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暗了,阳光再度远离大地。 是希望?是绝望?在这萧素的暗淡中,上天自有衪的安排,没有人能预料得到 接下来的日子是否会狂风骤雨。 关老夫人伫立在祠堂的檀香桌前,思索的目光凝在手上的批命书上。 命书上写着柳蝶恋的生辰八字,生辰八字底下则清楚地批上“克夫克子、不祥 之命”几个大字。 她忆起算命先生的警语,他曾语气凝重的警告自己,要自己务必在小雪之前赶 走柳蝶恋,否则不幸的灾祸必定降临。 届时,关家的一干老少将病的痛、死的死,绝没有存活的机会。 她也不愿如此的。 柳蝶恋,这一切全是命,谁教你是个不祥的灾星。你若怨,就怨上天不公好了。 捏紧手上的批命书,关老夫人神态坚定的往祠堂外走去。 ☆ ☆ ☆ 明天,明天威就要回来了。 披散着一头长发,柳蝶恋倚着小窗沐浴在月光下,柔和的月光将她照得彷若不 染尘烟的仙子。 她想起不见踪影的小青,那个自她进关家后第一个待她好的女孩,平静的脸上 便黯然了几分。 如果小青是因为自己而让老夫人赶出去,那她将一生愧疚…… 柳蝶恋鼻头一酸,泪珠儿便滚落下来,她低弱的声音不停呢喃着: “对不起……对不起……” 脑海里浮起小青为了护卫她而让老夫人责打成伤的那一幕,她蓦地闭上眼,泪 珠儿滚落得更急更凶。她再次张开眼仰头望着皎洁的月,在心中拼命祈求,但愿月 儿有情,能保佑小青平安无事。 她的这一切举动,全落入朝她走来的关老夫人眼里。关老夫人那双利眼闪过一 抹嫌恶,严厉的薄唇紧紧抿起。 就是这副死样子,一天到晚哭,哼!整个关家迟早让她哭得家破人亡。 听到一阵脚步声响起,柳蝶恋震了震,迅速拭去泪水。 “老夫人。” 门一开,关老夫人即不客气的往小厅的椅凳上落座,冷眼看着柳蝶恋。 片刻,她才冷笑一声,“这么晚了你不睡觉,在等谁?” “没有,我……”柳蝶恋在看见关老夫人冷蔑的讥讽眼神时,倏地僵住。 是啊!她怎么忘了呢?老夫人根本就不要她的回答,既然这是老夫人所设下的 圈套,那她的回答根本是多余的。 关老夫人突然露出一抹嗜血的表情,她自衣袖中拿出一封书信,在柳蝶恋面前 扬了扬,然后,往柳蝶恋的身上抛掷过去。 信笺缓缓飘落到地面。 柳蝶恋静静站着,不敢蹲下身捡拾,方才老夫人那一抹诡笑像千斤巨石狠狠地 压住她,她好怕,好怕…… 怕这又是另一场诡计,而自己却无力抵抗。 “怎么不捡起来?”冷肃的脸色蓦然一变,露出一抹微笑。 一抹诡魅奇异的笑。 “我……”柳蝶恋僵住身子,视线像着魔般盯着地上的信笺,怎么也移不开。 “捡起来啊。” 格外轻柔的声调像磁石般勾住柳蝶恋的魂魄,让她的心如擂鼓般跳得厉害。 不!不能捡!绝对不能捡! 可是,双手再次不听指挥的背叛她,她如受催眠般俯身拾起信笺,身子已忍不 住颤抖。 “打开。”关老夫人愉快的轻笑。 意识再次背叛主人,像等待宣判似的,柳蝶恋以极缓慢的动作抽出信纸,再缓 缓的打开,双手几乎抖颤得拿不稳信纸。 “不——” 一声凄厉的值喊自她的灵魂深处逸出,再一次割开她来不及愈合的伤口。像伤 口上被撒盐般,她痛得不住颤抖,整个人瘫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不!骗人!这是骗人的,她不相信,不相信。 她的威绝不会这样待她,不会、不会、不会! 她是无辜的,为什么大伙儿就是不相信? “不!”威不会这样待她的……这是个圈套,一定是!这一定是个欲陷她于万 劫不复的圈套。 “威呢?威在哪里?如果他回来了,他为什么不见我。”柳蝶恋脸色惨白地仰 望着一脸快意的老夫人,不信的呐喊出声。 “见你?” “嗯。”柳蝾恋狂乱的点头。 “见你做什么?你这个淫乱下贱的女人,他见你做什么?”关老夫人回答。 “不!不是,我不是!你明知道的。”柳蝶恋厉声嘶吼,她惊骇地望向一向将 礼义挂在嘴边的老夫人,卯足最后一丝力气,她努力为自己的清白辩驳。 她心里隐约知道,这又是一个陷阱,同她却无力回天。 她无力回天啊! 蓦地,她攀住老夫人的拐杖,卑微地哀求老夫人让她见夫婿一面。 她相信威一定会听她解释,只要他见到她,他一定会相信自己的无辜。 更何况……更何况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两人的骨血! 她不相信他会这样对她。 “你想见他?”关老夫人冷笑出声,挥动拐杖让柳蝶恋扑趺在一旁。 “求求您,求求您……”柳蝶恋已哭得不能自己,犹作着垂死前的挣扎。 “哼!求我没有用的。”关老夫人逼近她,脸上带着残忍的微笑,她几乎是愉 悦地看着哭得伤痛欲绝的柳蝶恋。 柳蝶恋只是哀哀地啜泣着。 她好想死! 可是她不甘心!她不信她的威会这样待她!如此残酷,这般无情。 她的威竟然不要她! 他休了她! 她不愿相信,不想相信!可白纸黑字却触目惊心得令她心魂俱裂! 这刚劲中带有三分柔情的字迹确确实实是她的威所写的,曾写满爱语的小笺上 的字迹,早已刻在她的脑海里,那苍健有力却隐有柔情的字字句句,是伴随她度过 这段炼狱生活的强力支撑。 每夜,当她因思念夫婿而无法成眠时,当她因恶毒的辱骂而泪涟涟时,当她自 觉再也撑不到下一刻时,全是依恃着威写给她的爱的小笺来坚定自己。 没想到,昔日给她支持力量的,如今却成为击溃她的最佳利器。 当巩固心的城墙颓倒了一隅之后,是否便接着崩塌瓦解,直到灰飞烟灭? ☆ ☆ ☆ 哭泣一夜,一夜哭泣。 泪水流尽的柳蝶恋呆滞地软瘫在冰凉的地上,脑中想的依然是那封休书,桌上 的烛火一点也照不进她的心里,那初乍见休书的撼痛已然褪去,只留麻木与哀伤萦 绕心底。 “威……威郎……”她似叹又痛地反覆呢喃,“你曾说过的,你曾说……” 刀割似的痛火辣辣地刺疼她的心,此刻她好希望痛极了的心能就此碎裂成千片、 万片,再也不复拼凑起,这样也许她就再也不会受伤。 可是老天爷却爱捉弄人,她的心偏偏跳得急促有力,她感觉到自己受创的心正 慢慢地渗出一种叫作“恨”的毒素,随着血液往她的四肢百骸奔流、侵蚀、蔓延, 直到淹没她的理智。 疲乏的起身,柳蝶恋拖着疼痛不堪的身子一步步往外走去,此时的天空已有曙 光初透。 走出房门,穿过小径,她离开这个曾给她欢笑却也推她入地狱的关家大宅。 带恨的脸蛋几近苍白透明,她微仰起头,对着泛白的天空讽刺她笑了笑,似哀 伤、似嘲讽的狂笑出声。 是谁说的?是谁说当黑夜来时,黎明已不远…… 原来……原来黎明的来临只是为了迎接下一个黑暗。 踉跄着步伐,柳蝶恋披散着一头黑发来到她与妹妹以前居住的林间小屋。 站在小屋前,她再也控制不住汹涌的情绪而哭倒在地上。 良久,她勉强自己起身,挣扎着走进屋内,屋子里的一桌一椅全印人她的眼里, 景物依旧却人事全非啊! 依恋的摸摸桌上的茶具,侧着头,柳蝶恋笑着想起,这茶具本是一对,如同她 和妹妹的蝶盒一般,一式一样,是爹爹送给她们的礼物。爹总爱巧立各种名目送她 们东西,她与蝶舞各自拥有一套,有时娘还会假装吃味呢,每次都逗得她与蝶舞呵 呵直笑。 爹总说他有三个宝贝,就是娘以及她们这一双娇娇女,都是他的最爱,是千金 不换的。 她还记得蝶舞因为淘气,不小心将茶具摔了个粉碎,然后便大哭不休,直到她 将自己的茶具转送给蝶舞,才止住她的哭声。 这一切还历历在目,犹记忆深刻。如今,将掩藏在心底深处的往事重新回忆, 是快乐、是希望,也是折磨。 