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根据钱江的筹划安排,办厂的各种事项紧锣密鼓地开始了。为了尽早开业,确 保万无一失,他们在项目的可行性上反复琢磨,多方调查、验证,跑了能跑的一切 部门,多次找有关人员取经、商讨。冶洋还将狭叶红景天的样品送至西安,进行了 权威检验,确认了它的一级品质。钱江落实了主要设备,厂房、工人以及相关的繁 杂事项也都逐一解决、落实到位,只是冶洋的投资从预算的八十万增加到了一百一 十万,也就是说,他不得不将自己的老底子全部掏空。这期间,冶洋对钱江的信任 逐步增强,待到钱江主动拿出十万元作为投资时,相互间终于达到了完全的信任。 八月八日,冶洋和钱江一大早就开车上了南屏寺,敬香,拜佛,然后虔诚地找 该寺道长卜卦。 这南屏寺坐落在南郊的凤屏山上,传说当年山上有凤,每至农历六月初六,群 凤相聚,缤纷辉煌,美如仙境。久而久之,当地居民,便在这一天扶老携幼,登山 观凤,以沐祥光。后来,不知何方僧人,慕名而来,在此建庙,名日南屏寺。据府 志记载,清乾隆年间,南屏寺的鼎盛期,有僧房百余间,观楼巍峨,气势恢弘,香 火极盛,后在战火中焚为灰烬,虽几度修复,终不及故前之一隅。民国初年,南屏 寺得一商贾资助,历三年寒暑,修缮一新。但文革期间又毁于一旦。八十年代初, 失散之僧人又再次相聚,多方化缘,修修补补,令历经劫难之南屏寺再次起死回生。 现今之南屏寺,隐于南屏山风尾的苍松翠柳间,虽说寺院不大,然红墙金瓦,晨钟 暮鼓,香火回环,极有韵致。 但事遇不巧,山上的几位道长因参加金娥峰大雄宝殿的开光大典,前一天就下 山了。听说要卜卦,一道姑拿出签筒来交给冶洋,又拿出一本卦辞,让他们自己抽, 说签上有号,和书上的页码对上,里面就是卦辞,准得很。冶洋见此情景,早没了 卜卦的兴头。可钱江执意要抽一签。冶洋不好反对,站在一旁看钱江焚香磕头后, 在道姑的指引下摇筒抽签。谁知一个闪失,签筒跌落,竹签洒了一地。钱江的脸就 白了。冶洋的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不知是犯了什么戒律还是不祥的征兆。慌忙帮着 拾签,然后不由分说拉着钱江出了大殿,走下石阶说:算了,这南屏寺算卦,要找 的是道长,此人不在,还有什么可算的? 看来这也是天意,是缘分里的事,不让你 先知,咱们该怎么干就怎么干,你说呢? 钱江抽出三张老人头,放下香火钱,不言 不语沿蜿蜒石径拾阶而下。 这一天,冶洋跟着钱江马不停蹄地跑了两个县,在五个乡的十七个村撤下了近 二十万元的红景天收购定金。钱江这些年做业务常跑基层,与县医药公司和卫生局 的关系很熟。他通过朋友穿针引线,在他们的带领下,结识乡卫生院及村医疗室的 负责人和村干部,让他们具体负责收购。这样一是质量好、效率高,二是成本低、 周期短,三是少了许多理不清的从上到下的麻烦,是最经济最有实效的办法。因有 利可图,又有定金在手,所到之处基本上是一路绿灯。为了保险起见,钱江还将收 药、切药、晒药的注意事项全部打印成册,每个收购点上都放下了几十份,并再三 交代必须要发放到采药者的手中。尤其重要的是必须立刻行动,力争三十天内将收 购的药材全部晾晒好。 钱江在此之前曾给冶洋算过一笔账,照他的说法,这二十万定金撒下去,不要 说是生产红景天浸膏,就是卖生药也能有至少三倍的利润,绝对是赚得滋润,挣得 潇洒。 几天后,两人下收购点去看情况。第一个收购点就让他们备受鼓舞,但见宽敞 的大院里,肥硕瓷实的红景天根茎堆积如山,像是刚出土的紫皮土豆,鲜亮地灿烂 在阳光里。