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太太两场戏(2) “什么大哥哥?她是我的大姑娘,这个小丫头,话都说不来。”大太太不满地 瞪王惠一眼。王惠不敢辩解,怯生生吐了吐舌头,一副乖巧小女儿态。 原来这个朴实无华抱着孩子的女人就是司令与大太太生的大女儿叶容(译音), 怀中的孩子是司令的外孙。她没有父亲的王者风范和格格的骄横,却有她母亲的淳 朴,低头逗着怀中的孩子,露出雪白的牙齿笑笑。青子说,多么漂亮的牙齿,可以 拍牙膏广告了。 另一高大体健的中年妇女,是司令家的保健医生唐翠英。 “她是老缅共了,你们可以好好地采访她。”周主任严肃地介绍。 唐医生透着清爽的香皂气息,用无产阶级同志般的热情和我们握手,双手温暖 有力,神采飞扬,很健谈的样子。 青子举着相机安排大太太继续拣辣椒,指挥大公主温柔地抱着孩子作慈母状: “笑一个,笑一个,露出牙齿来!”青子对着叶容嚷。 司令的太太和女儿像剧组的群众演员听话地随青子调派。 在花园里嬉戏的几个半大女孩,一窝蜂跑过来凑热闹。大太太爱昵地目光如同 蜜蜂粘蜜般地追随着她们。这帮白衣蓝裤黑发齐颈的花季少女,是司令和大太太生 的三个女儿,在新加坡读书放假回家。这一刻,我看到大太太的笑容从心底渗出。 司令的几个小女儿青春活泼,在花园里东躲西藏。我们追着她们拍了许多照片, 少女清朗朗的笑声像浪花飞溅,惹得四周站岗的卫兵投过好奇的目光。鲍府的庄严 沉静被我和青子携来的新鲜气氛搅和得轻松活跃。开完会的司令和他的同僚,闲庭 信步地来到花园。看见青子正在给唐医生拍照,司令笑眯眯冒出了话:“你们要好 好地给她拍,她可是德钦巴登顶(原缅共中央主席)的女儿啊!” “是吗?!”我和青子信以为真,欢呼雀跃。司令的表情似乎开玩笑,一副戏 弄人后开心的模样。我向唐医生证实,她避而不答,只说:“我十二岁参加缅共, 在中国学医,在缅共娘子军连打仗,现在是司令的保健医生。” 唐医生是否是前缅共中央主席的女儿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已打入司令的家庭 内部。在这宽松的家庭氛围中,司令心情舒畅,我和青子恳请与他合影,他沉吟点 颌没有表示反对。 司令站在树阴下背光处,脸部有点黑,青子要求到阳光明亮的地方效果更好。 他略踌躇地看了看周围的下属,大约是顾虑下属看到他听两个外国女子的指挥有损 尊严,固执地站在原地不动并催促青子快拍。 叶容放下怀中蹒跚学步的孩子,孩子趔趄地扑到司令怀中,他抱起外孙,慈爱 地用袖边擦拭孩子的嘴角,露出长辈温和慈祥的笑容。青子抢拍下这个经典镜头 (因中午顶光,照片冲洗出效果不尽人意,一点都不经典)。 在我们与司令和大太太的子女们照相的过程中,感觉一束视线风般飘荡尾随, 不经意回头,看到一蓬鲜艳的大丽花后,落寞的二太太,怀中搂着她的一个儿子, 神采黯淡,目光幽游。我问王惠,二太太怎么不过来照相。 王惠这个小滑头直摇手,声称大人的事她不知道,两个太太谁也不能得罪,不 想搀和到太太们的是非中。她只听司令一人的话,作好秘书工作。 我问她见过×××(司令三儿子的母亲)没有,她是否作过司令的秘书? 也许×××当过司令秘书的这个话题,激起王惠莫名的兴趣。她环顾四周,确 定无人听到她的谈话,晃着尖尖的小脸低声说道:“我见过她了,一点不漂亮,也 不时髦,但英语说得好极了,司令喜欢她是因她有文化。”她皱了皱圆圆的鼻头, 双颊青春痘尖小白点跳跃,“但是她不明智,司令主持佤邦的工作,她在一旁指指 点点,干涉司令的政务。我们做秘书的,上司的想法就是自己的想法。再说,佤邦 的男人不会听女人指挥的。” 十八岁的王惠超乎年龄的精明,察言观色,透着小地方伶俐女孩的小世故。她 识时务地知道,在这男权尚武的地方,女人不能侵入男人的领域。 “不过我佩服她的涵养,大太太、二太太指着她骂得鸡飞狗跳,她也能忍受。 她面临里里外外的压力。买买闪闪(方言感叹语),这种日子咋个过,最后打熬不 住,走啦。” “她现在究竟在哪里?” “不知道,说的多啦,有说她在英国驻中国的一家公司工作,有说她在昆明买 了一幢别墅隐居,更多的人说她到美国去了。倒是她的母亲,最近来邦康住在鲍府 下面的院子。”王惠鬼鬼地指指右边石阶下有喷水池的院落。 “她母亲来干什么?” “带着司令的小儿子,听说来要钱。” “司令的小儿子在邦康?”青子凑上来问。 “不知道,不知道,这些都是他们家的事,我一个小秘书不清楚,我要上厕所。” 这鬼丫头突然意识到中了我们的圈套,退步抽身地跑开了。 我明白太太们为何放心她在司令身边工作的原因了,不成熟的外表与过人的乖 巧机灵,是她在夹缝中生存的条件。 这时,一个六七岁的男孩,玩得脸上满是汗水泥巴,拉着司令嚷嚷要照相,司 令爱抚地将他抱到怀中。我以为这是二太太的儿子,悄悄向唐医生打听。居然认错 了,原来是他女儿的大儿子,是外孙。司令好福气,儿孙绕膝,外孙和儿子模样岁 数都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