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看半开 柔荑虽然是农村的孩子,但家境还不错。父亲是位中医,只养了她姐弟两个。 她在高中时,就已经出落成不折不扣的美女,单是美女,到也罢了,柔荑还是个才 女。 所谓才女倒是拜父亲大人所赐。江父在方圆几村也算是位德高望重的中医,疏 通医理,悬壶济世,造福四方百姓。他在研习《素问》、《灵枢》、《本草纲目》 之余,也看诸子百家、红楼三国、唐诗宋词、史记春秋之类。高兴之余,就顺手写 几张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等让柔荑摹写背诵。偶有客人来访,便让柔荑站直了 背给人听。柔荑虽小小年纪,也爱在人前卖弄,居然每次都背的十分顺畅。 江父以此为荣,更加让柔荑背了不少古诗文。可惜江父这种爱好并没维持多久, 就转移到了一种全民健身运动,搓麻将上去了。柔荑虽不再背那些枯燥无聊的东西, 但也潜移默化受了影响,喜欢读书。 到初中时,父亲的书大部分读完了。到高中时,又接受了西方文化的熏陶,读 了些外国文学名著,忽然之间就出口成章,举手成文了。随着作文比赛、演讲比赛 陆续在班里、学校获奖,加上学习一向还不错,柔荑在‘美女’之名后又被冠上 ‘才女’之名。 无论美女、才女都应是高傲的,何况柔荑兼两者于一身,自然更要表现的淋漓 尽致些。柔荑优喜林黛玉的伶牙利齿、尖酸刻薄,于是极力模仿,平日所作所为竟 然有过之而无不及——以嘲讽、戏弄别人为趣,以为人取外号为己任;对男孩子最 不容情,不知有多少男生飞蛾扑火一样淹死在她的烈焰红唇之下,于是又博一绰号 “冷血美女”。但无论绰号怎样取,‘美女’两个字是不忍去掉的。 这还不算过分,柔荑因为特别喜欢张乐平、朱德墉先生的漫画,经常临摹效仿, 久而久之竟然也画的象模象样。增添这一功能后,她立即大肆发挥,与她的唇舌之 功相结合,一幅漫画,几句打油诗相结合,常常把人骂的体无完肤。 例如班上一位长发美女,黑且瘦。但因长发如云,身材还有几分看点,且温文 而雅,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姑且称之为‘美女’。又因家世良好,颇受男孩子们 追捧。偏柔荑看她不顺眼,给她取绰号“乡土文化”。可因为女生的敬畏,男孩的 不忍心,这一绰号并没叫开。柔荑为自己的创意得不到赏识,颇有不服。 一天晚上,在女生宿舍,临睡前长发美女摘了眼镜梳理她最引以自豪的长发, 眼镜不小心碰落地上。正当她伸着一双玉手在地上乱摸时,被一个粗心的女生踩到 了手,随着她一声尖叫,那女孩不幸又踩到了她的眼镜。两人先是口角,既而竟然 动起手来,大家闺秀一反常态,不但牙尖嘴利,且身手敏捷,俨然受过拳击训练; 而且知道先下手为强的道理,其迅捷利落,让人叹为观止。 若不是大家忙动手拉开,那名瘦弱的女生有住院的可能。柔荑是不管这些的, 她悠哉的趴在上铺欣赏场景,这一看,倒吃了一惊。 原来美女高度近视,眼镜戴的太厚太久,长期被眼镜遮住的部分与脸上其余肌 肤的颜色不同。美女原微黑,两眼周围便略发白,象唱戏的小丑画的两个白眼圈。 兼美女当时正情绪激动,面部表情急剧扭曲,长发劈头盖脸;再加上她手舞足蹈, 嘴里风雨横狂,宿舍里又灯光黯淡,真如鬼魅一般。 柔荑先是目瞪口呆,替追她的男生们咬舌叹息。既而灵感大发,才思如涌,遂 决定画一拙作,种德施惠,超度那些痴迷不知往返的男生们。于是对自己笑笑,蒙 头构思。 第二天,不知什么时候,教室后面的黑板报上帖了一张漫画,标题是:聊斋新 传。一共四幅,第一幅:一位长发美女,端庄秀逸、妩媚动人,下边一句话:我家 有女初长成。 再一幅:美女梳理着长发,秋波连连,媚眼频抛,风情万种,写道:德容兼备 赛西施。