听说上古时候有一种叫作凤凰的鸟,它们总会浴火而生,也因浴火重生而蜕变 出一身斑丽色彩,炫亮得令人不敢注目。 凤凰有浴火重生的机会,可她呢? 没有!没有! 她没有凤凰的幸运,她再也无路可退,她只能一步一步往前走,带着冤屈,带 着众人鄙夷的眼光,直到毁灭! ☆ ☆ ☆ 雨,密密的飘落着。 “不!不!” 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回荡在林荫间,掉落一地的枯叶在众人脚下翻飞而起。 “姊姊——”柳蝶舞狂喊出声,心莫名的揪痛着,好似在宣告不好的预兆。 上一次她的心也是这么痛的时候,是爹娘离开她们之时,那一场恶梦好不容易 才远离,伤口渐渐愈合……不!不行-姊姊绝不许有事,不许!不许!不许! 蓦然煞住脚步,柳蝶舞僵住身形,彷若着了魔般,动也不动地瞅住前方浮在水 面的一抹洁白。 “不——”另一声凄厉嘶吼自一旁的俊秀男子口中喊出。 他拔足狂奔,将飘浮在水面上已无生息的人儿拥进怀中,手忙脚乱的将她抱上 岸,拼着最后一丝气力施以急救,奈何仍是回天乏术。 惨白着娇客的佳人还是没有气息,她仍然静静地躺在关承威怀里沉睡。 “她只是睡着了对不对?” 柳蝶舞踉跄着脚步,在身旁高壮男子的撑持下,一步一步来到岸边,噙在眼角 的泪水还来不及落下,就让声音中的惧意泄露出情绪。 “舞儿……”高大男子轻声叹息。 “焰,你告诉我,我的姊姊只是睡着了对不对?对不对?她还是好好的活在世 上,没有离开我。姊姊没有离开我,她只是睡着了……” 柳蝶舞揪着高壮男子的衣襟,一双灿动明眸此刻已让哀伤笼罩,豆大的泪珠沿 着双颊流下。她颤抖着双唇,希望男子能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可是高壮男子只是 紧紧地将她拥进怀中,轻轻地摇晃着她。 “不!恋儿,你答应过我的。”关承威狂乱地摇晃着已无气息的人儿,好似这 样就能将她摇醒。 可怀中人儿依然毫无动静。 “你说你会等我回来,怎么可以失约!”关承威珍爱地抚着她的发、她的颊、 她原本红润如今却呈惨白的菱唇。 他好温柔地轻抚她,心中着实后悔,他如果不理会娘亲的阻止,坚持带恋儿出 门,如果他拒绝了舅舅的款待早点回家,如果他没有绕去脂粉铺为恋儿挑选礼物, 如果……有太多的如果,可现在呢? 这些如果竟让他失去一切。 一尸两命!老天爷何其残忍,原本的幸福现下已成为悲剧。他想起小几上字字 血泪的绝笔信,不禁心痛地闭上眼,脑海里全是恋儿带泪的容颜,是他的错,是他 的错,是他的错…… “恋儿,我没有负你,那封休书不是我写的,不是!”他仰天长啸,宛如失去 伴侣的野兽般,嘶吼出心灵深处的悲伤。 “恋儿……等我……不管是上天入地,我一定会找到你!” 关承威紧紧地拥着怀中的人儿,悲愤的仰起头对着晴空发出凄厉的吼叫,听得 人不免鼻酸;激烈的喊叫声回荡在散去薄雾的小林间,一时间,仿佛大地与万物也 为之震撼。 这时,一只翩翩起舞的彩蝶缓缓自湖的一侧冉冉飞来,在环绕众人后,消失于 天际的一端…… ☆ ☆ ☆ 柳蝶恋的魂魄在空茫中飘飘荡荡,找不到出路也回不了头。前方一片白茫茫, 像浓雾笼罩住她去路,令她看不清。 而后方呢?回首远眺却是黑暗一片,黑到即使她极目眺望,仍无一丝光亮足可 抚慰她、照亮她。 她的魂魄只能无依的在没有重心的空间里飘着。 这时,她发现前方有个小女孩一直看着她,不说话,只是张着一双圆亮大眼, 抿着小小红唇看着她。看得她心底暖暖的,也……酸酸的,她心底有种似曾相识的 感觉,于是冲动的伸出手,想将小女孩揽进怀里。 可这咫尺的距离却像天涯般,不论她怎么搂、怎么抱,小女孩仍在前方笑望着 她,她不死心的奋斗着,努力地想将小女孩呵护入怀,可距离没有因她的努力而缩 短分毫。 