主人是一位姓马的村主任,一见他俩,像见了太上皇似的慌慌张张迎上 来,结结巴巴指着院里的药堆说:两位老板来了啊,你们看看这收上来的货行不? 冶洋很是激动i 说才三天就收了这么多啊! 马主任一边双手接住钱江递给他的中华 烟,一边极敬重地点头哈腰说:再过两天还会多,这儿是贫困村,没处挣钱,如今 见这山脚里的草疙瘩能变钱,哪有不眼红的。只是定金给得太少了,乡里人拿不到 现钱就不肯出力,你们能不能再预付点钱,我们保证给你们收到最好的,一点土星 子都不让它沾。 冶洋当即表态,过几天就送来第二笔定金。接下来转的几个村虽说不如第一个 那样令人振奋,但基本上全都行动了,粗略一估,数量当在十吨以上。而且这只是 一个开头,接下来的几天内将出现真正的收购高峰。各收购点均说定金太少。 冶洋一一许愿说三天之内一定再续。最让他满意的是十七个点的活干得都很漂 亮,药堆子全都干干净净,土坷垃杂草入堆前都挑掉了。有的点已开始切片、晾晒, 所切的厚度基本上规范。钱江说:这就是专门在贫困村选点的好处,现在只有这山 沟沟里的人才这般诚实、忠厚,不虚不假,淳朴得让你感动,越往城根儿前靠,人 就越是奸猾,到了城郊就是又阴又坏了。冶洋惦念着收药定金的事,说:依你看, 还需再投多少定金。钱江道:起码十万。 两人从收购点赶回县城已是八点多钟。暮色正在升起,天空深蓝,最后的几抹 残霞殷红似血。县药材公司的经营部主任早已备好了酒菜,恭候着钱江。 这主任姓谭,生得人高马大,啤酒肚高高腆起,脸上的肉有些发横。冶洋和他 已经熟悉,寒喧之后让烟敬酒甚是亲热。谈笑间,服务员端上来三小碗面片,说是 跑了一天,空肚喝酒可是不行,先垫点东西,酒慢慢喝。冶洋见面片揪得又薄又小, 状如拇指盖,汤汁不清不浑,略显乳白,鲜艳的西红柿,翠绿的香菜叶,着实令人 馋涎欲滴。一入口,果真与平时所吃大不一样,面片爽滑筋道,汤汁鲜美开胃,全 都叫好。一问才知是牛骨的原汁所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话题自然而然落在了红景天上。钱江对谭主任讲了白天 在收药点上的所见,但却没说感谢他联系收购点的话,他知道谭主任绝不是省油的 灯,白白帮忙请酒是不可能的,必有所求。果然,猜了数拳后,谭主任说他的库房 积压了不少器械。请钱江帮忙销一部分,价格从优。钱江佯装醉态道:压就压嘛, 你又不是老板,操这些心干啥? 谭主任巴结道:话是这么说,可这批货是经我手进 的,占用了二十多万的资金,一直销不出去。今年公司业务明显下滑,不少医疗单 位为了油水和实惠都到外面自己进货,有的干脆直接到厂家进货,搞得我们苦不堪 言,贷款都超过三百万了。钱江道:那关你什么事,上面不是有总经理嘛,噢,我 知道了,你是不是高升了? 谭主任故作不屑道:提了个副经理,还没批下来,没啥 意思,主要业务还是我这一摊子,闲杂事太多。钱江立刻站起说:恭喜,恭喜你高 升! 六六大顺,我借花献佛敬你六杯。谭主任推辞一番,要和钱江碰,说我也要恭 喜你啊,恭喜你收药发财。钱江只好端起来喝了。冶洋立刻效仿,谭主任无奈,只 得再碰。十二杯酒落肚,人就明显兴奋起来,逼着钱江答应了帮忙销货。 皆大欢喜间,酒宴达到高峰。 两瓶五粮液喝完,冶洋觉得不能再喝了,就说:好了,不喝了吧,我们还要赶 几十公里的路回去呢。谭主任挥手道:回? 回什么回? 这么晚了还不住下? 然后迅 速压低声音道: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待会儿送你们去宾馆,到那儿泡澡醒酒再 好不过。