第三幅:美女骤然撕下一张面皮,毛发横飞,露出狰狞的面目,写道:一 朝春尽画皮去。 最后一幅:美女变丑女,将撕下的面皮踩在脚下,恶狠很的指手叉腰,写道: 还我河东狮本色。 此画一出,顿时掀起轩然大波。女生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个个咬指吐舌, 摇头挤眼,议论不休。虽觉刻薄万分,到也恰如其分。其实早都对那位美女的‘阴 阳脸’(人前秀雅,背后骄横)看不惯,镊于威慑(据说她家有权有势),表面上 还得捧粗腿抱臭脚,此时只有暗地里拍手称快。 男生们开始不知道怎么回事,但那画画的很传神,一眼就知道画的是谁。很快 也都知道整个故事啦,于是背地里给那位美女起了“河东狮吕”的美名,美女本姓 吕。从此这位美女的追随者真的少了很多,柔荑功不可没。 不过人家即称“河东狮”怎肯善罢甘休?但她明知斗智斗嘴都是斗不过柔荑的, 这种事也没办法让老师来主持公道,只会更加让她难堪。 “美女”这口气到底咽不下,在一次上体育课打篮球时,她找机会拿球狠很的 砸了柔荑一下。柔荑左眼被砸青,泪流不止,肿了几日,犹如得了‘红眼病’。 虽得了教训,可柔荑恶习不改,仍然我行我素。 班里一男生因个矮自卑,忽一日仿佛长高了许多,遂昂首挺胸,在人前走来走 去。有心人细观察,原来是穿了增高皮鞋。 这本不关柔荑的事,但她看了,觉的好笑,一时技痒,又提笔画一拙作:美术 体的大字标题:力拔山兮气盖世。一个面黄肌瘦的小个子男孩,大脑袋,细细短短 的腿,二寸多长的头发被摩丝拉的根根直立;穿了一双卓别林式的大皮鞋,鞋跟像 踩高翘似的。小人儿咧开大嘴,神情威武,双手举着一只软绵绵的死老虎道:“别 看我以前是三寸丁骨,可自从穿了这双鞋,就脱胎换骨,变成我兄弟武二了”。 这幅画画的惟妙惟肖,也过于露骨,同学们看了纷纷捧腹,追着那位男生叫他 “武二”。这对那位男生伤害很大,终于告到老师那里。 班主任平日对柔荑宠爱有加,对她素日所为颇多放纵,还暗自欣赏,认为其才 可嘉,不可乱斫之。可这次也觉得太过分了,在班里点名批评了她,并让她当面向 受害者道歉,并保证以后不准再以任何同学为题恶意发挥,只准画一些积极的向上 的。 柔荑硬着头皮道了歉,第二天,又一幅杰作问世:一位彪型大汉,满脸落腮胡 须,面皮油光黢黑,左手持杀猪刀,右手挥舞一只特大型毛笔,呲牙咧嘴,泼墨挥 毫,旁边写道:“我本屠夫一庖丁,杀猪宰羊东郭村,弃武从文十余载,不学有术 成园丁”。柔荑给他面子,把标题写在底下:天生我才必有用。 原来班主任是位外表粗鲁的汉子,不修边幅,讲课时常常手舞足蹈,唾液横飞, 形象确实不太优雅。柔荑就坐在讲台正下方,每每受其摧残,早就忍无可忍,想送 他一个中听的绰号,碍于他一向对自己颇多纵容,未忍下手,如今即他不仁,就休 怪我小女子无义了。 柔荑也算听从教诲,不再戏弄同学,却朝老师开了刀,而且还是班主任。同学 们也觉过分,但只背后议论,真是敢怒不敢言,人人自危。 可怜血气方刚的汉子被气的几近吐血,但他总算明白以不变应万变的道理,对 柔荑这种小女子狡猾之所为一笑置之,并不去点破,任那幅漫画帖在黑板报上,供 人景仰。 班主任开始暗地里悄悄改变自己的造型,先是剃了胡须,下巴和两鬓刮的铁青, 几乎不曾刮破了面皮;将一头蒿草割之,理了寸头;衣服变的整洁光鲜起来;上课 时也尽量控制,意态平和,举止有度。 这一改变,竟然也是堂堂一伟岸男子汉形象,后来还因此谈了位不错的女友, 这是后话。柔荑见自己的恶作剧居然还有励志的功效,顿觉索然无味,悄悄撕了了 事,从此收敛不少。 但此时柔荑已是千夫所指,尤其女生,大都对她退避三舍,男生虽可原谅她的 跋扈,愿意亲近,也都落得个飞蛾扑火。可柔荑不再乎,她只要自己高兴。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