记的名字——廖忠平和 张学友。廖忠平(他的脸庞也许是胖胖的),学校篮球队的灵魂人物,球技一流, 全校女生视他为偶像,却是第九流的情人,与他一起,毫无情趣可言。在这一回 裏,他的不解温柔,依旧让季初失望,仍然叫让者很想敲他脑袋,跟他说句: 「醒一点好吗?」;张学友(他的脸庞也该有点凹凸不平),经常创作刁钻古怪 的问题,考验大家,还常常做出滑稽的事,为故事生色不少。今回他更走到台上, 来一次张学友模仿张学友,在全校师生面前大展歌艺,表演台风,可谓搞笑非常。 读者们是否也喜欢这两个人物?还是另有所好?当然,如果你喜欢的是天定这个 角色,作者会更加雀跃。 陈定文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