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作践(4) 未晞看着那泓倒映着星光的池水,笑了笑,“我对游泳池向来敬畏,无论是 大的,还是小的,也从来不看游泳比赛,甚至连看到泳池里的水都会恶心。” “为什么?”他有些好奇。 未晞端着茶杯低声说:“如果一个人,曾经一次次地被人按进水里,再被一 次次拉出来,我想,他也会跟我一样。” “什么?”他很惊讶。 “我二哥陆壬晞……”未晞定定地看着外面的池水,整个人忽然有些发虚, 心在胸腔里抖得厉害。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足够的勇气,将当时发生的一切说出 来。过去的一切她从来就不愿意去回想,那些令人发指的遭遇,那些可怕的屈辱, 那些不见天光的日子。她不说出来,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年的暑假,她的二哥陆壬晞,这个陆家人最看重、最聪明 的孩子,究竟对她做过多么令人发指的事。 她告诉阮劭南,陆壬晞是怎么样一次又一次地将她按进水里,又是怎么样一 次又一次地揪她出来。每次他都要她看着他的脸,有时她的眼前一片漆黑,有时 能隐隐约约看到他嘲笑的眼睛。她的肺疼得好像爆炸一样,水呛进气管里,喉咙 像有刀子在割,鼻腔像有火在烧。直到她熬不住了……她开始求他,又哭又叫, 用尽一切方法哀求他。可是,就算这样他还是不肯放过她。他享受过后,又一次 将她摁下去。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声音一直带着难以控制的颤抖,渐渐变得颠三倒四, 支离破碎。她目光僵直,神情呆滞,仿佛一个掉了漆的提线木偶。 阮劭南抱着她的手不知不觉用上了力气,有力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收紧,几乎 要掐进她的肉里。 然而未晞对这一切毫无察觉,她感觉不到疼,也感觉不到男人的紧绷。她毫 无防备,一头栽进记忆的洪流里,如同栽进一个无底深渊里。 她忽然转过脸,直勾勾地望定他,“你知道他加注在我身上的恐惧是什么吗? 不是暴力,不是死亡,而是在你生活中的某一个时间,有一个人,可以让你活得 生不如死。而这个时间,不可推测,无法预料,它像阳光下的影子与你如影随形, 它会慢慢抽干你……” “不要再说了!”阮劭南听不下去了,他紧紧抓住她的肩膀,“不要再说下 去了……” 未晞却笑了,苍白的微笑在清凉的月光下,竟然显得有些诡异,“你听不下 去了?他是不是也让你联想到了什么?” 他猛地抬起凶狠的眼睛,如同一只被激怒的猎豹,用眼神就能将猎物拆解入 腹。他狠狠地抓着她,将她整个人摁在落地窗上,几乎要将她嵌进玻璃里。 “你是故意的!”他从牙缝里狠狠吐出这几个字,“你今天做的每一件事, 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是不是都是你事先设计好了的?” “你说呢?”她不答反问。 他抓着她的肩膀,几乎想撕裂她,“你怎么会这么可怕?我简直不敢相信!” 未晞忍着肩上拆解似的剧痛,有些凄惨地看着他,“究竟是谁可怕?你若问 心无愧,现在又何必恼羞成怒?我今天做的事,说的话让你觉得不舒服吗?那我 呢,这两个月来,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你可以一次次将我逼进绝境,再给我 一根救命稻草。我就像被人一次次摁进水里,再被人一次次拉出来。这个过程… …对,就像熬鹰。什么时候我熬不住了,你才会满意。所以,第一次,你就不让 我闭上眼睛,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自己有多无力,多绝望。每一步你都算 好了的,你要我不敢拒绝你,就连做梦都要梦到你……”她忽然笑了笑,“这真 是一种浪漫的摧残,你一定认为自己是这世上最伟大的情圣,是不是?” “我说,不要再说了……”阮劭南慢慢扣住她的脖子,他的手很冷,冻得人 直哆嗦。蛮暴的戾气扑在她脸上,阴寒的眼神让她相信,如果她再多说一个字, 他真的会掐死她。 可是,她却不怕死地偏要说下去。 “你甚至比陆壬晞更可怕,更高杆。你连死人都不放过,都可以拿来利用, 你让我痛得说不出来。我真的很想知道,像我这种本来就一无所有的人,如果有 一天,我连我妈妈的骨灰都不在乎了,你还有什么资本?” 他的大拇指卡住她的喉咙,手指咯咯作响。他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至于扬手扇 她一个耳光,忍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却无法阻止手上吃人似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