她迷蒙的望着笑亮一双眼的小女孩,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好想将那软软的心 身躯搂拥入懹。 她是谁?为什么看见她,自己已经痛得麻木、再无知觉的心会揪疼不已?她到 底是谁? “你是谁?”柳蝶恋急切的伸出手,雪白的脸蛋上泪水纵横。 小女孩仍是笑望着她。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她边流泪边问。 仿佛感受到她的急切,小女孩这才伸出圆润粉白的小手,指了指她的腹部,然 后笑着淡去身影。 “不!”她急得四处找寻,脸上的泪水更加疯狂的滑落,她知道这小女孩是来 不及出生便随着她殒逝的小生命,是她的女儿! 是她千求万盼才得到的珍宝,怎么还来不及拥有便失去了呢? 就像她原本幸福的家庭、美好的婚姻一样,全是那么美丽,却也如此短暂,短 暂到她连收藏都来不及。 在白茫茫的空间里,不甘心的魂魄嘤嘤痛泣着。 一阵铁炼拖曳的声音在她身旁止住,她泪湿一双眼,望着眼前面无表情、作黑 白装扮的两人。 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吗? “你们……”柳蝶恋惶惑的开口。 “柳蝶恋?”黑夜装扮者翻看手上的名册后,冷冷的开口询问。 “我是。”柳蝶恋回答了他的问话,复又疑惑的开口:“请问你们是……” “我们是黑白无常。柳蝶恋,你的阳寿未尽,怎么会来到这儿?随我们上阎罗 殿吧!”说完,就勾住柳蝶恋的魂魄,往杳杳之处而去。 行经奈何桥,桥下是黄褐色的滚滚流水,前方仍是一片白茫茫,不知走了多久, 白雾终于散尽,呈现在眼前的是严酷森冷的阎罗殿,大桌后是一身着黑袍的肃脸男 子。 这就是总管生死的阎罗王吧!她在心底想着。 “柳蝶恋?”徐缓冷淡的声音响起。 “我是。”奇怪,见到阎王不是该心生惧怕吗?为什么她的心仍是只有麻木? 是了,自己连死都不怕,普天之下还有什么是自己会怕的。 “你的阳寿未尽,本王判你速速回魂。” “不!不要!”柳蝶恋凄厉的喊叫出声。不了,再也不了!那个无爱无欢的世 间,她再也不回去。 “为什么?”阎王讶异的问,世人不都是贪生怕死的吗?怎么这名叫柳蝶恋的 女子竟与常人大相径庭,一意求死。 “不!我不回去,求阎王作主,我不回去。” 跪坐在地上的柳蝶恋一脸泪水的拼命恳求,即使她必须永远做个无依的魂魄, 飘荡在空间的洪流中,她也不回去。 她绝不回那个只有丑陋、邪恶与背叛的世间,无论如何,她绝不回去。 这时,一旁手执生死簿的判官附在阎王耳边将柳蝶恋坎坷的遭遇说了出来,只 见阎王的眼里闪过一抹同情。 “求阎王作主。”柳蝶恋低泣着祈求。 “可是你阳寿未尽,世间万物的运转自有它的定数,即使是我,也不能违逆它 的定律逆天而行。”阎王叹息着摇摇头。“牛头马面,送她还阳。” “不。”柳蝶恋疯狂的摇头,并立下重誓:“如果你们送我还阳,那我会再自 尽,以自绫三尺,以毒酒一杯,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一定会再自尽,直到你们肯收 我为止。” “你……”阎王脸上已有薄怒。 “求阎王开恩……”柳蝶恋泪流满面,“我真的不想回去了,虽然你是我们的 主宰,有权操控我们的生死,但我就是不想活了!难道我连不想活了都不行吗?你 们总是自诩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便因着好生之德而硬迫我还阳,但还阳有什么好? 