接着用更低的声音神秘道:那儿的小姐都是老板亲自从湖北带来的,小得 很,一个比一个水灵,去了你就知道了。说着,又拿出了第三瓶五粮液。 冶洋从昏睡中醒来,恍恍惚惚觉得太阳刚刚落山,该吃晚饭了。忽见顶棚上吊 着一盏精美的顶灯,对面挂着一幅人体油画,巨大的黄丝绒窗帘严严实实地遮住了 整个一面墙。心里一惊,这才发现躺在宾馆的一间套房里,接着就发现竟然是一丝 不挂。他坐起来,大脑里一片空白,渐渐的,一些隐隐约约的场景出现了,他想起 来和谭主任划拳喝酒,想起来泡澡前后的事,那个谭主任给他叫了两个女孩……再 往后……记忆便彻底中断了,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如何到的这里…… 他的头闷疼沉重,心里发慌,匆忙穿衣起床,发现宽大柔软的枕头边居然有一 条女人的一次性内裤,这一下石破天惊,顿时想起和那俩女孩上楼来的情景,忙掏 出皮夹,见里面近三千元钱只剩下了几张,脑袋里轰轰隆隆,像是刮过了一阵戈壁 滩上的狂风,但意识却愈加清晰,知道那些钱是他自己送给人家的……但如何给了 那么多,就记不起来了…… 电话响了。钱江叫他下楼吃饭,说已经在大厅里等了一会儿了。 冶洋匆匆洗漱完毕,临出门像是忘掉了什么东西又回来在房里转了一圈,看见 那幅情欲横流的裸体油画,就想起了床上的内裤。那女孩故意留下这东西的目的十 分明显——她成功了。他本能地不愿意把这让他窝囊的东西留在这儿,更不愿意把 发生的事让其他人知道。他做贼似的将那团柔滑温软的丝物匆匆压在了地毯下面, 然后在卫生间的水龙头上发疯似的将手冲了数分钟,再然后脱去裤子,将生殖器涂 抹上厚厚一层肥皂,用力揉搓,直搓得龇牙咧嘴,小腹阵阵坠痛,才有了少许的安 慰。 钱江和谭主任坐在大厅里的沙发上抽烟,见冶洋下来,谭主任忙起身,握手问 好说:怎么样,昨晚上睡得还好吧? 小县就这条件。冶洋胡乱应酬了两句,见他和 钱江神情有异,心中甚是恼火,像是被人暗算了似的。但他知道该怎么做,心里恨 着,嘴上却说:你真厉害,简直把人都要醉死了。下次到我那儿喝时,咱们再说。 嘻嘻哈哈间,一位服务员给谭主任送来一张发票,谭主任溜了一眼,拉开老板包, 放在夹层里。 是夜,冶洋在酣眠中和羽雨欢情。两人在一湾碧透的河水里赤裸着捉鱼,羽雨 见冶洋怎么也捉不着,俏皮道,你真笨,男人是鱼,女人是水,你在水里,如何能 捉得着鱼? 冶洋不信。 羽雨说,那好,不信就试试,别看鱼儿生在水里,活在水里,可问题是最终不 一定葬在水里。 说着,她的身体突然融化起来,像火苗上的蜡,转眼间就化成了一摊浓稠的液 体,又一眨眼,就不见了,而他自己却掉在了一片肉色的海里。海水温热,他像一 袋麦子沉甸甸地直坠其底,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他从窒息般的梦魇中惊醒,正 是子夜,剧烈的心跳中,浑身上下虚汗淋淋,好一会才从瘫软中恢复过来。 他怕极了,便在惶悚中拨通了羽雨的手机。 羽雨娇慵嗔怒道:你真讨厌啊! 这么深的夜,打什么电话,着火了吗? 人家正 杀生开心呢。 被你给搅了。 杀生,杀什么生? 冶洋惊问道。 杀鱼啊! 我在野外的小河里抓了不少鱼,每一条都有一尺多长,一条比一条机 灵活气,真的,它们的身子滑极了,韧劲十足,握在手里满是令人畏惧而又激动的 感觉。 后来呢? 后来你把它们怎么了? 冶洋感到小腹暖胀,不安的性器在持续勃动。 没什么,羽雨兴犹未尽地说,我突然间不知为什么对这些可怜的家伙仇恨起来, 把它们一条条全都捏死了,排在烧红的石板上,正想着撒点什么佐料,就被你给搅 了。 冶洋的心又是一阵可怕的窜动,不祥的预感突如其来。