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冶洋赶到省医院急诊科,手术还没结束。手术室外面的长椅上守候着的米虞一 见冶洋就扑到了他的怀里。她泪流满面,抽泣不止。冶洋搂抱着她,迅速环视了一 周,见没有别人,就轻柔地拍拍她的背,掏出纸巾搌去她的泪水,体贴地问:伤得 厉害吗? 米虞说:我还没见着人,说是伤得厉害,头上都是血,人一直昏迷着,进 手术室都快两个小时了。冶洋柔声安慰了她几句,问是怎么回事。米虞说:她和我 爸散步回来,过马路的时候,不知怎么就给撞了。我爸当时就吓了个半死。还好, 旁边正巧有几个熟人,大家七手八脚给送来了。冶洋又问:其他人呢? 米虞说:我 爸由于惊吓,犯了心脏病,打针后被送回家了。肇事司机说是去找钱了,事故责任 在他。冶洋点点头,紧紧握着她的手,又把四周环视了一圈。米虞明白他的意思, 低声说:你来之前他刚走,我叫他回去看看我爸,别又出了事。突然,她激动起来, 怒不可遏道:那家伙真不要脸,出事后到处找不到他,好不容易等到他来,已经喝 成了醉猫儿。 刚才还不想走,是我硬把他赶走的。 正说着,手术室门开了,医生和护士陆续出来,最后是推车上刚做完手术的病 人。米虞急步上前,被护士阻拦了。一位医生说:她刚做了脾破裂修补术,手术很 成功。现在的问题是她的头部伤势不轻,具体诊断要做CT以后才能知道。 在病房里,冶洋把病人抱到床上。两名手脚麻利的护士分别给她挂上了吊针, 输上了血。然后给冶洋交代道:这是危重病人,你千万不能睡着,发现异常要马上 报告。冶洋连连点头,小心翼翼地将床头摇高了一点儿。 第二天一早,病人苏醒了。冶洋和米虞长长舒了口气。这一夜,两人谁都没合 眼,也没说什么话,只是看着吊瓶里的药液一滴一滴减少,滴完,换上满瓶,再一 滴一滴减少。开始两人都很紧张,直到输完一千毫升血浆,病人脸色明显好转后, 才觉得像是过了一关。 天色大亮后,冶洋在水龙头上洗洗手,用冷水拍了拍脑门和后脖颈,就急急忙 忙下楼,拦了一辆出租车,在早市上买了鲜奶、油条和煎包等物,用一只大袋子兜 好,匆匆赶到医院。见米虞目露感激,忙说:你快趁热吃点,勺儿在袋儿里。 米虞说:咱们一块儿吃吧。冶洋说:我吃过了,真的,你快吃,我出去一趟就 回来。 冶洋又到了街上,找到一家开门早的百货店,买了毛巾、香皂、果汁、纯奶等。 回到医院,正是病人早餐的时候,过道里来来往往的尽是些送饭的家属。医院 食堂里的手推式餐车,一字儿排开好几辆,不少病人正在打饭。他心想,米虞肯定 用完了早餐。可他立刻就有些不自在起来,我这是干什么? 干吗头脑这么发热? 买 这些个东西,操这些个心应该是她男人的事,我这么干是不是太荒唐了? 他的脚步 慢了起来,心慌慌的,就想着转回身把手里的东西拿回去退了,或是放回家。可转 念又想,何必这么婆婆妈妈,拿给她就是了,好歹就这么一次。 到了病房门口,他的心猛一哆嗦,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急忙停下。冶洋从门上 方的玻璃窗口看见米虞的父亲和丈夫安志意正围在病床边和米虞说着什么。他没有 进去,转而到护士办公室,将东西交给护士,说:这是六病室三床的陪护叫人带买 的,麻烦您交给她一下。冶洋退出身,匆匆下了楼。 太阳已经升起很高了,东谷区工厂里排放出的大股黑烟时不时地将其遮蔽,使 它一会儿白亮,一会儿昏黄,一会儿鲜红,鲜红的景象,跟小时候在玻璃片上涂上 墨汁看到的太阳几乎一模一样。在他身边,一面是初夏时浑黄汹涌的河水,一面是 由草坪组成的花园式的长廊。长廊里新移入的树木繁茂有致,与等级大道上的车流 和道边高耸的楼群组成一道美丽的风景。在这初阳融融的夏天里,到处都可以看到 令人心悦的鲜亮。可冶洋还是莫名地焦虑和烦躁,他的心里一直牵挂着米虞。米虞 的父亲七十多岁了,又有心脏病,这一惊一吓没出事就已经很不错了,照顾病人是 根本不可能的事。安志意五十多岁了,每天除了打麻将,就是喝酒,遇上这样的事, 只会指手画脚,纯粹是个多余碍事的角色,米虞一向看不起他。冶洋就觉得无论如 何应该再去看看,不需要帮忙再走不迟,管他安志意怎么想。 主意一定,冶洋精神顿时一振,胃里就有了扯心的饥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