阳间那么邪恶、那么龌龊、那么丑陋,人性是既贪婪又自私、愚昧又不堪。” “为什么你们硬要送我回去,你们怎能不顾我的意愿,不理我的痛苦硬要逼我 回去呢?如果你们硬要这么做,岂不是以慈悲为名,行折磨之实吗?”她狂乱的嘶 吼,是字字血泪的控诉,更是长期遭受凌迫的反扑。 她什么都没做,可是那些丑陋无知的人们竟因为口耳相传的谣言折磨她、凌辱 她、逼迫她,说她是贱人,他们竟然迫不及待的要她死! 每个衣冠楚楚的外表下,其实全是残忍噬血的野兽,一群失了理性、只有兽性 的野兽! 她已经投降、已认命,已经称关老夫人的意离开关家。 原本她打算隐居到小屋里,就此终老一生,只求能将腹中宝宝平安生下。 可是他们竟然不放过她! 他们竟然追到林间小屋去,用言语谩骂她,用眼神凌迟她,她全忍了下来。但 他们还是不肯放过她,并打算烧死她! 他们打算将她烧死在小屋子里。 她只能投降,这林子与小屋有太多太多美好的回忆,美丽而纯洁,是不许亦不 能让人轻易侮辱与毁灭的。 她一个人的力量太过单薄,即使她用尽全部气力,也无法与众多的人群相抗衡。 他们全疯狂了,他们根本不要真相,他们只想为心中的噬血兽性找一个宣泄的 管道,于是他们不顾她的冤屈硬是将她冠上淫妇罪名,决意要处死她。 一双双冷漠又贱酷的眼诉说着丑陋的人性是多么的不堪。 她躲不开,也迷不掉,于是她只好承受。 而腐朽的人心与残暴的本性,却使她成为流言下的牺牲品。 原本被推落湖里的时候,她也曾希望这一切只是梦,希望她的威能赶得及回来 救她,希望能有迟来的公理与正义。 可仍如以往一般,就像老天爷习惯性的捉弄,她的愿望永远落空。 如今,她放弃了,她甘心做一缕无依飘荡的魂魄,她不想回去,这不行吗? 老天爷既然自私的耍弄她的人生,是不是该听她一次,给她一些自由,一些补 偿? 能不能听她一次?一次就好。 “你……”听完她的诉说,阎王一向冷寒的脸也不禁动容。 “求阎王成全。” 执意一死的柳蝶恋泪流满面地拼命叩首,大伙儿皆面带同情的看着她。 “这……” 阎王面带难色的凝视着拼命磕头的柳蝶恋,苦恼的叹了口气。 世人皆以为阎王好当,也羡慕他有着操控生死的力量,但眼前苦命如她,就算 冷血无情如他,也会有软化的时候。 他究竟该怎么做才不致违悖天理又能合情合理?他征询的看向身旁的判官。 “这样吧!” 判官查阅了下生死簿与宇宙转轮后,看一眼跪在地上的柳蝶恋。 “禀阎王,属下查看了一下,发现千年后柳蝶恋与关承威仍有一段缘,但他们 还是无法结合,因为——”判官低声在阎王耳畔嘀嘀咕咕。 “这……”阎王犹疑片刻,终于下定决心道:“堂下柳蝶恋听判,既然你一心 求死,本王自该成全,可宇宙轮转却不可破坏。本王判你待在酆都千年,千年后方 可重新投胎,你可愿意?” “好。”只要能让她脱离这一世的丑陋,别说飘荡千年,就算是上刀山、下油 锅她亦无怨无悔。 阎王示意一旁的鬼差带领柳蝶恋下去之后,又吩咐一旁的差役请来孟婆。他必 须想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让柳蝶恋带着记忆投胎,这样结局才会圆满。 唉!这些世人…… ☆ ☆ ☆ 思念是一种美丽,也是一种伤心。 追到地府的关承威自阎王处听见这样的消息后,苦苦哀求阎王成全。可他在千 年间仍有数世的因果需要轮回,于是——他带着记忆投胎,在每世的岁月里,皆孤 单一人守着思念终老。 一种极深沉、极醉人的思念啊!虽然折磨得人肝肠寸断,但也给人继续等待的 勇气。 他深信,这长久的执着终有结果,只要有希望,幸福的日子必定不远。 时间之河……缓缓流动。 ----------------- 炽天使书城OCR小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